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
“守。”
“守?”
“对。就是一个守字。”
“起来,说道理。”
“道理其实很简单。。。。。。”浅水清娓娓道来。
尽管西蚩人有着狭长而广袤的国土面积,勇敢而强悍的虎狼之兵,但是并无法改变他们地广人稀,资源不丰,种族繁多等一系列的重大问题。他们拥有和大梁帝国一样的国土面积,但人口却只相当于一个天风帝国本国的人数物产资源贫乏,除了盛产勇悍的战士和优良的战马牲畜外,西蚩人在其他各方面几乎都比不过天风帝国。这还是指天风本土,未算原止水,现惊虹及其他盟国。
而对于西风大草原来说,这个由草原民族建立起来的国家,有着一个致命的问题……过于繁多的种族部落,使得西蚩大帝国缺乏民族凝聚力,内耗增多,内乱频频。
自旺赞成为西蚩丞相之后,这个人努力推行民族统一政策,以草原最强大种族西蚩族为统治中心,尽可能的拉拢草原各部落,给予对方平等待遇,减缓民族矛盾,降低内乱。由于他的持久努力,如今西风大草原上的各种族终于再次出现团结昌盛的局面,但也因此西风草原上的人口剧增。贫瘠的草原环境就象失去了羊群的狼,狼群过度发展的结果永远只有两个:
一:内斗,通过减少族群数量来延续族群的生存希望和增加生存质量。
二:向外扩张,将危机进行转嫁。
这是一种无可避免的循环,良好的政治环境导致的内争减少,造成的却是人口剧增,从而对其他国家产生巨大威胁。通过战争来扩张领土,掠夺资源,补充消耗,转嫁风险与危机,吸引民众与贵族的注意力,刺激发展,一直以来都是封建国家经常采用的路数。人们在和平与战争的旋涡中循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无休止。
也正因此,浅水清很清醒地明白一件事:尽管西蚩人拥有强大的武力基础,但他们最大的问题是地广而人散,民族自治情绪严重,轻易不愿接受他人摆布。尽管赤帝是近些年来西蚩草原上威望极高的一位,但是作为草原之王,他其实并不能象一位真正的皇帝那样,对下属之臣如臂使指。
真正百分百能接受他的掌握,为他去赴汤蹈火的,还是只有西蚩族人自己。而在整片西风大草原上,多达数个民族的这片广袤区域里,西蚩人本体及其附属种族,却还是只占了不到百分之四十。
即使是在都是梁人的惊虹地界,浅水清都能利用金钱和地域刺激使得惊虹大乱,对付这些种族繁多,千百年来都习惯了各自为治的散漫性格的草原人,浅水清又怎可能会害怕?
哪怕那个旺赞再厉害,再能干,他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消除种族隔阂,无法让其他种族忽略西蚩族的统治地位,无法忘记,这片草原叫西风草原,但是这片草原上的国家,却叫西蚩帝国。
特殊的生态环境奠定特殊的生存方式,在草原上,几乎每个大族都有属于自己的附属种族,他们依靠大族生存,由大族保护族中利益,而小族则每年向大族贡献牛马羊等牲畜,在战时则提供本族战士共同参与。但是西风草原并不是只有西蚩一个大族,同样也有一些分布在其他地方的大部落大民族在这片草原上繁衍生存。他们对西蚩族的领导未必买帐,有些人甚至根本不承认自己是西蚩帝国子民。他们有自己的种族,信仰和神灵。因此,所谓的西蚩大帝国,其实并不能真正意义上包括整个西风草原。
如今,西蚩大帝国兴兵百万,其中有八十万人属于西蚩族及其附属种族,二十万人属于其他跟来凑热闹的。只要看看格龙特把最难打的城市交给那二十万其余种族,就可以想象这种种族隔阂在草原上其实扎根极深。
所以面对强大的数以百万计的游牧骑兵组成的浩荡威胁,浅水清反而不觉的困难,因为他有太多太多办法可以让草原帝国无法成为他的威胁。
最起码的一点就是:西蚩大帝国倾巢出动,本土防卫力量大减,其余各族未有参战者,对于占据了水草最肥美地带的西蚩帝国,已经无可避免地有着觊觎之心。
而这,就是浅水清认为他可以打赢格龙特的地方。
苍野望背负着手,眉头深锁。
他没有想到,浅水清会将整个西风草原形势看得如此清,如此透彻,不得不说,浅水清说得非常对。
为此他不由长叹一声:“人都说浅水清运气好,胆子大,其实又有几人知道,爱卿确非常人,眼光之准,天下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草原民族凶狠如虎,贪婪如狼,毫无信义可言。早在当年沙思汗进略大陆时,就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各地小族趁势而起,试图乱中取利,不过还是被沙思汗平定。但那时,那些小族并没有我大陆各国的帮助。”
“陛下说得对,所以这次,我们要守。如今的西蚩帝国,兵锋正盛,短时间内,不会有多少人跳出来找他们的麻烦,因为那是自寻死路。可是时间长了,就不一样了。只要我们凭险坚守,步步为营,守住圣威尔惊虹一线,让草原骑兵难做寸进,将战争拖入长期战争中去,那么就总有人会忍不住跳出来。当一些部落种族无法再从我们的身上得到好处时,他们就会再度将目光转移到自己人的身上,这是他们的天性,是不以赤帝的意志为转移的。到那时,我们可以给予他们一些帮助,财力物力人力皆可。”
“可问题是,现在如何守住?”
浅水清快步走到苍野望的身边,躬身道:“陛下,请恕臣无状。”
“无妨。”
浅水清一指地图道:“枫丘两国已灭,黎国和亚提还在苦苦支撑。这几处地方位于草原周边,因此西风人有着出兵上的便利。可是要想打惊虹,圣威尔,北方独立领,就不那么容易了。”他信手在那张观澜大陆图上划了一条长长的横线:“整个大陆西部一带,地形复杂,高低错综,由北向南,绵延千里。要想占据如此庞大的地方,没有足够的兵力和充足的后勤支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草原人最擅长的是以战养战,用打下的土地上的粮食和财富充实自己。对付这样的敌人,最简单的办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一方面采取链式防御线,以重兵守城,草原骑兵利攻不利守,草原战法利短期不利长期。他们的骑兵面对高墙厚垒,英雄难有用武之地。另一方面迁移民众,商家,将大量财富,粮食,都运往后方。我们采取坚壁清野的战术,坚决不留一草一木给敌人,以圣威尔南部联盟为战略后备中心,和敌人打长期消耗战术。”
“坚壁清野?”苍野望吓了一大跳,敌人还没打到家门口,就要采取这种极端战法?不得不说,浅水清的想法的确是大胆而又疯狂。
但是毫无疑问,坚壁清野的防御战术,对西蚩铁骑的掠夺式占领和以战养战方式,的确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措施,唯一的问题是,这个坚壁清野的目标不是天风本土,而是在惊虹,圣威尔和北方独立领。
浅水清提出的迁移大量民众,商家,对一个城市的影响是巨大的。大量后撤的百姓,使一座座城市成为空城,大片的土地荒芜,国家的财政负担加重,可以说是典型的自伤伤敌之述。
但是浅水清不在乎,反正要撤的不是天风帝国。
天风帝国将会以援军的身份出现在三国领土上,但是做为后备援军的他们,必定将向被援助方提出要求,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面对西蚩人的进攻,不可以为其留下任何粮食。
苍野望微微犹豫了一下:“你认为,他们会同意吗?”
“由不得他们不同意。不同意,就是国破家亡。惊虹那边不会有问题,只要臣一句话过去,就可以立刻行动。臣拟派孤远影为主帅,负责惊虹周边防御。他是孤正帆之子,镇守寒风关多年,有极丰富的防守经验,以惊虹举国之兵对抗沁珠旺,不敢说必胜,输面也不大。北方独立领如今从麦加那边得了咱们如此多的好处,麦加本身又是土地肥沃之地,远胜独立领自身。让他们乔迁民众从那荒芜之地去麦加,想必不会太难。至于圣威尔就要麻烦一些了。老实说,臣最头痛的就是那个斯波卡约,真得很想让他先和格龙特分个生死胜负,又怕到时候去晚了,以草原骑兵之速,先期抢占圣威尔全境,则我们悔之晚矣。”
说到这,浅水清停顿了一下:“圣威尔是天下财富集中之地,又位于大陆之央,北靠独立领,南接惊虹,与天风麦加均有领土接壤。一旦他们拿下此处,则整个大陆各国,便均处于他们的直接攻击之下。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此地。”
苍野望听得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不过圣威尔如今内部分成两派,一帮无知小人,还在想着投降草原人呢。斯波卡约到是主战派,奈何元老院每日争执不下,总也得不出结果来。”
浅水清叹息:“这就正中了格龙特的下怀,我现在就担心,格龙特要的不是圣威尔投降,而是他们的犹豫,拖延和无能。对格龙特这样的人来说,或许那才是他希望的。”
“若如此,你可有信心战而胜之?”
浅水清脖子一拧:“没信心就不打了。这注定了是一场长期战争,不以一城一地之得失为胜败标准,臣相信,臣能赢。”
望着浅水清自信满满的眼神,苍野望的心中不由颤动了一下,良久,他缓缓道:
“浅水清,朕有三子,你认为。。。。。。谁是可堪继承大统之人?”
听到这个问题,浅水清震撼了。
那一刻他呆呆地望着苍野望,终于脱口而出:“陛下!?”
他做梦也没想到,苍野望会说出这句话来。
苍野望低头了,他在告诉浅水清,你永远不用担心苍澜,这要你一句话,他将不会再是天风皇帝。
浅水清缓缓跪了下来:“臣浅水清有愧皇恩,不敢妄言国统。”
苍野望悠悠道:“是啊,你不敢妄言,可是你在等待。朕知道你也是没办法,澜儿做了蠢事,便总要付出代价。可是朕也无奈,长子继承,不可轻废,有法不依,后世之弊啊。只是如今大敌将至,朕将希望寄托于你,便该给你一个交代。。。。浅水清,你觉得康王如何?”
“康王殿下仁德恭谦,知书懂礼,聪明好学,臣一向是景仰的。”
“既如此,朕会让你满意的。朕相信,你也会让朕满意的。”
浅水清点点头:“陛下请放心,等打败那帮草原狼后,臣就向陛下请娶公主。”
苍野望微微笑了起来:“朕知道你的心意,可只怕朕的女儿等不了那么久了啊,依朕的意思,在你出征之前,就把事情解决了吧。云家小姐,还有敏敏,都为你成了老姑娘了,再者那姬姑娘与乐小姐,怕也早等不及了吧?”
浅水清愕然,苍野望已然道:“惊虹驸马,有可领兵出征之权,孤正帆便是先例,你既是寒风关镇守主将,此番娶妻,就按惊虹的规矩办吧。婚后,即刻准备就任暴风主帅,节制我天风兵马。”
“谢陛下,可。。。。。。”
“没有可是,朕知道你怎么想,朕不会制肘你,你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该怎么回报朕。”
“是,臣明白,既然如此,就暂时按照惊虹的规矩办吧。”
听到暂时那两个字,苍野望终于笑了起来。
这一刻,君臣终于又回到了当初攻打惊虹前的默契了。
第五十三章 不肖
玉叶宫御花园处的那片小池塘,苍敏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依稀记得就是在这里,浅水清打了自己的屁股。
这个男人,永远是那样胆大包天,恭谦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颗桀骜不逊的心。
然而正如此,反而使苍敏越发无法忘记他。
“该死的臭男人,死男人,到现在才知道回来。明明打赢了还要留在那里,这么久也不回来看一眼。臭猪头,死猪头,谁还稀罕你。哼,竟然敢让本公主等你,你去死好了。谁稀罕等你了。”
苍敏用石子砸着池塘,仿佛那里就是浅水清的所在,她要好好发泄一番,教训一番。
眼前突然一花,池塘边竟然真得出先了浅水清的倒影,那一石子下去,将水中的影象砸得粉碎,溅起一池涟漪。
苍敏微微一呆,迅速转身,只见浅水清正含着笑看她。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苍敏呆滞问。
浅水清笑:“刚来,不过看样子有人不希望我来,既如此,臣且告退。”
他转身要走,苍敏气得大叫:“你走,你走好了,你走了以后再不要来。”
浅水清苦笑着转回身,望着苍敏:“怎么?这么不经逗?龙清大小姐?”
这一句龙清大小姐,仿佛一下子把苍敏带回到了初见时二人的场景。
眼前的这个可恶的路人甲,那仿佛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神,还有那邪邪的坏笑,那充满自信的说话,那睥睨天下的神情,一幕一幕均重现眼前。
她竟是一丝都不能忘怀。
苍敏紧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