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斯一时沉默起来。
围观的兽人们也同时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瑞恩斯的回应。
好吧,其实苏策也有点紧张了——他也觉察到了他骑着的坦图身体的僵硬。
然而瑞恩斯则是笑了。
“卡麦尔,你不接受我……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了吧?”他顿了一下,“比如说,你其实很讨厌我之类的。”
卡麦尔愣一下:“没有。”
……但是难道对于雌性而言这不已经是最严重的问题了吗。
但对于瑞恩斯本身,卡麦尔虽然接触不多,却的确不讨厌的。
于是瑞恩斯唇边的弧度更大了:“那么卡麦尔,和我结成伴侣吧。对我而言,除了你讨厌我之外,其他的理由都不构成理由呀。”
卡麦尔沉默。
瑞恩斯的表白还在继续:“如果你是担心我们将来的居住地的话……你放心,我知道你身为部落的巫医,终生不能离开部落。你答应和我结成伴侣的话,我愿意陪伴你居住在泰格部落里。”
他这句话一说,群众的反应各异,却形成了两种非常鲜明的对比。
泰格部落里的雌性欣喜若狂,雄性们因为嫉妒而怨气冲天……原本只是好几年一次要忍受自家伴侣对其他“雌性”过分关注而已,现在居然要变成常年式的了么……
玛雅部落的雌性们有点失望,但大约因为他们的归宿多半都是在其他部落里的缘故,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讶异,雄性们齐齐吁了一口气,神色顿时轻松起来。剩下几个部落的雌性表现的情绪是羡慕,雄性则是如蒙大赦——这个抢走他们伴侣注意的家伙,一旦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就不会再那么热衷于到其他部落里去了吧!这样的想法。
瑞恩斯看着卡麦尔的眼睛,俊美的面容上很深情:“我会担负起照顾你的责任,我是雌性,不会像雄性们那样粗心。你要去采摘草药、获取其他类药材,哪怕是很危险的地方,有我陪同的话,你也不用再去拜托其他人了。”
“相信我,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听到这里的时候,卡麦尔也有点动容了。在场的其他雌性纷纷露出带点……呃,梦幻的神色。
苏策摸摸自己的胳膊。从这些雌性的表现上看……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当初坦图明明是部落里出名的未婚强悍雄性,却得不到雌性的青睐了。
这大概就是因为一种苏策无法理解的、属于本土雌性的浪漫情结作祟。
或者干脆就是有这么一个“雌性”作对比的缘故吧!
苏策还是更喜欢坦图这种比较踏实一点的——如果坦图在追求他的时候也这么招摇的话,他大概根本不会想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吧。
不过作为本土的雄性,竟然争不过一个雌性,也还真是悲哀啊……
那边瑞恩斯已经开始他的进一步攻势了。
“如果,你是担心我这样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终于说到重点,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瑞恩斯说道:“卡麦尔,打不过我的雄性,我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孩子呢?更可惜的是,我从来就没遇见过可以打败我的雌性啊!”
这句话让所有雄性的脸都黑了。
打不过一个雌性——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他们确实打不过……
就算再不甘心,他们也必须承认。
瑞恩斯是近几百年来都最强大的兽人了!
之后,瑞恩斯的声音变得很温柔。
“卡麦尔,如果,你是因为身体的原因的话……”
成为巫医,就代表了牺牲,不仅是生育能力,就连寿命都会因此而减短……
这也是卡麦尔最大的踌躇之一。
可是瑞恩斯却说道:“卡麦尔,就算你只能活五百年,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剩下的光阴,我可以在我们的回忆中度过,然后我回去我们的归处找你……只是,你愿意等我吗?”
所有的雌性都被感动了。
就算卡麦尔再怎样坚定,也没能再直白地说出拒绝,而是说:“你……让我想一想……”
然而,瑞恩斯的话,却让一个人震惊在当场。
什么……五百年?
苏策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兽人们……可以活过五百年……甚至更多……
那坦图怎么办?
苏策浑身都僵硬了。
他只是一个地球人,寿命……就算最长……也只有一百年。
他死去以后,坦图要怎么办?
第 40 章 悲伤
苏策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
他怎么就忘了呢……怎么就忘记了问一下坦图,他们兽人的寿命究竟是多少呢?就算现在知道了,也来不及了。
一般兽人的寿命,是八百年……如果够健康的话,也许还会更多。
如果早点知道这个的话,他一定不会答应和坦图在一起的。
当自己珍惜的人离去以后,留下来的人该会有多么痛苦,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苏策无声地捂住自己的脸。
其他的人还在为瑞恩斯和卡麦尔的爱情而激动着,可那样繁杂的声音,他却一下子全都听不到了。
一想到在对于坦图而言短短的几十年里,他就不得不离开坦图、留下他孤独的一个人……他甚至没办法给他留下一个孩子。
坦图是个一根筋的大个子,如果自己提前死掉了,这家伙会很难过的吧。
苏策第一次发觉,自己原来这样舍不得两个人共同生活的日子。
这样简单,这样充实,也这样温暖和平和……
一切都是他在地球上从来没有找到过的,可是,这样的生活,却要建立在另一个人很多年的痛苦上……
真的很难过啊。
坦图看着围观的人群渐渐散了,他也回到了属于他们的篝火间,将苏策从自己的肩头放了下来。
这时候的苏策,他的表情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篝火还在燃烧着,那一头小型的野兽还架在火堆上,下头已经烤得有点焦了,坦图急急忙忙去给它转了个个儿,加把火继续翻烤起来。
苏策用刷子往上头涂抹调料,辣味儿咸味儿麻味儿,还有一些炸过了的骨油,刚刷上去没多会,混合了调料的烤肉清香就渐渐传了出去……
坦图不怕烫地撕下好几大块肉串在了树枝上,递给苏策,苏策接过来,小口地撕咬,而坦图则拿起剩下那大半头迅速地啃了起来。
味道真的很不错……可是苏策已经完全没有了吃的心情。
他今天原本是因为部落里难得的节日来临,让他产生了一种对原始文化的兴趣,所以来凑了个热闹。可没想到的是,却让他产生了如此的忧虑。
苏策在想,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身世坦白给坦图知道。可很快地一转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坦图这个家伙,就算跟他说了他也不会明白的吧……既然是这样的话,他何苦还要告诉他呢?只不过是多了一个人着急而已。就算坦图是出名的勇士,他又有什么能力,能够延长一个人的寿命?
事情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他现在应该想的,是怎样过好他剩余的这些年吧……还有,关于对坦图的决定。关于他们的婚姻。
瑞恩斯和卡麦尔的事情还在所有人口中讨论着,苏策脑子里转的是完全不同的其他念头,可是脸上却还是带着倾听的表情,沉默地,排除了外界的喧嚣,陷入一个人的思绪之中……
这个篝火的宴会大概持续到深夜,当很多雄性都在无边的嫉妒心里醉倒之后,他们的伴侣也都好气又好笑地把他们带回了家——当然,他们更没有忘记给他们亲爱的瑞恩斯送上真切的祝福。
在瑞恩斯的坚持下,他送了卡麦尔回家。
而其他的人也纷纷离去了,苏策收拾着火堆旁边的杂物,感觉到一双手从背后搂住了自己。
坦图的声音传来:“阿策,你不开心吗?是不是太吵了……”
你看,这就是坦图,永远都比任何人都注意这“苏策”这个人。
苏策回过身,抬手在坦图的头上揉了揉,浅浅地一笑:“我没有不开心。”又问道,“那么你呢,坦图?你今晚开心吗?”
坦图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只要阿策在我身边我就最开心了!”
苏策扯了扯嘴角,发现没办法把这个笑容继续持续下去了。
坦图的愿望很简单,可偏偏他做不到……而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
苏策看着坦图在月光下也还是显得很硬朗的脸,轻声问道:“坦图,如果……如果我很早就死去了,你会用多久来忘记我呢?”
坦图听着苏策的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跟着他有些慌张地开口说道:“阿策,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不,不对!”他又狠狠地摇头,“阿策怎么会很早就死去啊!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苏策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捧着坦图的脸,拉着他的头下来,和他额头抵着额头,低声说道:“坦图你可真笨,还是会有意外发生啊……”兽人的世界里其实很危险的,如果是意外的话,说不定坦图还是可以振作起来吧。总比知道了早已确定的死期、在无尽的时间倒数中磨得他渐渐绝望得好。
他很轻地说道:“如果我死了的话,坦图,你再去找一个伴侣吧,会好好照顾你的人。”
坦图忽然掐住了苏策的肩膀,脸上的怒气十分明显。这是他第一次在苏策面前显示出这样可怕的怒火。
“阿策!除了你以外,我怎么可能再去找一个别人!”他说着气焰忽然降下来,把苏策搂进怀里,很难过地说道,“阿策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我都说了啊,一定会保护你的。你不相信我吗?而且,就算你不在了,我也绝对不会喜欢别人的……阿策。”
“阿策……你是独一无二的啊……”
坦图似乎都要带点哭腔出来了。虽然,他总觉得这不可能。可是为什么他的阿策的表情,会让他觉得他是那样认真地说出来的呢?所以他也只能很认真地告诉阿策了。
不可能的,他只会和阿策在一起而已。
苏策埋首在坦图的怀里,眼圈渐渐红了。
他不是不会伤心的,只是很早以前,他就把伤心封存在记忆里了。可是在现在,忽然这种感情又重新复活在他的身上。
就是因为坦图总是这么傻,所以他才会这么舍不得他啊……可是生老病死,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而且坦图这个样子,让他怎么忍心将实话告诉他?
还是算了。
苏策闭闭眼,叹口气。
他镇定了心情。
无论如何,事实都已经无法改变。
那么,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忽略这件事了。
让所有和坦图在一起的日子能够和以前一样,轻松平静而且快乐地度过下去。
不管怎么样,他希望坦图即使失去他以后,想到从前的时候,也有足够美好的生活让他回忆。
苏策在坦图的记忆里,不可以是一个整天悲伤着的等死的模样。
坦图和苏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过了很久,苏策才轻轻推开了他,
坦图还是很紧张,他盯着苏策的脸,欲言又止。
苏策笑了笑,拉起坦图的手,往他们的家里走去:“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而已,吓到你了吗?”
坦图毫不犹豫地点头:“阿策吓到我了。我很害怕。”
……很害怕吗。
苏策步子加快一些:“不用怕啊坦图。都说过了……”
“都说过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坦图跟在苏策的身后,他看着他的阿策的背影,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反正,阿策说的都是对的。
他相信阿策。
很快地他们回到了家,洗过澡,躺在他们两人专属的兽皮上。
阿策的眼睛在透入窗棂的月色中显得尤其明亮,他眼睛里的神彩一直很漂亮,让坦图总是很着迷,很想舔一舔。
月光里的阿策的身体修长而白皙,每一寸都显得那样匀称。坦图很喜欢抚摸,更喜爱亲吻。他每一次,都亲得停不下来。而他的阿策,也总是纵容着他这样。
坦图一直觉得,他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雌性,让他感觉到如此幸福。
可是今天,为什么他觉得他的阿策,却好像要突然消失掉一样?
苏策在今晚还是一样容纳了坦图汹涌的欲|望。他其实很喜欢和坦图肌肤相贴,很喜欢他的进|入,很喜欢和他结合在一起。
这样的感觉就好像两人融为了一体,亲密无间,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坦图是苏策在这个世界的归处,有他在的地方,苏策才觉得自己是存在的。
今晚的坦图,又格外有些不同。
他很凶猛……就好像野兽一样。
比起他们的新婚之夜更加地用力而且急躁,仿佛要把他彻底融进血肉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