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大家坐车前往长春殡仪馆。马路四周停满了前来送行的各色汽车。记得昨天王维忠的儿子王绍坤和王绍申两兄弟说过,一切尊重老人的遗愿,不搞任何排场,不请社会的人,更不惊动官方,除了父亲生前的亲朋好友和单位领导同事,一切从简。这样才让老人走得安心……
尽管当地的新闻媒体没有发布相关报道,甚至连讣告都没有,但是,天还没有亮,自发来为老人送行的群众还是络绎不绝。
长春市十几位出租车司机特意赶来了,他们是义务来送客人的。他们说,王代表这人太好了,他的心中总是装着我们普通老百姓的利益。现在他去了,我们说什么也得送送老人家。几位个体户开着私家车来了,他们说,王代表太正直了,他为我们尽到了一位代表的职责,听说他走了,我们要最后看他一眼……
这些五颜六色的车流,排着寂寞的队列,井然有序地到达了长春殡仪馆。在殡仪馆二楼的218房间,早就被前来送行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走廊外面更是挤满了送行的人们。大家都想最后看看尊敬的王代表。
上午8时30分,悲痛欲绝的亲人们向王代表作最后的告别。我和绍绅、绍申兄弟站在老人面前,恭恭敬敬地三鞠躬。
老人安静地睡在水晶棺里,神情极为安详,他戴着蓝色的帽子,身着蓝色的衣服,口中含着一枚铜钱,好像还在思考着又一篇新议案。凝视着老人和蔼可亲的面容,泪水止不住悄然流淌。
绍霞大姐紧拉着我的手,轻轻来到老人的灵柩前,俯下身子,凝视着老人的遗容,忍不住失声痛哭,边哭边道:爸爸,石野特意从北京看您来了,他是您最牵挂的记者。
我强忍着钻心的悲痛,隔着水晶棺轻轻地告慰老人:王教授,请您安心地去吧,我一定完成您交代的事,那几宗投诉案,我一定会去跟踪调查……我一定把第一本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新书送到您的面前……
在阵阵哀乐声中,王维忠的长子王绍坤和长孙王寅轻轻捧着老人笑容可掬的遗像,含泪走在最前面;六位流着热泪、身着一样黑色西服、胸前别着小白花、手上戴着白色手套的年轻人,慢慢地抬起了水晶棺。他们是王维忠教授生前悉心栽培出来的医学博士孟繁波、祝金明、辛华、吕俊峰、张连波和张玉成。
大家默默地护送着老人来到殡仪馆的西边告别大厅,撕心裂肺的哀乐在大厅弥漫。里面早挤满了从各地赶来的黑压压的送行人群;四周摆满了芬芳扑鼻的数百个花篮;睡着王维忠教授遗体的水晶棺静静地停放在鲜花丛中。大厅正前面,是黑底白字“沉痛悼念王维忠教授”的字幕;字幕两边是老人生前好友、著名书法家姚俊卿先生亲笔书写的一副对联:“师道品高敬业乐群身心同乾坤共耀,人格德厚精诚报国肝胆与日月同辉”,这也正是王维忠先生一生的真实写照。
大厅四周,摆放着全国人大多位领导、吉林省委书记王珉、吉林省人大常委会主任王云坤、全国人大副秘书长何晔晖、吉林省政协主席王国发、吉林省长春市委书记王儒林及多位省市领导敬献的花圈。一千多只花圈昭示着各级领导对这位德才兼备、德高望重的党外人士、全国人大代表和优秀人民教师的无限爱戴和敬重。
9时许,吉林大学领导在送别仪式上,高度评价了王维忠教授光辉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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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忠教授忠于党的教育事业,对工作兢兢业业,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他所热爱和为之奋斗的医学教育、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研究工作,并为之做出了突出贡献。曾荣获国家、省、市科技成果奖18项,教学成果奖4项,发表论文66篇。他作为一名医生视病人为亲人,为众多患者解除了病痛,深受广大患者的信任。他长期从事教学工作,桃李满天下,培养了一批硕士和博士研究生。
王维忠教授1993年加入中国农工党,历任中国农工党第十二届中央委员会委员、中国农工党吉林省第三届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长春市政协副主席等职。任职期间,他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事业倾注了大量的精力和心血,积极带领农工党党员,为我省、我市的医疗卫生事业改革与发展建言献策,做出了突出贡献。
无声的序幕(2)
王维忠教授的一生,是不断追求真理的一生;是艰苦奋斗的一生;是热爱党、热爱祖国,廉洁奉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一生。他以忘我的工作、努力的奋斗诠释了一名人民教师、人大代表的全部内涵。他的逝世,使我们党失去了一位“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好朋友,是我省、我市统一战线的重大损失,是吉林大学的重大损失。我们为此感到深切悲痛。悼念王维忠教授,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学习他热爱祖国,热爱人民,追求真理,坚持进步的革命精神;学习他坚持党的领导,长期与党“同心同德,真诚合作”的优良品格;学习他忠诚于党的教育事业,以造就国家栋梁为己任、模范执教的敬业精神,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而努力奋斗!〖HT〗
是的,人民是不会忘记这位一心为民说真话的好代表的。面前这黑压压的送行人群就是一个佐证。在这些悲伤的面孔中,我看到北戴河的沈淑萍大姐正在抹泪,两年前,她状告北戴河医院的案情,在王维忠代表的关注下,终于有了好的进展,她不顾路途遥远,特意从北戴河赶到长春,来为这位仗义执言的好代表送行;辽源市某煤矿的李桂荣也拄着双拐从家里赶来了,她因举报领导而被对方打成伤残,后来是在王代表的关注下才引起地方有关部门的重视;吉林省某中医学院的一对老教授夫妇和家人也哭着赶来了,他们的独生儿子因拾金不昧反而被失主诬陷,并遭到派出所打骂,受尽冤屈,后来是王代表为之大声呼吁才使他重获自由并得到合理的赔偿……
在送别的群众中,有一位年约60岁的老人引人注目。这位衣着极为普通的老人满脸悲伤,不停地抹着泪水。由于人太多,所有来宾都从大厅右侧进去,依次绕到前面,在瞻仰王维忠教授遗容后,即从后侧的大门出去,就不再进来。然而,这位老人却连续四次从大门进来,绕着王代表的遗体,哭着看了一次又一次。
老人姓孙,是中日联谊医院旁一澡堂的剃头师傅。王维忠十几年来一直在他那儿理发刮脸,他们因此成了至交。收入不高,生活困难的老孙多年来一直得到王教授各方面的帮助。他哭着说,好人哪!他真是一位好人。他在我面前从没有架子,像兄弟一样待我,长期热心帮助我们一家。现在他去了,我就想多看他一眼……
在啜泣声中,耳畔响起了王维忠先生生前最爱说的那句话:人民选我当代表,我当代表为人民!
人民代表为人民,人民永远怀念您!
哀乐声、脚步声、哭泣声、悲号声,告别大厅化成了悲痛欲绝的海洋。在一双又一双泪眼之中,在人们的依依惜别之中,这场极为简单的追悼大会不到一小时就结束了。
寒风呼啸,大地含悲。
冰雪凝眸,人间沉痛。
这个阴沉的日子,寒气逼人的长春城尚未消融的白雪折射出冰冷的光辉。长春殡仪馆四周低垂的松树,在阵阵寒风中,发出低声诉说,仿佛汇成万名送行群众的共同心声:
一路走好,王代表……
安息吧,王代表……
第一章 重症病房里的接访
重病中关注沉冤20年命案(1)
2006年深秋,正是北京香山红叶最鲜艳的时节。
这天上午11时许,我又一次来到位于北京市海淀区的武警总医院。像往常一样,走到七楼某肝移植病房,看望一位特殊的病人。与我同往的,还有一位时年27岁,中等身材、外表清秀、学生模样的青年,他就是来自哈尔滨工业大学(简称哈工大)的电子学博士生张灵飞。门外,一位愁眉不展的青年男子正在唉声叹气;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正不时透过门缝朝里窥视;一位年轻护士端着一个放满针管、吊瓶、酒精等的医用托盘。看样子他们已在门外等候很长时间了。和值勤护士一起站在门外的是王维忠的长女王绍霞和次子王绍申。他们一见我便急匆匆地走来,紧皱的眉头马上舒展开了。我不仅是病房里的常客,而且与老人交情很深,不管何时到来,王维忠教授总是会放下手头的工作来接见我。绍申一见到我便说:“父亲正在病房里接待一对北京夫妇的来访,都一个多小时了,根本不让我们进去。你进去提醒他现在得服药打针了。”我轻轻地敲了敲门,推门进去,只见王维忠代表正神情严峻地倾听那对中年夫妇的诉说。老人严肃地坐在病床上,左手拖着长长的输液管,贴满白色胶布的右手握笔在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上认真地记录着。
对面是一个神情悲怆而又坚决的女子,旁边是同来的丈夫。看到我推门进来,老人抬起头,笑容可掬地跟我打了声招呼,又继续向那位女子询问情况。直到十多分钟后,经我再三提醒,输液瓶已没有一滴药水,血都倒流进输液管了,他才意犹未尽地中止手头的工作。作者和病房中的王维忠讨论案情中年夫妇哽咽地说:“王代表,我的事就全托付给您了!您在病房里还能听我们的申诉,叫我们这辈子也难以忘记!您好好保重身体,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再来看望您。”还有几天就要做肝移植手术的王代表不顾身体虚弱,不顾日夜陪护的儿子和女儿的劝说,硬是一边输液一边听完了中年夫妇的血泪控诉,了解清楚他们的冤屈。其实,在这之前,我多次听到王绍霞姐弟诉苦:父亲现在是非常时期,病情十分严重,但他还是要接电话,要过问有关工作上的事。只要有群众找到病房中来,无论是在打针还是在服药,只要有可能,他肯定会接待人家。惹得那些主治医生和护士早就有意见了。一直在病房里护理父亲的绍霞很不理解父亲的行为:为名吗?老人早已是桃李满天下、享誉华夏大地的著名教授了,特别是当上人大代表后,他已接受过国内外数百家媒体的专访,仅中央电视台(简称央视)的专访就有十多次!为利吗?他不但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而且那不计其数的药品发明专利,就足以让他吃一辈子了。我看到老人换好药后,只呆了十多分钟,就决定告辞。他刚接访一宗冤情,我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但老人坚持不让我离开,要我请等在病房外的张灵飞进去。他还责怪我说,人家张博士这么大老远从哈尔滨赶来找我,我怎么能不理他?再说,我现在还没有做手术,根本不觉得累。就这样,他在病房里接待了张灵飞。有关张灵飞的血泪冤情还得追溯到19年前。1988年3月8日上午,河南省汝州市临汝镇彦张村村民张未有和张三有兄弟正偷挖同村人宅基地里的树木时,被张虽章逮了个正着。两个盗窃者遭阻止后恼羞成怒,不但动手殴打张虽章,还扬言要找弟兄打死他全家。到了中午,张未有和张三有在其父张福禄的带领下,和他的另两个兄弟张现有和张群有冲到张虽章的大哥张进章门前大声叫骂,引来近两百村民围观。张虽章闻知对方正在大哥家门前叫骂,当即赶过去说理。谁知,正在寻衅的张群有见他出现,不由分说用石头迎头就砸,张现有扬言要打死他。赶到现场的妻子死死抱住张虽章,不让向前。张虽章的父亲张廷义见状也好言劝告张福禄说:“咱们都是一个村里的,就别再这样了;上午都打过一回了,算了吧……”但自恃人多势众的张福禄不但不理会,反而手持砍刀高声喝令四个儿子:“给我打,打死人我抵命!”说罢,这凶悍的老头就带领四个儿子像猛虎一样冲过来,将对方打倒在地。就在此时,张三章恰好路过,一看这阵势赶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多人打一个?”张三有闻听此话,竟恶狠狠地冲过来,冷不防朝他胯部猛刺一刀。同时,张现有、张未有及张现有之妻猛扑向张虽章,张未有按住张虽章的头,张现有之妻按住张虽章的腿,张现有趁势用膝盖压住张虽章,一只手按着他的脑袋,另一只手用匕首猛刺其后腰部……张虽章连连发出凄惨的叫喊,惊得众村人上前拼命拉开,那群凶残的家伙才扬长而去。面色发黄、嘴唇发青、满身冒汗的张虽章被家人送到医院后,终因伤重不治身亡。后经法医鉴定,系锐器刺破右肺引起失血性休克死亡。汝州市公安局接到报案后,赶到现场将张三有的行凶匕首、张现有被张虽章扯掉的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