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夏的院子里养着两只画眉,一只公一只母,公的叫金宝,母的叫翠宝,两只都性情温驯,很得宋知夏的喜爱。
“下蛋了啊。”宋知夏的目光又幽幽地投向了窗外。
下蛋啊,对啊,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啊?
宋勇毅要死也得等有了崽才能死啊,不然父亲母亲不就白白生养了儿子吗?
而且有了崽,父亲母亲就不会难过了。
这事得抓紧了。
☆、小设计
既然打定主意要让宋勇毅下崽后再去死,宋知夏的心思就往这方面动起来了。
首先,子嗣要健壮,父母就不能是病秧子,越健壮越好,所以宋勇毅得先把底子打好了,最好现在就开始练了。
其二,子嗣要聪颖,父母就不能是蠢货,宋勇毅的性子和脑子都不算好,得好好磨练一番,不求他多出众,起码不能是现在这样的懒散和糊涂。
其三,要挑选一个脑子清楚性子好的女人,绝不能要原先的那一个。
原先的那个看着温良恭俭,实际上蠢笨似猪,宋家可是武昌之家,先祖是靠着军功打下的基业,父亲也是以功勋封爵,结果那个蠢女人却一心认为文贵武贱,要让她的三个儿子都去学文,一个苗子都不给宋家留下,直接让宋家后继无人。
呵,她看不起武人,干嘛嫁进宋家啊?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宋家昌盛,她嫁进来就能得享富贵,顺便还能为她娘家保平安么。
没了武运,没了兵权,她以为宋家还能保得住眼前的富贵平安吗?
那个蠢女人,目光短浅,脑子糊涂,一边享受着宋家的保护,一边却认为武人下贱,呸,她才下贱呢!
偏偏宋勇毅的眼睛被屎糊了,觉得她美就一心要娶她,美有什么用?美能让她的猪脑子灵光点吗?没听说过嫁错郎毁一生,娶错媳毁三代吗?就这样的蠢女人,一代就能把宋家全给毁了。
宋知夏的目光转瞬极冷,这一次,绝不能再让宋勇毅自己选。
嗯,另外还得把宋勇毅打发的远一点,这次不能再让他去封州大营了,既然说是磨练,那就得放得远远的,位置也放得低低的,他就是在父亲的保护下走得太过顺利了,才会不知道珍惜拥有,也不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一点小教训就放在心里斤斤计较,就得让他去外面经受风吹雨打,他才知道世上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盛夏已过,初秋来临,虽然天气仍然炎热,半点没有清凉下来的迹象,但是秋裳已经是要备下了,张氏开了库房,挑选了各色上等布匹,准备裁剪新衣了。
“夏儿,你来挑挑,喜欢哪种花色?”张氏满脸笑容地轻搂着小女儿问道。
“看,这个澄湖绸颜色鲜亮,最是适合你这年纪的小姑娘了,这可是蔡家这个月新送过来的,还是蔡家的织匠手艺好,看,上面的银线多漂亮。”
“这个是林家送来的,看,这个蓝色多漂亮,就跟湖水一样,这可是林家今年新配出来的颜色,比往年更亮色,据说还耐洗,过水五遍还不褪色呢。”
“这是元家送来的长丝棉,听说是从北边的永平城送过来的,比寻常的棉花更长更保暖,是极难得的,正好可以给你父亲和你一人做一件小袄。”
张氏一匹一匹地说过去,这些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不要说放在封州廊州是第一等的好货精品,就是拿到京城,那也是拿得出手的好礼品。
自晋朝灭亡以来,这片天地就战乱不断,几十年战乱下来,没有庇护的人家根本活不下来,所以有手艺的、有脑子的、有体力的,都主动卖身依附豪强,豪强也乐于收拢只效忠于自家的丁口,这么一依附一收拢,好手艺的匠人自然就被集中在了各地豪强之家,生产出的好货精品都只供应给自家主人,绝不会外流,除非自家主人将自家特产用于送礼交际,好货精品才会做为礼品送到别的豪强之家。
武宁伯府的府库里就存放着宋家主家送来的自家布匹,以及封州廊州几大望族送来的精品布匹,张氏要给夫君儿女裁剪秋衣,自然是在这些布匹中优中选优、精中选精了。
张氏说得开心,宋知夏却只是草草扫了一眼,随手指了几个:“就这几个吧。”
张氏扫了一眼女儿点的布匹,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她眼含轻愁,温声哄劝着女儿:“就这几个么?虽然这些布匹花色都好,但颜色全是素淡的,你年纪小小的,该挑些鲜艳活泼的,来,再挑两个吧。”
宋知夏轻轻摇头,似想努力微笑,但其中又透露出几分难过之意:“不了,反正女儿也不出门,穿得那么艳做什么,况且艳色易淡,洗两次就寡淡了,这不是糟践东西么。”染色不易,好颜色更是难染,洗却极易,好颜色洗两次就淡了,所以就算是富贵人家,也只是在出门交际的时候才穿鲜艳衣裳,在家中都是穿素淡便服。
“你怎么就不出门了?”张氏以为女儿是在抱怨父母把她关在家中,略带急切地解释道,“这段时日把你拘在家中,只是因为幕后主使没有抓出来,怕你外出再次遇袭,等幕后主使抓到了,父亲母亲自然就放心让你出门了。”
张氏拍了拍女儿的背:“夏儿,再忍忍,等再过一个月,若是到时候还抓不到幕后主使,母亲也做主带你出门,你现在先别急。”
宋知夏仍然摇头:“不了,我还是在院子里待着吧。”
“怎么了?怎么就不开心了?”张氏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碧珠,语气隐含严厉,“碧珠,小姐为何不开心?是不是底下人委屈了我女儿?”
碧珠立即下跪俯地:“夫人息怒,奴婢们不敢放肆。”
“既然你们不敢放肆,小姐为何不开心?”张氏语气更加严厉,“快说!”
碧珠身子颤了颤,却不敢回话。
“母亲不必动怒,不过是小事而已。”宋知夏轻声劝和。
张氏听到女儿劝和,心中却更生气了:“夏儿你长大了,竟有心事不肯与母亲说了。”
宋知夏闻言小身子颤了颤,垂首不敢言了。
张氏盯着女儿高声喝问:“还不肯说吗?”
“夫人息怒,奴婢说,奴婢说。”碧珠撑不住,赶紧替小姐回话。
“说!”
“是大公子,大公子让小姐别出院子。”碧珠战战兢兢地回道。
“什么!”张氏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答案。
“前几日小姐去园中池塘观鱼,正巧遇上大公子,大公子让小姐回院子待着别出来。后来,大公子还抢了小姐解闷的小玩意,以及,以及午时小食。”碧珠极简单地说了,但话语中留下的未尽之意还有许多。
身为当家主母的张氏自然不会轻信碧珠的话,但此刻她不会追问详细,只是放缓了声音,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此事我自会派人去查。”
张氏抬手抚了抚女儿的背,柔声说道:“夏儿,你大哥肯定是和你闹着玩的,你不必伤心,更不必放在心里,母亲说话算数,一个月后就带你出门去玩。”
宋知夏并不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亲自为女儿挑选了几匹花色鲜艳的布匹后,张氏让女儿和针线房娘子去内室里量身量,待女儿进去了,她转头点出了两个管事娘子,命她们去查这件事。
宋知夏量好了身量,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碧珠一路上都低垂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宋知夏挥退了其余的丫鬟们,只留下了碧珠。
“怎么了?还在害怕吗?”宋知夏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碧珠。
碧珠身子微颤:“小姐,夫人会不会察觉啊?”会不会以为是奴婢在挑拔设计,然后一怒之下打死奴婢啊?
宋知夏知道碧珠在害怕什么:“察觉什么?难道刚才你说的事情不是真的,而是编造出来的?我们又没有欺骗母亲,只是说得让母亲更心疼我一些罢了,就算摊开来讲,也只是一点女儿家的小心思罢了。”
见碧珠神情还是有些不安,宋知夏只能安慰了她一句:“放心吧,就算母亲生气了,也不过是打你几手板而已,到时我会帮你挡住的。”
其实就是不说这句承诺,宋知夏也是会保住碧珠的,碧珠这丫鬟是个忠心的好丫鬟,她虽然心中害怕,但是也硬着头皮演全了这场戏,不聪明、胆小,这些都不算什么缺点,做为奴婢,最首要的是忠心,碧珠对她尽了忠心,她自然会护住她的。
有了小姐的这句话承诺,碧珠总算放松下来了。
看着碧珠的模样,宋知夏又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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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子
主子之间发生的冲突,根本就瞒不了人,更何况宋勇毅都是明着来,从没想过要避着人,所以当日晚膳之后,张氏就听到了完完整整的禀报。
“阿毅他,唉,真不像个兄长。”张氏又气又怒,气儿子任性不懂事,更怒婆母的挑拔搅事,好好的一个家,她却为了一己私心,搅得家无宁日、兄妹失和。
张氏眼中隐隐泛起泪水:“如今我还在,夏儿就不敢说话不敢出院子,待我死后,夏儿可还有娘家?”
又是一夜无眠。
宋力刚在外面奔忙了好几天,出动了一百骑兵,还担着被御史言官弹劾的风险,兴师动众的查了又查,结果却只查出了那伙歹人的一点点底细,除了知道那伙歹人半商半匪,劫财掠人,有时还会收钱帮人办些见不得光的事,其它的什么都没查到,而到底是谁雇佣了他们来掠劫宋知夏,更是查不到!
无耻鼠辈!
因着实在查不出更多的线索,长青观遇袭案只得匆匆作结,宋力刚的心中本就窝着一股火,回来后又听得了管家忠叔的禀报,宋力刚心中的火气彻底爆发了。
宋力刚完全没想过其中会不会有误会,因为向他禀报的人是忠叔,而忠叔说的自然就是查验后确实无误的实事。
因为管家忠叔的身份不一样,除了是一府管家之外,忠叔更是宋力刚的生死伙伴。
当初宋力刚和忠叔都是旗队长,同在一位百总的手下听命,因两人皆是猛将,互不服气,互相较劲,但是两人一起打过了五年的仗,在血色沙场中,两人从较劲到知交,一起从旗队长升到了百总再升到了千总,最终成了可以把后背交托给对方的生死知交,可惜后来在一次激仗中,忠叔为了掩护宋力刚所部撤退,而使左肩被敌将砍伤,从此后他的左肩再也抬不起来了,忠叔只能黯然回乡。
宋力刚心中一直为好友因伤回乡而可惜,所以当他成为驻边大将,有了开府的资格后,宋力刚便立即派人去把忠叔给找了回来,请他入府做将军府的家将,两人再续同袍之义。
可是忠叔坚决不肯来,忠叔认为家将都应是家主的精锐下属,要得用,要勇猛,而他左肩不能抬起,根本不能作战,就是个残废,身居其位而不能行,是十分可耻的,所以他不能接受宋力刚的好意。
宋力刚绞尽脑汁,苦思理由,最后只能以管理将军府的府务为由,请他前来相助,忠叔这才肯应允前来。
所以忠叔名为管家实为家主兄弟,在府中地位十分超然,虽然忠叔只管外宅事务,不插手内宅,但内宅的事瞒不了他,他若觉得内宅中有什么事应该告知将军,他便会直接告知。
所以宋力刚听了忠叔的话,毫不怀疑,也不问询,直接就怒从心头起,拿起鞭子就往儿子的院子杀过去了。
“逆子!”宋力刚踹开了儿子的院门。
宋勇毅远在内室也听到了父亲的怒吼声,顿时身子抖了抖,四肢开始发冷。
院子里,一条长凳,宋勇毅被绑缚在上面,院子里空无一人,所有的仆从都避开了。
啪,结结实实的鞭子落下,宋勇毅光洁的背上顿时有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说,为什么不让你妹妹出院子?”宋力刚手握鞭子喝问。
宋勇毅张口想答,但他答得慢了,还没说出口第二鞭就又下来了。
“说,为什么抢你妹妹的东西?”宋力刚继续喝问。
宋勇毅挨的第一鞭还没缓过气结果又受一鞭,剧烈的疼痛让他大声痛呼,无法回答,结果第三鞭又下来了。
“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这么混帐,你妹妹还这么小,你竟然敢这么欺负她!”
宋勇毅拼命摇头,可惜他口不能言,背上太痛了,他根本说不出话。
啪,第四鞭又下来了。
“好啊,你个混账竟然还敢抗着不交代了,窝里横的东西,老子今日不打痛你,你还以为你老子怂了,抽不动鞭了!”宋力刚见儿子始终不应似要硬扛,怒气更甚,鞭子劈头盖脑地就抽下来了。
“叫你窝里横,叫你不服管教,在家里欺负妹妹,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