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的升迁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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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的升迁之路-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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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属们也要依例递上年份子。

好地面的州县,年例能收到万儿八千两银子;从中分出一千两送给巡抚,余下的便全进了自家的腰包。

东平县的缺份原本属中上,衙门所设的架子也大,属下也较其他县多。但叶子颂从接任的那年起,就破除了年下属员孝敬年份子的定例

,认为有污官声。尽管师爷一再强调回省述职时也要递年例的,叶子颂只是不理。可在叩见和春的时候,他和其他县一样也包了个方方正正

的纸红包。部院接见已毕,临走他便也将红纸包顺手塞在屁股底下,恭恭敬敬地留在自己的座位上。山东老例,里面包着的都是一千两的银

票,接见五个人,和春的进账就是五千两。和春来任所前,就已把这项收入调查得明明白白。繁省也就是大省,巡抚接见州县都要分开来进

行,有的要进行几天。因山东是小省,只有十几位州县,就一齐进见。临走,都把红包留下,由师爷捡起来之后直接交到巡抚手上,然后赶

紧退出。和春待师爷退出后,才笑眯眯地亲手把红包逐个拆开。折红包的这个喜悦,他不准任何人染指,他要独亨,和府上下都知道。

但他却发现了一个空包!也就是说,他收到九个红包,却只见到八张银票!他当时就认准这一定是叶子颂干的,只有叶子颂才有这么大

的胆子。大厅上还有十几位候补道等着接见,他却不急着见,而是把师爷传进签押房,然后让师爷指认,空包是不是叶子颂的。师爷比较了

半天,仍然咬不准。和春实在是吃了个哑吧亏。他不是缺这张银票,他做了好几年的封疆,还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这简直就是硬从他

的腰包里往外拿钱一般。

接见道台的时候,师爷就多了个心眼,让道台们把红包都写上名字,并一再申明,没有名字的红包中丞大人拒收。

不久,济南的官场就传扬开“叶明府为和中丞送空红包”这样的话。甚至有人向叶子颂明讲,“知县大人是太过分了,像和中丞这样的

人岂能看重你送的那一千两银子?没有钱,向中丞大人明说不就结了!何必出此下策呢?”公开为部院叫屈。

《曾国藩的升迁之路》第三部分(28)

大年过后,各州县都要回任,回任前,照例都来向部院大人请安,辞行。

临要告辞的时候,叶子颂却忽然向和春一抱拳道:“中丞大人,下官一进济南,便听百姓传言,说下官年前为大人递年份子递的是个空

包,不知可是真的?”

“什么!”和春一愣,反问,“谁说的?——没有的事!”

叶子颂这才道:“下官也想过,中丞大人是明白人,不要说没有这样的事,就算有,又岂能张扬?——传到朝廷那里,一但追究下来,

大人又如何应答?”

和春当时就对按察使道:“烦老兄查一查,这种没根由的话是哪个讲的?查出来,一定重重办他!——这不是污贱本部院的清名吗?”

按察使急忙表示:“叶明府但请回任,司里一定还明府一个公道。”

叶子颂口里一边说着“谢二位大人。如无吩咐,下官即刻就回任上了”,一边退出。

和春道:“叶明府,本部院就不送你了。——希望你好好办事,不要乱听人嚼舌头。”

这两件事在济南最盛传,说的有鼻子有眼儿,李保很容易便打听到了。

刘横听到的却是另外两件事。

一件事是今年和春放轿到东平视察灾情,叶子颂连陪着中丞大人喝了三顿红薯汤,把和中丞喝得坏了七八天的肚子;另一件是和春的一

个远房亲戚瞒着和春,从奉天府跑到东平县欲行敲诈勒索之事,被叶子颂杖了八十大棒,又着人押解进济南巡抚衙门让和中丞辨认,给和春

出了个大丑,被山东百姓传为笑谈。

李保、刘横退出后,曾国藩一个人在卧房里想了许多。

应该怎样做巡抚,曾国藩的心目中也没有尺度,但他认为和春这样做巡抚是肯定不行的。他把李保与刘横讲述的几件事情都记录到本子

上。

他把洪财的行贿及放赈混乱和叶子颂的廉明连同李延申的情况,写成一份密折:因洪财是大案,曾国藩建议押赴进京来个三法司会审,

扩大一下影响。叶子颂面对灾荒敢于承担责任,变通救民,虽与大清律不太相符,但呈报在前,论罪当首推布政使(也就是藩台),次及巡

抚,叶子颂当奖。提议升授叶子颂为山东赈灾道。汶上现署任李延申为道光七年进士,功名较早,但因做事负责,一直不被地方官相容,现

已穷困潦倒,建议放该员汶上县知县,以示朝廷体恤文员之意。

折子的最后又写道:“臣查巡抚和春最善治军,做地方巡抚实属小用。当此匪乱之秋,似此能员该授兵权阵前对仗为上。”至于授提督

还是总兵,曾国藩就不敢往下写了。相信皇上阅了折子以后,对曾国藩的一番良苦用心是该知道的。

他写完正折,意犹未尽,又提笔写了个夹单:臣查东平县为山东大县,历由从六品官员任知县,李延申为正四品道员衔,按职衔当授知

府。结尾先署上文庆的名字,再写自己的名字。联名启奏,分量重些。

早饭前,他即将折子和夹单拜发。

这一天的早饭他吃得格外香甜。

圣旨终于到达了。

旨曰:照查赈大臣文庆与曾国藩所请,叶子颂暂缓行刑。

文庆长出一口气道:“涤生,这叶子颂还真让你给保下来了!——这‘暂缓’二字分明就是赦字牌。——可是,虽然请到了赦字牌,这

以后该怎么着呢?总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吧?”

曾国藩神秘地一笑道:“十天以后,自见分晓。——明天我就去汶上继续办差。

下官推断,皇上还会有旨。咱只要圣旨下前赶回来就行。”

文庆一愣:“怎么,还有圣旨?”

曾国藩想了想道:“照常理推断,不能就下这一道吧?”

文庆狐疑地望曾国藩一眼,没有言语。

第二天,两个人各带人马分路而去。

和春托病,只让布政使、按察使来行辕依老例送行。

在济宁,曾国藩虽也发现了几笔糊涂账,但数额不大,曾国藩只是申饬几句,就赶往曹州府。

曹州府的知府黄亮是个老知府,已有近二十年的府龄,素有清名,官声一直不错。黄亮尤爱古董,专攻考据,海内有名。但他于这方面

的学问还赛不过他的儿子黄以州。黄以州,字元同,举人出身,在浙江为官,曾采集汉唐以来关于礼制的解说,陆续编撰《礼书通故》,已

有三十几篇文章刊刻行世。父子同朝不同省为官又都有考据癖,这在大清尚无二例。曾国藩对黄氏父子是早就闻其名的,黄以州的文章他还

收集了一些。尤其陆续刊刻的《礼书通故》一书,对改进大清的礼制,确有帮助。

曹州府城南的将军庙紧挨着官道,而这条道又是进入曹州府的惟一通道。曾国藩见那将军庙虽比较萧条冷清,但看那建筑,却是唐朝的

风格,就决定在此歇上一歇,看一看这庙。

李保、刘横一见大人在此落轿就知道大人要参观破庙了,于是就赶忙前面带路。

曾国藩踏着这残破的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上走,边走边感叹大自然的灾难给人类造成的败象。

将军庙一般供奉的都是汉将军张飞。现在,张飞已渐被冷落,人们都在为活命忙碌,神和命比起来,人先选择的还是后者。

大门没有上锁,显然是座空庙。李保抢先一步推开门,曾国藩慢慢地踱进去。

一走进庙中,最先映入曾国藩眼帘的不是张飞将军,而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对来人浑然不觉,正在张飞将军像旁边的一大块石碑上拓字。

他先用笔在一个字的周围涂上淡淡的一层墨,然后再覆上一张草纸,用一个白不白灰不灰的棉花球一点一点地压实,揭下来用嘴吹了吹

,放到一边。接着,再这样地拓第二个字,很有耐性。

曾国藩细看那碑文,题目是:《曹州将军庙记》。全文约五百余字,字体遒劲,似曾相识;一看落款,才恍然大悟,却原来是宋丞相文

天祥的手笔。

文天祥为将军庙作庙记,在曾国藩还是第一次见到。但从词句到用笔,细细揣摩,应该是出自文丞相之手无疑。

这时,刚刚拓了十几个字的老者,忽然停下手来,把已经干了的拓纸一张一张地放到一起,没有干的拓纸,便用嘴小心地吹干,然后便

把纸笔墨都收到一个口袋里,分明是要走了。

曾国藩忽然间有些尴尬,仿佛是自己破坏了这气氛。

他向老者抱歉地拱一拱手道:“敢是在下惊了老人家的驾?——在下这就走,老人家忙吧。——文丞相的庙记,着实不错!”

老者背起大口袋,哈哈大笑道:“大人身着九蟒五爪官服,锦鸡补服,起花珊瑚红顶戴,不是大人惊了老夫的驾,是老夫撞了大人的驾

了!”

《曾国藩的升迁之路》第三部分(29)

曾国藩忙道:“在下只是路过而已,老人家大可不必在意。”

老者道:“逢古迹而入又专注前人遗迹,不用问,一定是山东的查赈大臣、文名满天下的曾大人了!可惜,老夫不是与大人见于府衙大

堂,而是逢于破庙之中。

——老夫只好先行一步了!——也好迎接大人于衙前。”说着,夺门欲走。曾国藩忙道:“难道老人家就是名满天下的黄亮黄太尊?”

老者笑道:“不是黄亮,避你作甚!”

曾国藩确定眼前的老者就是黄亮,就趋前一步道:“晚生见过老前辈。”

黄亮急忙道:“大人快不要如此谦恭。黄亮未穿官服,无法同大人见礼。”

曾国藩笑道:“黄明府明知本部堂要来曹州,原该在衙门屈候才是。”

黄亮道:“下官照老例推算,大人应该在午后到达曹州。敢则大人用过早饭就起程了?——下官想拓上五六个字,再回去迎接大人也不

迟。——哪知道,还是迟了!”

曾国藩挽住黄亮的手道:“黄太尊,咱们回衙吧。”

黄亮道:“请大人上轿,黄亮为大人扶轿!”

曾国藩一愣:“黄太尊难道徒步而来?”

黄亮道:“下官已多年不乘轿了。”

曾国藩问:“这是为何?难道老前辈不知我大清官员乘轿是一种威仪吗?”

黄亮哈哈大笑道:“曾大人讲的固然不错,可下官虽久历官场,却对考据情有独钟,朝廷给的俸禄,除拿出一些养家糊口,余下的买书

籍还不够,哪还有闲银两用轿夫啊!”

曾国藩愈发狐疑,反问:“实缺官员乘轿,照例由衙门支付费用。——堂堂的曹州府还付不起轿夫的银子吗?”

黄亮边走边道:“曹州府是大府,可也是穷府。下官十年前接印时,曹州府的亏额竟达百万之多,下官整整堵了八年的窟隆啊!——刚

松一口气,又遇上这百年不遇的大灾荒!”说毕,脸呈阴郁之色。

曾国藩回头对李保道:“请扶黄太尊上轿,本部堂扶轿。——黄太尊,请吧。”

黄亮再次大笑起来:“曾大人,老夫是走惯了的人。——快不要戏弄老夫了。这种违制的事,下官辞官后可以一试,但现在——,大人

只管上轿。”

曾国藩望了一眼李保道:“本部堂也是不怯走的人,今日违制也好,不违制也好,本部堂都要为老前辈扶一回轿。何况,老前辈未着官

服,也谈不上违制。”

黄亮还要执拗,李保和刘横却一边一个生生把他推进轿里,曾国藩跨前一步扶定轿杆,吩咐一声:“起轿!”

一行人便徐徐向城里走去。

走着走着,曾国藩忽然笑了。他长这么大,还第一次为别人扶轿,而且是为一名从四品衔的知府扶轿,这在大清,恐怕尚无一例。这要

让和春知道,不上折子参劾他才怪!——这种违制的事你曾国藩也敢做?多亏黄亮没有着官服!——这样想着,脚下加快了步子,但还是午

后才进城关。

曹州是大商阜,虽是灾荒年,景象也繁华于其他州县。卖炊饼、馒头的,照常沿街叫卖,随处可见。卖其他物品的,倒相对少一些。灾

荒年,人们只剩了一张嘴了。

走在街上,曾国藩一行人马上便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卖炊饼的放下担子,卖馒头的也停止了叫卖,一街的人都立住脚观看。

扶轿的人是红顶子的大官员,坐在轿里的莫不是皇上?大学士也不敢摆这么大的谱儿!红顶子的官员曹州百姓见过不少,但红顶子的官

员扶轿曹州百姓可是第一次见到。百姓们终于断定,轿里坐的不是王爷,就是皇上!

人开始越聚越多,渐渐的,引轿官员只能靠吆喝着才能行进。曹州府的百姓都觉着奇怪,都想看一看轿里的人。

黄亮只好掀开轿帘,高声说道:“钦差曾大人来我曹州查赈,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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