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目前这种非常时期,每作一个决定都非常关键,所以我不敢胡乱说话,但我还是将自己的一些真实想法和盘托出。
“从目前的行情看,无论是东京股市还是松叶银行的股票,都还没有到称得上狂跌的地步。另外,关于增资那件事,我已得知丰海汽车希望退出增资名单的消息。这时,虽然可以先回补一半,落袋为安,但是,我想再多等一下是不是会更好呢?”
听了我的分析,老头子好像很满意,电话那头传来老头子愉悦的声音:
“分析得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现在就把皮包缩小一半,虽然可以确保平安,但只能算是消极策略,我们要向盎格鲁一撒克逊学习才是。为了将利益最大化到最后一瞬间,他们会拼死拼活地努力到最后一刻。昨天晚上我一夜没有休息,向几个朋友请教俄罗斯经济的状况。在财政陷入危机的俄罗斯,你知道他们到底有几家银行吗?”
这问题问得超出了我的已知范围,对于俄罗斯这种愈来愈不属于国际性玩家的对象,我根本没有花时间关注,所以我也很老实地回答:
“不知道。”
老头子似乎也知道我对俄罗斯没有研究,也不为难我,很利落地向我介绍道:
“大大小小加起来,大约有3000家。连小镇上的银行总裁,都开着宾士车到处跑。5月底的时候,俄罗斯央行才把贴现率从50%,提高到150%。”
真是可怕啊。官方制订的贴现率都这样了,那民间银行的利率就更难想像了。这么高的利息,还有谁敢向银行借钱呢?老人继续说道:
“整个过程听起来会让人觉得相当愚蠢。1996年,国际货币基金IMF注入俄罗斯。但是,IMF的援助都是附带严苛条件的。政府因而必须采取紧缩性的财政政策,卢布的印钞机随即停了下来。由于俄罗斯几乎都是国营企业,这么一来工人的薪水就发不出来。愤怒的劳动者只能通过地下渠道流出仓库中的产品,好不容易才维持生计。在这种情況下,就出现了很奇怪的现象,生产活动明明在持续进行,但生产出来的货物却消失了,正规的销售金额趋近于零.当然,政府也就收不到一分税金,于是,便更加付不出钱来.如此一来,政府能采取的手段就只有一种了。”
这下,我总算差不多了解了俄罗斯的大概状况了。在太平洋的这头,我急不可耐地开口说道:
“发行国债是吗?”
“没错,为了筹集资金,俄罗斯政府开始滥发国债。可是,在这种时候,俄罗斯政府在人民中的信誉降到了最低,谁也不再相信它了。那么与之伴随的是长期国债卖不出去,只能发行为期3个月的短期国债,但利率却超乎我们的想像。这3年来,年利率一直都维持在38%这种荒唐的水平。当然,银行对此可是喜出望外,他们只要从海外集资,然后再购买国债就可以了,随后只需要在一边乘凉观看,利益就会越滚越多。不仅没有风险,也不需要动脑。”
按照如此的行情发展下去,如果我身在这种国家,都一样能开银行了。向日本银行借钱购买俄罗斯国债,一年后就可以赚3成。而在经济并不景气的日本,要想每年稳赚3成的利润,也只有搞地下经济的个人高利贷者才能做到。
“与俄罗斯受到的重创相比,日本的金融危机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俄罗斯似乎还发生过连续好一阵子天天都有数十家银行破产的事情。”
“这意思是……”
彻夜没睡的小塚老人的声音,又回复到原本那种充满朝气的语调,说道:
“这次在俄罗斯发生的冲击还只是第一波地震而已,余震会紧跟着到来并持续不断。要想轻松收拾掉这种事情,并不是说不可能,也就是说,你眼前正出现相当难得的大好机会。”
把目光转回日本,耳畔听得到大型机械坏掉的嘎啦嘎啦声。8月20日,首相把住友信托的总裁找到官邸去,希望对方能破例答应与长银合并。
隔天2l日,长银发表了组织再造方案。以一家日本的金融机构而言,这应该是它能力范围内最大限度的组织再造方案。包括经营团队总辞、撤回海外事业、人员削减与减薪、放弃该集团非银行金融机构的债权等,希望处理掉逾了5亿元的不良债权。此外,长银也宣布要求前经营团队退还退休金,以及申请逾5000亿元的公共资金援助。
但对各家银行的信誉不再相信的市场,对长银的再造方案反应冷淡。长银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明确公布不良债权总额,以及把不良债权暂时转到该集团非银行金融机构身上的做法,都成为国会的争论焦点,议员们反复在同样的问题点上争执不休。市场上对于长银的信心,已经不断往下盘旋。
彻底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当时的财政部长。他在金融安定化特别委员会里坦白透露:
“长银若再不接受公共资金的援助,非破产不可。”
市场里再也没有人支持长银了。据传言,下一个出现危机的会是松叶银行,虽然是传言,但它的股票却再度遭到大量抛售,价格也持续走跌:
235元
距离年初以来的最低点,只差一步了。
8月27日,俄罗斯的第二拨危机如期而至,这次的规模远远超越了第一拨。俄罗斯政府终于耐不住卢布的无限下跌,停止了所有的外汇交易。此时仍背负庞大债务的俄罗斯,陷入一种无力履行债务的状况。过去曾是全球第二的经济大国,变成债务不能履行的国家。全球同时出现的股票下跌海啸,吞没了世界各个股市.
纽约道琼斯指数比前一天下跌了350点;伦敦的FTl00指数掉了将近120点;法兰克福的德国股票指数下跌了逾300点。东京的曰经指数也急速下跌到泡沫经济破灭后的第二低点。
光是那一天,在全球市场中消失的财富究竟高达多少?虽然我嫌麻烦没有去计算具体的数字,但若以10兆元为单位,应该是错不了的。世界各地只要跟市场搭上关系的人,全都可以切身感受到热钱以电子般的速度在全球流窜。就在他们刚刚了解并体会到可怕之处的那一天,松叶银行的股价终于创下当年新低:
209元。
那一天,小塚老人也打了国际电话回来。他一面确认着松叶银行的超低股价,一面开心地说道:
“这里的银行股也是全面下跌,投资俄罗斯的花旗银行、大通银行、美国银行股价全都下跌。现在我们只需等待时机的到来了。”
正是如此,不管个中有多少未实现利益,只要还没做最后的股票回补动作,都不能算作获利。我差不多也要开始构思下一步了。这时,小塚老人高涨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大型避险基金业者LTCM(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在这次俄罗斯的金融危机中,似乎损失了40亿到50亿美元,这好像不是谣言,而是事实。该公司应如何弥补这笔损失,已经成为市场上大家讨论的话题。而大家讨论的焦点在于,联邦银行到底采取什么样的方法来救它,但细想起来,破了一个逾5000亿曰元的大洞,管他什么天才来收拾,也都只是杯水车薪。”
以“选择权定价”模型闻名金融工学领域的诺贝尔奖得主布莱克.斯科尔斯(Black Scholes),当时在LTCM公司任职。不过,一个人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和海啸搏斗。
从目前的市场行情来看,我打从心底庆幸自己先前没有抱持买进的立场。如果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看市场行情,那时大概会误以为在7月里,松叶银行的股价就已经是最低点了。突然,小塚老人的声音紧张了起来,他说道:
“现在这个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不能再这样醉生梦死下去了。这么大的冲击在全球各地游走,不管哪一国的政府或央行,都不可能再袖手旁观了。他们应该会携手合作,全力以赴重建市场。切记,不要错过股票回补的时机,现在应该是利空出尽的大好时期才对。”
我的想法完全被老头子说中,我惊讶地问道:
“话说回来了,你在克里夫兰两个星期,到底在忙些什么啊?一开始你不是说10天就会忙完事情回来吗?”
“是呀,我当初是这么说的,可是这里有完美的演奏厅和交响乐团,我只是在‘秋天的买卖’到来之前,到这里稍微休息一下。”
“你和ZE的交涉还顺利吗?”
小塚老人以满意的口吻说道:
“双方的利益是相同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蹦出相当有讽刺意味的一句话来。
“所以,这次你是要好好地放松放松,然后坐在一旁乘凉,看着我接受最终考验,是吗?”
这让我想起6月的时候,小塚老人突然交给我2000万元现金,要我跑去把钱送到辰美那里去。这次的条件和那时如出一辙:出其不意地交给我一大笔钱,让我单独行动。
不过,这次的考验,也可以看成是培养我实地操作这多如整个船队的:票时的敏感度吧。每天绷紧神经盯着屏幕看,这个盛夏的阳光,我一点投有晒到。在此期间,老头子应该一面偷偷和证券公司取得联络,一面用晚上的时间在美生堂聆听德彪西的音乐吧。
对于我说出这种看似不满的话,小塚老人忍住笑说道:
“不过,不靠别人就能单独操作那么庞大的股票,对你也是很好的,是吗?今年秋天,这股作战的力量对我们而言是绝对必要的。到那个时候,不管是责任、压力,或是正确解读后的喜悦,都是到目前为止你所经的一切所不能比的.这次的下跌行情应该在不久之后就会崩毁,让我看你的技术吧,看你怎么从市场手中夺取大块、大块的肥肉。”
听了老人的话,我在心里暗暗地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把目标锁在9月的第一周。在太阳仍然炽热的9月,我住进了小塚老人的家,为最后的买卖作准。即使已进入新的月份,松叶银行的股价还是在缓缓下跌。
206
201
197
187
187
一周即将结束,在那个和前一天以相同股价收盘的星期五,我在下午1点开盘时,回补了60万股的松叶银行股票。当时我并没有指定价格,因为行情的最高峰是很短促的,我只是一面看着屏幕,一面打了通电话给证券公司而已。
我只说了一句“全数回补”,然后放回话筒,就完成了我的工作。既没有夸张的举动,也没有泪眼相送,或是男主角死亡的剧情。一切不过是在数字组成的世界里,数字以趋近于光的速度移动来移动去而已。
由于我所下的买单量实在太大,行情因而上涨,所以最终无法以180元以上的价格买入。当我在屏幕上确知自己完成买入手续的股价时,感到一种让我发抖的兴奋.虽然身旁一个人也没有,我还是不能把那种喜悦藏在心里。我回补股票的价格是以下三位数字:
190元
平均融券卖出的股价约为310元,所以用最小单位1000股来算,就会有12万元的获利。我和老头子先前的一通电话,就确定了这60万股可以获得超过7000万元的利益,也难陸我全身会起鸡皮疙瘩了。
正当我模仿某人喝着自己泡的咖啡的时候,玄关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我应该是把门锁上的呀?我觉得可疑,赶紧跑去看,竟发现小塚老人提着美国特产站在水泥地上。我吓了一跳,问道:
“你不是还在克里夫兰吗?”
老头子把装着特产的袋子交给我,开始一边脱鞋,一边说道:
“你的时机抓得很棒,我几天前早回国了,因为不想打扰你在股市里决一胜负,所以就暂住在都内的一家旅馆里头。”
我又被这个狡猾的老头子给耍了。不过,他最终还是称赞了我,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模仿着小塚老人那种扭曲唇角的嘲讽笑容说道:
“你记得要付给我成功的报酬吧?”
老人从厚糙叶树材质的走廊走向交易室,很痛快地说道:
“当然了,几天內我会把700万元汇入你的户头。不过在此之前,先听我详细地跟你说明我们‘秋天的买卖’的计划吧。”
我慌张地跟在老头子后面,回到连白天都有些昏暗的魔术师的房间去。
第三章秋天的买卖
从1998年9月的第二周起,老头子和我的“五周间战争”开始了。
战争的背景是大势已去的日本经济,一块全黑的帆布。由于执政党与在野党相互牵制,金融再生法案要想通过看来是遥遥无期,东京证交所则连日创下泡沫经济破灭后的最低点。螺旋式通货紧缩、信用收缩、连锁危机等新闻标题已成为家常便饭般地频频出现在报纸或杂志上。
不管看报纸或看杂志都一样,与其去看那些企业在“经营绩效恶化”与“机构重组”间交替上演的灰暗戏码,大部分国民似乎更倾向于看麦奎尔(Mark McGwire)和索沙(Sammy Sosa)争夺全垒打王的新闻。麦奎尔是前美国国家联盟职棒圣路易红雀队巨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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