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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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日记-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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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七付,小睡片刻。夜核批札稿,二更后温《汉书》数首,三点睡。

圣贤之路就是这般的惨淡,所以更多的人,宁愿做一个普通人。

看看曾国藩,过得几乎和原始人的日子没区别,睡到半夜被臭虫咬醒,唤人来掀开床褥,好家伙,逮到一窝巨型臭虫,比之于普通臭虫大出几倍还不止。

这些臭虫身上,淌流着的是圣人的血。曾国藩下毒手之前,臭虫们会不会说:你敢,别忘了我身上流着你的血。

当然曾国藩也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惨,花钱买几个美貌的小丫鬟,让她们勤换洗一下床单被褥,这应该并不难。

可这样做,就意味着你要陷入与这些新聘员工的消耗战之中,病假事假这事就不要说了,总难免会有人打着你曾老头的旗号,在外边干出点什么来。家里已经有个女婿袁秉桢这么干了,西太后身边也冒出来个太监安德海,好险没把个皇朝掀得底朝天。曾国藩真的没心思跟这些人斗智斗勇。

人性是一种残缺的存在,选择人性,就意味着接受这种残缺,就意味着必须陷入到这种缺陷的攻讦之中。而曾国藩要做圣人,要远离人性中的残缺,最终只能是离开正常的人居环境。

所以,他只能和臭虫为伴。

(3)曾国藩的红楼梦

五月二十五日,看《红楼梦》三卷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看《红楼梦》三卷,写纪泽儿信一封,阅《内则》十二叶。中饭后又阅小说十馀叶,阅本日文件,围棋二局,核批札稿。天气郁热殊甚。酉刻与幕友久谈。傍夕小睡。夜核信稿数件,二更后温《古文序跋类》,三点睡。

曾国藩的心中,也有一个温情的梦。这个梦想,他就寄托于《红楼梦》之中。

曾国藩是一个呆板的人,但这种呆板,是应民众要求而推出的形象。如果他不够呆板,老百姓就会议论纷纷,朝廷那边的弹劾更是风起云涌。曾国藩怎么可以不呆板?他一定要呆板才对头。

所以曾国藩隆重推出了应合市场需求的呆板形象,牙齿掉落也不知道,身上的臭虫进化出新型品种,这些都是他呆板的确凿证据。

但是他的心,却是灵思泛活,聪慧异常。

他本是中国最聪颖,最伶俐之人,若然不是聪灵颖悟,智珠在握,也不可能平定太平天国这种惊天逆乱。他的心思细腻程度若是稍稍差上那么一点点,也不至于在满人名将胜保都被朝廷下旨格杀,单单却对他尊敬有加了。

一切都是应景,都是为了应合别人,而只有在私室里,当曾国藩捧起《红楼梦》的时候,他才恢复了他自己。

那么,曾国藩老夫子,当他捧起《红楼梦》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样子的呢?他会不会也把自己想象成贾宝玉?他喜欢小丫鬟晴雯吗?还是更喜欢袭人?他是渴望和林黛玉一道扛着锄头去葬花,还是打算把薛宝钗请到幕府来替他写奏摺?曾氏的幕府证实说:对《红楼梦》这部书,曾国藩的喜爱是毫无掩饰的。

(4)曾国藩的女友们

七月二十五日,本日接奉廷寄,阅之郁恼

早起,觉病大减,诊脉亦平和。饭后散步千馀。清理文件,围棋二局。局终,大汗湿透重衣,虚弱不能用心,一至如此!汗后又觉烦燥。本日接奉廷寄,有朱学笃劾予之件,阅之不无郁恼。午刻,与钱子密久谈,阅《读通鉴论》唐末二十叶,至未正毕。阅本日文件甚多,内有沅弟六月二十二、七月初七及儿侄等信。翻阅时许,遂觉太劳,身体又大不适,坐卧靡宁。傍夕,昌期、敬堂诸人来视,余坚持不服药之说。夜小睡二次,俱略成寐。二更三点后睡,凡醒者四、五次,成寐者亦四、五次。尚不至一味烦燥不安,无唤人索火求茶等事,外症要不重耳。

在这篇日记里,曾国藩推出了他的一个奇特观点,称他有一个不服药之说。这个理论假说,又是个什么名堂呢?

七月三十日,余坚不服药,而药皆可伤人

早饭后开船,节节浅阻,未刻行至蒙城上数里之七里沟地方,胶浅一时之久,因在该处湾泊。派人至上游探看,浅滩甚多,不能再进,乃于酉刻退回蒙城县外河下泊宿。或称宜退回怀远,仍由正阳沂沙河而上,或称宜在蒙城登陆,商议不定。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一次,幕府来谈者三次,叶亭甥两次谈甚久。是日阅《读通鉴论》唐末、五代,凡三十叶,未初毕。下半日,体中又小不适,盖馀邪之未净者。小睡多次。灯后,仍觉清爽。夜睡至二更四点,汗透衣襟,有似医家之所谓自汗者,盖三贴三服桂支一两八钱,为分太重之咎。乃知凡药比可伤人,悔不坚守弗药之戒。

这一篇日记里,曾国藩摇头叹息说:是药三分毒啊,是药就有负作用,所以呢,我不吃药,甭劝我,劝我也不吃。

这到底说的是什么事情啊,不明不白的,感觉好神秘。

原来,曾国藩年轻的时候,吃过服药的亏。在他于同治三年八月十四日,写给曾老九的一封信中说:……余于道光二十五、六、七、八等年遍身癣毒,其痛楚实为难受,澄、温诸弟曾见之。亦曾服攻伐之品,疑为杨梅疮而医之,终无寸效……

曾国藩这番话的意思是在说:要用吃药,吃药不管用的,这事我有亲身体验。我年轻时遍身癣毒,医生给我开了治疗性病的药,我吃,我吃,吃啊吃,吃到最后,也不管用。所以我知道吃药是不管用的。

权威史家唐诰明先生为此犯了嘀咕,说:这曾国藩,他是不是年轻时私生活不俭点,和女生们胡来,结果染上了性病呢?如果不是这么回事,那么医生拿他的病当性病治,曾国藩应该很生气才对啊?不可能拿过来药就吃。

此外,曾国藩的诗文集中,还有一首名联:大抵浮生若梦,姑从此处消魂。这首挽联说的是湘乡县城一位名妓,名字就叫大姑。此外另有野史证明,说曾国藩年轻时风流荒唐,异性伴侣比较的多,所以才染上性病。

这样猜测也是无妨的,但我们也可以提出相反的论证。

怎么个论证法呢?

论证方法就是从医家的角度来说,性病和皮肤病其实是一码事,都是皮肤表层感染了霉菌,所以说性病就是皮肤病。即使是在现在的医院里,去医院看皮肤病的患者,也要和性病患者同时在医生的门外排队。相信如果当时的医生跟曾国藩讲清楚了这个道理,曾国藩也会欣然将治疗杨梅大疮的解药服下,服下后发现不管用,他就发飙了。

所以据情判断,曾国藩年轻时应该很吃亏,没有风流过。如果有的话,他不会对药物憎恨到这种程度,让他搭上不洁之名,然后药又不管用,这多让人窝心上火啊。

相反,如果曾国藩真的风流过,患上性病治不好,他的表现应该是更加的病急乱投医,只会后悔自己的不俭点,恨自己的病情太重,怪自己没有找到对症的良药,没理由跟药物过不去。

所以从他那奇异的药物观念上来判断,曾国藩清白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5)在后面给你一脚

八月初七日,有号冤者闯入内室,不觉生怒

早饭后,行二十五里至赵村集打尖,又行二十五里至石郎集,午初即到,在此住宿。清理文件。见客,立见者三次,坐见者三次。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在肩舆中阅《宋论》四十三叶。未正围棋二局。接奉廷寄,河南不愿办沙河、贾鲁河之防,谕旨允许,焦灼之至!有号冤者闯入室内,派员讯问,不觉生怒。幕友两次来谈。夜核批札稿。是日陈州府、县来接。二更三点睡,不甚成寐。

说是要把新捻子堵死在运河以西、贾鲁河以东、黄河以南、沙河以北,开始时捻子不知道死期将至,还在这片偏狭的小范围内奔来跑去,可是跑着跑着,捻子就发现情形不对了:咦?怎么跑到哪里,都遇到官兵呢?

出问题了,捻子们啃着流油的鸡腿,坐下来商量:好象被官兵围住了耶,我看咱们还是四处打探一下,看什么地方有缺口,咱们去别的地方接着吃。

捻子们挑选了个官兵防守的薄弱环节,这个地方位于贾鲁河与沙河的交界处,突然冲过去呜嗷怪叫,眼看着就要破围而出。

曾国藩很是上火,急得绕屋旁皇,无以为计。就在这节骨眼上,一名老百姓突然冲突重重阻围,出现在曾国藩的卧室里,大喊一声: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替我做主啊……当场跪下,递交诉状。

曾国藩那个气啊,是哪个王八蛋这么大本事,专挑这节骨眼上冤枉这个老百姓?你也不说想想,一旦捻子成了势,冲进你家里烧杀劫掠,那你全家可就惨了。你就不能顾全点大局,先给我老人家腾出点时间,替你把祸害人的捻子消灭掉,到时候你到冤枉别人,行不?

这就好比在一条四处漏水的船上,捻子就好比从窟隆里涌上来的洪水。曾国藩这边手忙脚乱在防堵漏洞,这船如果翻了,大家可全都完蛋啊,谁也没个跑。这时候你帮个忙递点堵漏洞的破布,好不好?可偏偏有人就挑你在堵漏洞的时候,照你屁股上连踢带踹,这种人为了害人,宁可豁出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他怎么就这么执着啊?

不过这个喊冤的老百姓,本事也真大,他居然能够冲破层层封锁,上访到曾国藩这里来。对这可怜的百姓来说,天塌地陷都不关他的事,只有他的千古奇冤,等待着青天大老爷来洗白。如果青天大老爷只顾防堵漏洞,不听他诉冤,这青天铁定是昏官百分百,老百姓试目以待。

曾国藩说:不觉生怒。

真的生气了。

(6)可怕的破坏性

八月十八日,闻贼东窜,虑防守全功尽弃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三次,围棋二局,又坐见之客一次,与幕友久谈。因不能用心,遂不看书治事。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阅《周易传义音训》十馀叶,又围棋二局,与吴挚甫一谈。傍夕,得刘省三、潘琴轩信,贼于十六日夜二更自朱仙镇以上豫军余承恩所守汛地东窜。防河月馀,全功尽弃,大局益坏,忧灼之至。旋与幕友谈两次,办檄咨行各处,二更三点毕。睡后,竟夕不能成寐。内忧身世,外忧国事,有似戊午春不眠景况。

新捻子突破河南防区,由开封城南越壕东去。此一去,河南的老百姓可就惨了,老百姓可没想到要给这么多的大肚汉准备粮食,可你没准备怎么行?捻子不仅要吃,还要美酒肥肉,还要大秤分金,河南的人民群众,就发扬点风格吧。

但是有一点,捻子所过之地,再也没有老百姓喊冤告状,这事必须要说清楚。

是不是捻子义胆侠肝,仗义执言,老百姓没有冤屈了呢?

非也,捻子所过之地,犹如疾火掠过,又如同大片的蝗虫掠过,把老百姓家里的粮食啃得粒米不剩,老百姓活活饿死,这时候再回想起此前的奇耻大冤,那真是梦境般的天堂时代啊。

在曾国藩次年的日记中,有相关此事的记载:

同治六年二月二十日,念余自北征以来,亲见民不聊生,更惭家奢

早饭后开船,风仍不顺,扯下水纤行数里,风雨交作,不复能行,遂在此泊宿,距宿迁仍欠八九里许。辰刻,见客二次。背诵《大雅》三十一篇,旋温《周颂》三十一篇。午刻,围棋二局。中饭后,温《鲁颂》、《商颂》,申刻毕。自二十岁后未尝背诵经书,老年将此经背诵一过,亦颇有温故知新之味。申夫来久谈,论吏治听断、催科、缉捕三者为要务。傍夕,欧阳健飞来,谈及民间苦况。因念余自北征以来,经行数千里,除衮州略好外,其馀目无所见,几无一人面无饥色,无一人身有完衣,忝为数省军民之司命,忧愧实深。又除未破之城外,乡闾无一完整之屋,而余家修葺屋宇用费数千金,尤为惭悚。夜核批札稿甚多。二更后,疲乏殊甚。三点睡,甚能成寐。

看看曾国藩的亲眼所见,捻子所过之地,几无一人面无饥色,无一人身有完衣。这倒也罢了,后面还有更狠的:又除未破之城外,乡闾无一完整之屋。这就是说,捻子不光是把老百姓家的粮食啃食殆尽,连人家的屋子,都给拆了。

为什么要拆屋呢?

因为捻子心里害怕,别人都在居家生产过日子,唯独他们什么活也不想干,却梦想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最终他们成为了四处流窜的强盗。是强盗就会被官府四处追捕,为了提高自己的存活几率,他们要最大可能的扩大强盗的数量。可好端端的老百姓,谁乐意跟你去当强盗?于是捻子就干脆毁掉百姓的家,让你处于饥饿而死的境地,求生存而跟他们一块去做贼。凡是贼,总恨不能天下大乱,把所有人都拉到贼窝里来,反正他们已经是贼了,贼越多,他们的安全越有保障,也能够让他们找到替自己辨护的借口。大家都是贼吗,干吗还要说我?

再者,摧毁了当地的经济,民众嗷嗷待哺,官府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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