这时,柳正在帐房里忙着,柳莫寒一个人在书房里打扫卫生。
朱淑真跑过去,轻声问道:“请问,你就是师父带回来的那个人吗?”
柳莫寒转身施礼,回道:“是的,晚生柳莫寒,见过小姐。”
朱淑真咯咯地笑了,说道:“柳哥哥,莫多礼。我跟你年龄差不多大呢。”
听到有人叫自己哥哥,柳莫寒心头一暖,但心知自己是寄人篱下,所他赶紧回绝道:“不,不,这怎么成?你是小姐,我是下人。不能叫我哥哥的,若父亲听到了,肯定要训斥的。”
朱淑真不管,她说道:“不会的,师父通情达礼,且诗学渊博,他才不会计较这些礼数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柳莫寒回答道:“在下郑。。。哦,柳莫寒。”
朱淑真笑道:“我叫朱淑真。”
柳莫寒抬起头来细看这位小姐,见她眉目清秀,虽非羞花闭月,但也俊美可爱。
朱淑真见柳莫寒这样看自己,心如鹿撞,多年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家里的父亲,师父,还有三位哥哥,几个下人,她还从来没见过这般英俊的小书生。柳莫寒眉眼之间诸多英气,皮肤白透,说话又斯斯文,活脱脱一个白面书生。
二人相视过后,都不禁红了脸。
倒是朱淑真大方,她问道:“不知哥哥今年贵赓?”
柳莫寒回道:“一十三岁。”
朱淑真瞪大美目,惊叫:“真的吗?跟我是同一年呢。你是何时出生的?”
柳莫寒回道:“这。。。我不曾听母亲提过。”
朱淑真笑,说:“你肯定没我大,我是大年初一生的呢。不过,我还是得问问师父,你是何时出生的?我要看看比你大几天,呵呵。。。。。。”这时候的她仿佛回到了童年,快乐的笑声不断迸发。
柳莫寒点头称是,不再说话。
朱淑真看了看他,止住笑,说道:“你生气了么?我只是玩笑罢了。就算你比我小,我也叫你哥哥,好么?”
柳莫寒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了,问道:“为什么?”
朱淑真回答:“因为我们是朋友呀。”
一声朋友,说得柳莫寒心里温暖如春。年少的他何尝不希望有个朋友,能倾诉彼此心声呢?而今这话从朱淑真嘴里说了出来,真叫他好生感动。
晚上,柳莫寒打来水给柳正洗脚,将朱淑真的话告诉了柳正。柳正说道:“这小姐天生聪慧,诗词颇见天份,你倒是要好好跟她学习一下。另外,她是个好心肠的小姐,只是。。。毕竟我们是客居在此,凡事有些分寸得好。”
柳莫寒点头称是。
柳正看了看自己的义子,心疼地说道:“孩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话你一定要说出来,别一个人闷着,不要忘了,我还可以与你分担的。懂么?”
柳莫寒再次点头。其实心里他对这个义父还是有些陌生。
柳正仿佛看穿了义子的心思,他笑笑,说道:“好了,相处久了就好了。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小姐一起上课。记着,多用功,好好学习,我以后还得兼作帐房先生,你有不明白的就问小姐好了,她会认真解答你的。明白吗?”
听父亲柳正这么一讲,柳莫寒心里更加温暖了。从见到朱淑真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这位小姐,客气,可亲,现在听来,还很有才情,真是难得。
而这厢的朱淑真也失眠了。她想着白天柳莫寒的一言一行,甚感可爱。窗外无限的月色洒进窗户,透过窗棱,丝丝缕缕的,纠缠着她心里的燥动。
断肠芳草远 第一卷 小情 第五章 朱父买官
世道大乱。
金人发兵威胁,割地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义军起兵,纷纷要求换了皇帝。这时候的大宋已经无力残喘。战乱让兵权流失,许多宋兵不去打金人,反而沿途掠夺起百姓来,许多商人被洗劫一空。于是有钱的人开始买官,力求自保。
这时候的朱延龄已经积聚了不少银两,他打通关系,付出半数家产,花了三万白银买来一个从七品宣奉郎。谁都清楚这只是个虚位,但就是这个虚位才保全了朱家老少。
在朱延龄的委任诏书下来之前,歙州州官施城号召歙州百姓捐银两助前线,打着“打败金狗”的口号募集不少银两。做为大户,自然朱家是要捐不少银子出来的。但朱延龄刚刚买过官,一来是银子所剩不多了,二来他心里不服气,感觉自己马上为官,凭什么要捐这银两!于是,他只捐了一点点出来。
这事儿被州官施城知道后很生气,他骂朱延龄小气。骂过之后还感觉不解气,命人将朱延龄绑了去,说他不支持打仗,疑与金狗勾结。这在当时可是个很大的罪名。为了救父亲,朱延龄的长子朱子安带了银两前来营救父亲。
朱淑真挂念父亲,央求大哥带自己一起到了衙门。
施城见到朱淑真,小小年纪,说话都不卑不亢,便问道:“听说朱家小姐擅长吟诗作对,想来是个才女。可否为老夫吟上一首?”
朱淑真上前施礼后,回道:“在大人而前,民女不敢称才女,只是对诗词略通一二罢了。”
施城饶有兴趣地说道:“那我出个题目来考一考你,若答得上来,便放你父亲回去。”
朱淑真点点头。
施城四下看了看,说道:“天色已晚,就以夜为题吧。你需一口气说出八个不打,却不能用一个打字。若能应答,我自然是一言九鼎,立即放了你父子三人。”
朱淑真想了一下,说道:“州官老爷听好了。月移西楼更鼓罢,渔夫收网转回家,卖艺之人去投宿,铁匠媳妇正喝茶,樵夫抻柴早下山,尽蝶团团绕灯光。。。。。。”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心想只说了六个,还差两个叫呢。这时她见州官院子里正有人打着秋千,急中生智说道:“院中秋千已停歇,油郎改行谋生涯。人老怎堪竹板打,请求老爷饶恕他。”
施城颇为吃惊,没想到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竟然有这般才情!他略一迟疑,立马叫人把朱延龄放了。
出门时,施城的小儿子施砾正从外面玩耍回来,与施城撞了个满怀,施城有些恼怒地骂道:“你个败家子儿,就知道玩玩玩,不学无术的东西!看看人家。。。。。。”
骂得施砾一头雾水。
因了这件事,朱淑真的“八不打诗”在当地就流传下来,一时间她名声鹊起。
回到家里,朱延龄愈发为自己买官这一决定大赞不已。他说道:“看来,真得好好买个官才是,不然总有一天会让人欺负的。”
一旁的柳正沉默着,没说话。这几年的相处,他深知朱延龄不是个坏人,但若真做了官,也不见得就会是清官。这样一想,柳正倒真的悲哀了起来。带着这种悲哀的情绪回到自己的房间,长嘘短叹起来。
柳莫寒上前问道:“义父,你这是怎么了?”
听柳莫寒这样叫自己,柳正马上纠正道:“从今天起,你不能再叫我义父了,得叫父亲,懂吗?朱老爷马上要做官了,若被他知道,我们是合着伙儿的骗他,那可是要定罪的。”
柳莫寒点点头,一脸惶恐地看着柳正。
过了几日,朱延龄的任命诏书下来了,从七品宣奉郎。其实就是一个闲差,顶个名号罢了。但朱延龄还是兴奋不已,穿上官服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神气极了。
朱淑真对父亲做官这件事不感兴趣。她时时想得只是书房里打扫卫生的柳莫寒。十几年的少年生活,她除了接触自己三个哥哥外,还不曾认识过别的男子。柳莫寒的到来,让她心头一阵涟漪。甚至,盼不得早些天明,日日与其相伴。
断肠芳草远 第一卷 小情 第六章 少时情怀
柳正早上给朱淑真和她的三哥朱得安授完课后,说道:“三少爷,你已经是大人了,老爷说从明天开始,你可以跟着大少爷还有二少爷学习做生意了,这书房可以不来了。”
听师父这么一说,朱得安大叫起来,已经成年的他太渴望自由了。
柳正看看旁边的朱淑真,说道:“小姐,老夫以后得多操心帐房那边的事,你也学得差不多了,这里有些古诗词方面的书,你可以拿去看一下,有不明白的再问老夫便是。”
朱淑真点点头,对于师父的话,她从来不反对的。
柳正看看自己的义子,正坐在书房的一个角落里如饥似渴的看书,又问道:“小姐,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朱淑真笑了,说道:“师父今日好生奇怪,说话吞吞吐吐的。”
柳正回答:“是,从今日起,朱家就是官宦人家,说话办事儿一定得多加注意才好。老夫想让犬子莫寒随小姐一起学习。万望小姐多多教导才是。”
朱淑真大笑,说道:“就是这事儿吗?师父尽管放心好了。我与柳哥哥会相处得很好的。”说完她仿佛记起了什么似的,问柳正道:“师父,问你一件事。柳哥哥是何时出生的?我与他到底谁大?”
柳正没料到朱淑真会这样的问题,他有些犹豫了,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柳莫寒机灵,他上前说道:“回小姐的话,生我时父亲是不在家的,他远游在外。想必知道我生辰的,只有母亲了。可惜她。。。。。。”说完一脸难过状。
朱淑真不依不扰,问道:“具体生辰不好说,那总是要记得哪一月吧?”
柳正这时才缓过来,说道:“回小姐的话,犬子是腊月生的,那时候正是冬天最冷的时节,故取名莫寒,取不畏惧寒冷之意。”
朱淑真想了想,点点头,又问:“那,我跟柳哥哥,到底谁大一些呢?”
柳正这才清楚朱淑真想知道什么,他笑了,说道:“小姐是正月生人,莫寒是腊月生人,整整小了小姐一岁。莫寒,论年龄,你应当叫姐姐的。”
柳莫寒刚想开口,朱淑真不干了,她立即阻止道:“别,别就姐姐,还是我叫他哥哥吧,看他,人高马大的,比我生得魁伟呢。”
柳正看了朱淑真一眼,心里有什么东西闪过,但他没有说明。借口有事,离开了。
柳莫寒不解,问道:“小姐明明大过莫寒,为何非要叫我哥哥呢?这让老爷夫人知道了,怕是要责骂小人的。”
朱淑真笑了,她说道:“哥哥莫怕,这事只有你我两人知道就好了。”
随后拉着柳莫寒一起到了院里刚修的花园,咏诗作对,宛如一对碧人。
母亲卢氏是个传统的女人,见女儿日渐长大,想着终归是要嫁人的,要嫁人就得会做女红。于是,有了时间她就要把朱淑真唤去,跟着两个嫂嫂学做女红。
手艺学到手后,朱淑真把自己第一次绣的一对鸳鸯送给了柳莫寒。这对十三岁少年的心里已经深深地种下了彼此的根。
柳莫寒吹得一手好萧,得了空闲他就会拿出父母留下来的萧,为朱淑真吹上一曲。朱淑真会忍不住跳起舞来。
夕阳映下,碧人起舞,萧声四起,诗词相对。这种相处让两个少年的心紧紧地扣在了一起。可他们不懂得,有些美丽背后往往藏匿着残酷。
断肠芳草远 第二卷 咏乐 第一章 诗浓词浓
因为柳莫寒的到来,朱淑真先前的忧郁一扫而光,甚至在做诗时也不见了抑郁的影子。第一个发现她这种变化的人是柳正。
做为一个过来人,柳正太清楚与富家小姐相恋是何等悲楚之事,所以,他只要有时间就会细细观察两个少年,怕生出事端。
此时的朱延龄完全沉浸在买官的兴奋中,看着银两一天天大涨,他内心的喜悦不言自明。他是个心计很重的人,知道乱世中能够庇护自己的,只有官位。所以,他左右逢縓,想求人买个更高的官位,光宗耀祖。
而卢氏体力日渐不支,加上两房媳妇先后为她生了几个孙子孙女,所以她每天的乐趣就是逗逗小辈,自取其乐。对于已经长大的女儿,完全没了先前的记挂。
这就使得朱淑真与柳莫寒有了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和接触。
朱家后院有个河滩,人称柳河滩。杨柳轻飘,柳絮飞舞,夕阳西下时,倒影双双,确是一番美景。朱淑真与柳莫寒经常跑来玩儿。已经少年初长的他们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但心底的情愫是任谁也控制不了的。所以,四下无人时,他们会偷偷地拉一拉小手,然后相视而笑,彼此的天真与可爱在夕阳的映照下显露无疑。
开始,朱淑真会问柳莫寒一些问题,比如你老家还有人吗?他们怎样?
但看到柳莫寒一脸凄然,她便不再问下去。
时间长了,柳莫寒断断续续地告诉她:“我母亲是在逃难时,被金人杀害的。”
朱淑真听了大惊,她没想到与自己一般年纪的柳莫寒竟然遭遇了这样的惨境。心里对柳莫寒的爱恋更加深厚起来。于是,她天天变着花样儿地哄柳莫寒开心。帮他打扫卫生,给他偷偷带点好吃的,或者为他轻轻唱上几句歙州当地的小曲儿。而最快乐的莫属两人一起吟诗作对。
柳莫寒当时的家世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他所受的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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