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夏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碧珠赶紧跟上,理都没理那些男人的叫喊声。
不过不理是不理,碧珠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小姐,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们会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啊?”
“不走才麻烦呢,留在那边,我一个女子,和他们三个男人说理分辩,若被人看到了,旁人才不会管前因后果呢,只会说我自身不检,所以还是尽早离开为好。遇到这事,最妥当的做法,是赶紧去找师祖母,向师祖母告罪认罚,说我力气大,一时没留神意外伤了人,师祖母性情刚正,直接告罪她反而会护着我,若是那三人要找我的麻烦告我的状,有师祖母护着我,他们看在师祖母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我的。”宋知夏早就有了对策,告状这种事,总是越早越好的,晚了就成了被告了,那时才是被动。
碧珠听后心下大安,脚步也不再慌乱了。
宋知夏直接向明石夫人禀明了花园中的经过,详细说了她正行走于园中,听到有异物来袭,她接住异物并反击了的经过,她向明石夫人告罪,说她手下没留神,力气一时用大了,不小心伤了人,她同时还表示,她愿意为了自己的一时失手向那人赔礼道歉。
明石夫人是个行事严谨之人,她并没有直接相信宋知夏的说辞,虽说她很欣赏喜欢宋知夏,也知晓宋知夏并不是主动生事的性子,但她仍是保留了中立的立场,宋知夏的说辞她只信了五成,剩下的五成,她还要听听那三人是怎么说的。
明石夫人派了丫鬟去那处凉亭寻人,等了好半天,寿宴都快开席了,那三人才终于来了,而且除了那三人外,还多了一人,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那三人在他的映衬下都成了杂草。
“咦,旭儿,这事怎么和你也有关?”明石夫人板起了脸,一副要教训自家小辈的神情。
翩翩佳公子行了礼,回道:“外祖母,孙儿并未参入此事,只是领他们来受罚的。”
明石夫人的神情缓和了一些:“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佳公子把涉事三人的背景交代了一下,这三人都是与于府沾亲带故的亲戚,与佳公子,也就是明石夫人的外孙,李旭,也是同窗,这三人听说了明石先生当众夸赞了宋家二娘子的事,有心想与宋家二娘子结识,但不得长辈介绍,三人在园中观景时意外见到了宋家二娘子,出于年少玩笑之心,便向宋家二娘子抛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结果没想到宋家二娘子出手快若疾风动如闪电,一下就把花儿给反掷了回来,还把抛花那人的额头给打破了,三人又失颜面,又怕明石夫人怪罪,便惶惶然地请了李旭过来当说客,想要求得从宽处置。
来龙去脉说清楚了,明石夫人看向宋知夏:“二娘,你看要如何处置他们?”
对方都来求饶了,宋知夏当然不会再咄咄相逼,更何况实际上她并没受到什么伤害,反倒是对方受了伤流了血,她退一步,双方脸上都好看。
“二娘一时失手,意外伤了齐公子,本该是二娘向齐公子致歉的。”宋知夏装作懊恼羞惭的样子,向那个头上包着绷带的齐公子行了行礼,“还请齐公子海涵,公子延医用药的费用,二娘稍后便会奉上。”
齐公子赶紧还礼:“二娘子过礼了,本就是齐某无状,哪敢再厚颜收取二娘子的财帛,休要如此,真要羞煞齐某了。”
宋知夏和齐公子,以及他的两个同伴,你道一歉,我道一歉的,彼此行了礼道了歉,这事就算作是意外,两边抹平了。
见底下的小辈们如此懂事,明石夫人的神情由阴转晴,心情复又高兴起来。
寿宴开席的时辰到了,李旭带着他的同窗们告退,去了前院,宋知夏也想告退,明石夫人却拉住了她,亲自带着她去往宴席厅。
明石夫人带着宋知夏入了宴席厅,因为她是寿星,来的本来就晚,此时宴席厅内已经坐满了宾朋,于是明石夫人和宋知夏就在万众瞩目之中步入了宴席厅。
宋知夏再次告退,明石夫人却带着她去了主桌,在主桌宾客们的面前亲口夸奖了她几句,才放手让她退下去。
宋知夏低着头,仪态端庄的去了最后边的一桌,那是于府小辈们团坐的一桌,她是明石先生的徒孙,师门传承与家族传承几乎可以并列,所以宋知夏差不多可以等同是于家人,算作于家的小辈。
宋知夏入了桌,于殊于越立即就凑了过来向她问话,问她刚才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会和祖母一起进来。
对于于殊于越的问话,宋知夏只是含笑不语,于殊于越再问,她也只是说留待宴后再与她们详说,于殊于越虽然心中痒痒,也只能忍着等待宴后了。
寿宴结束后,于殊于越一左一右的夹住宋知夏,把她拉回了院子。
回了院子,面对于殊于越的逼问,宋知夏没有再回避,她简单的把花园里的经过,以及刚才在明石夫人面前的两方对话都说了一遍,听得于殊于越惊呼连连。
“哇,掷花为飞刀啊,太厉害了。”
“原来花还能伤人啊,那么娇嫩的花,真是想不到啊。”
“还好那三个还是知礼懂事的,没有把事情全赖到二娘你身上。”
“什么懂事呀,他们若是真懂事,就不该拿花来掷二娘,哪有这么调戏人的,二娘又不是那些花娘,哼,什么认错,还不是吃了亏,知道二娘不好惹,而且还被祖母知道了,他们怕受罚,才先认了错讨了饶。”
“说的也是,那三人就是欠教训,还有旭表哥,竟然还给他们作保,哼,看错他了。”
“下次见着了旭表哥,我们一齐打他,给二娘出口气。”
眼见着祸水就要拐到李旭身上了,宋知夏赶紧出言打消于殊于越的出气念头。
“这也怪不得李公子,他们三人毕竟是他的同窗,他自然是会偏着他们一些,而且说到底,吃亏的是他们,又不是我,李公子说不定是动了恻隐之心呢。”说着说着,宋知夏反倒自己先笑了出来。
于殊于越也被宋知夏的话给逗笑了,说来也确实好笑,掷人反被掷,还被砸破了头,的确是可怜见的。
三人笑作一团,另一边,齐公子却苦哈哈地在接受众人的围观和怜悯。
齐公子头上包着那么明显的白绷带,走到哪儿都能吸引一大波的关注,从他踏进宴席厅开始,就时时刻刻地在接受众人的明面打量和暗地议论。
齐公子的父亲也在厅中,他召来儿子,问明了儿子头伤的来由之后,反手就拍了他一掌,正正落在他的伤口之上,齐公子再次哀嚎起来。
儿子掷人反被掷,还被花砸破头,这事齐老爷都没脸说,可是与他同桌的都是地位身份差不多的人,有两三个还是与他关系极亲厚的亲友,他们好奇想问,齐老爷也不能避口不谈,只能含糊地说明了缘由。
这一说倒好,亲友们哈哈大笑,还特地把齐公子叫了过去打趣,很快,一传二,二传四的,与齐家有亲戚交情的宾客都听说了齐公子的事,宴席散后,一个个都跑来围观他,并对他致以亲切的怜悯之情,这让齐公子尴尬非常,深深后悔在花园中的鲁莽之举。
早知道宋二娘这般厉害,他还哪里敢去招惹她啊。
☆、第139章 新流言
花园里的事很快就在宾客间传播开来,虽然女眷这边,宋知夏只与于殊于越说过,且于殊于越也守口如瓶,没有对第三人说过,可是男宾那边,齐公子头上那么明显的伤,全宴席厅的人都看到了,且散席后与齐家有旧的宾客们都知道了齐公子头伤的来由,还对他致以亲切的怜悯之情,他们回去休息时又与自家亲近的宾客说了这件事,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一夜之间,所有男宾都知道了这件事,到了次日早晨,男宾与自家的女眷们碰面时再说了这件事,于是,不过一个时辰,所有的女眷也都知道花园之袭的全部过程以及后续了。
宋知夏再一次出“名”了,只是这名也是分两边的。
在男宾那边,她的力大武艺高成为了众人的谈资,众人都觉得她不愧是将门之女,承袭了其父的神力,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后来又听说明石夫人喜欢她,他们又觉得宋知夏说不定能继承明石夫人的衣钵,成为新一代的奇女子。
而在女眷那边,宋知夏就多了“招蜂引蝶”“心机女”两个标签。
这么多女子聚在花园里,为什么偏偏就她一个人遇到了三个男宾?
遇到也就遇到了,玩什么掷花的游戏?岂非是在借花传情。
知道自己力气大,手下也不留神,把三人中相貌最好的齐公子给打破了头,是不是想借着这事,来一个“千里姻缘一线牵”?以为齐公子破相了,她就能借机上位么?哼,好心机!
勾搭了齐公子还不算,竟然还借着齐公子见到了李公子,李公子还亲口向她讨饶,请她宽恕齐公子三人,她这是在李公子面前搏脸面送人情么?
好大的脸!也不想想自己的名声早就烂了!
一个不洁之女,竟然还敢肖想李公子,真是痴心妄想。
再想到去年的拜师之事,不过是个武将之女,还是新起的暴发户,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拜在了书兰先生的门下,还借机高攀上了明石先生,到处散播明石先生看重她的流言,真真是不要脸,果然是暴发户之女,毫无世家的风范,为了抬高自己,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
宋知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在各位夫人和小姐们的心中成为了“毫无廉耻之心的心机女”。
宋知夏被排挤了,被孤立了,除了于殊于越,根本没有人与她说话。
遇到这样莫名其妙的排挤孤立,宋知夏自然不会就此自怜自伤,她从容动用五感,从周围人的言谈中探知其中的因果缘由。
在花园里走走停停的闲逛了一圈,宋知夏就听明白了这些人的逻辑,真真是,莫名其妙,脑子进水了。
宋知夏不屑与人争辩,口舌之争不是她的长项,以自己的短处攻击对方的长处,那是自取其辱,所以她只是在心中起了一个长表,上面记清楚某某小姐说了她的坏话,某某小姐保持中立不予评论,某某小姐为她说了辩白之语,哪些人坏,哪些人好,全都在她心中的这个长表里,日后若有机会再遇到她们,有怨报怨,以直报直,何必只计较今日的口舌之争是,来日方长嘛。
这边宋知夏受到了排挤孤立,但是宋知夏适应良好,而且已有腹案,那边张氏也一样受到了排挤孤立,但是她不知缘由,分外难过。
张氏是宋知夏的生身母亲,世人相信一言一行皆有家教,宋知夏如此没有教养,她的生身母亲自然该担其过,女儿的不好一定是从母亲那边学来的,女儿是个“心机女”,那么母亲也一定是个口蜜腹剑的心机妇人,夫人们因此对张氏极为排斥,不愿与她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张氏在夫人堆中受了几次无视,甚至冷言冷语之后,羞愤的躲回了院子,不再出门。
明石夫人每日里要见许多女眷客人,不知道张氏的处境,待到她向别的夫人介绍张氏,却被对方委婉劝说她远离张氏时,明石夫人才发觉花园之袭的影响远比她所预想的要大。
前日寿宴时,她特意把宋知夏带到主桌,并向主桌上的宾客们夸赞宋知夏,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故意歪曲此事,本来简简单单的一场少年人之间的玩闹,不该引申出过多的阴暗猜测,没想到她这么做后,依旧有人这般恶意猜测,还明晃晃的表现出来,一点儿也不知道分寸。
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生长在太平年月的人,见识、眼力和脑子,都不如在动荡乱世中拼闯出来的人,若是当日主桌上坐的是她的老姐妹们,哪里还会闹出这种事。
明石夫人的脸色当下就不好了,她的苦心没人看懂,她看中的衣钵传人还被人排挤,真是,不顺心的很哪。
明石夫人的地位超然,且她年纪大了,辈份很高,在夏国的老一辈人中,明石夫人已经是最高一辈了,所以她不需要顾忌太多人,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也不必忍着受着,直直白白的表现出来就是了。
明石夫人的地位和辈份摆在那里,就算她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底下的夫人们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更何况明石夫人身健体壮,曾经的杀伐果断更令她的气势分外厚重强烈,当她冷下脸,外放心中的不痛快时,底下的夫人们都收敛了声息,低垂着头,不敢言语,尤其是那个委婉劝着明石夫人远离张氏的夫人,更是头低得不能再低,面上一片惭红。
“不过是一件少年人的玩闹,竟然也能被说成这样,这事的事端原本是那三个少年郎鲁莽无礼挑起的,结果却由一个女孩子来承担非议,呵呵,实在是可笑。”明石夫人闭上眼,挥了挥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