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纲赶忙与杨丑交流了他的想法,杨丑也是吓得魂不附体。他们分析以招司铁骑的速度和不用扎营的先天优势,最多再过一天半就能到达壶关。再加上他们突破壶关再进入邯郸广平的时间,留给他们攻下壶关的时间就只剩下一天。
只有一天了,看着壶关上士兵坚定的神情,他们还有机会么?
“郝昭也是人,他的士兵也要吃饭休息,只要是人都是会累的。”严纲也露出了一丝阴狠,“那就拼命进攻,就算杀不死他们,也要耗死他们!他们烧了我们一个梯子,我们就再架上十个,他们击碎我们一个撞木,我们就准备十个!就算用尸体堆到关头,我们也要爬上去!”
严纲的话坚定了杨丑的想法,他本就希望用人海战术,只是严纲忽然突发奇想才放松了昨晚的进攻。现在时间紧迫,他再也顾不得成本伤亡,毕竟攻不下的话,他们连自己的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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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头的郝昭立刻感到了杨丑所带来的压力。当生死攸关的时候,就算是再平庸的人也能爆发出让人侧目的能量。杨丑已经没有了选择,在他的亲自督战之下,所有的人都不要命一样向城上冲来。杨丑军所有士兵都清楚知道一点,如果第二天的清晨不能从壶关通过,那他们的性命也会留在这高大城墙之下。与其那样,还不如拼一拼,说不定还有一丝存活的机会。
就算郝昭准备得再充分,壶关的城墙再坚固,双方实力上的差距还是真真实实存在的。郝昭不怕杨丑用什么阴谋诡计,剑走偏锋反而会削弱杨丑的实力。他最怕的,其实就是杨丑的拼命进攻,不计成本,不怕伤亡。
杨丑军死伤几十人根本无伤大雅,可郝昭军要是死上几十个影响就很大。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在十二个时辰里每一刻都会有人身首异处。这就是战斗,这就是最残酷的事实。
壶关毕竟只是个关口,平日除了正常装备外,并没有太多可以利用的资源。而且当齐舜控制了并州和冀州三郡之后,壶关更是处于腹地,没有太多的战略价值。这也是为何壶关只有一千守军的原因。可杨丑的反叛让壶关必须承担起一夫当关的作用,郝昭能用这么小的损失坚持了这么久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
第七章 血染泽袍(七)
城墙下的尸体已逐渐堆积,数丈高的城头看起来已不再那么遥不可及。杨丑军的士兵已经开始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发起冲击。他们已逐渐不需要再架设什么长梯,因为那些尸体就像一个长长的阶梯,他们只需一步步冲上去就可以。
而且,由于解放了双手,攻城的士兵已经有能力挡开迎面而来的箭矢。城上的石块越用越少,滚油也已接济不上,若不是尸堆的最高处和城头还有段距离,现在的壶关早已陷入一场混战。
又已到了黄昏,郝昭已经坚守了两天两夜。不过让他心头沉重的是,壶关的守军已经伤亡了近三百,除去负责后勤支援的人,能用的战力已不过五百人。石块和滚油已经用尽,连一直都省着用的箭矢也只够再射半个时辰。
郝昭的目光遥向东方,那是援军的方向。可逐渐变为深蓝的天空下,东方的宁静和西面的烽火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郝昭暗叹了一声,他也知道自己太过奢望。就算援军用急行军的方式,也要到明日清晨才有可能赶到。可即将到来的这个夜晚,他又能安然度过么?
太阳已逐渐沉了下去,关外无数火把影影绰绰,杨丑虽然也折损极重,但他能够承受。在轮休之下,杨丑军拥有战力的应该还有两万人。用自己这区区五百人就想把两万人拖住一夜?
但郝昭并不后悔。他虽然觉得能活过今夜的希望渺茫,但他知道如果他能把自己的名字留在史书上,那也将会是光彩的一笔!一个男人,一个血性男儿,能活成这样,够了!
“传我命令下去,我要选三百人出关杀敌,想跟着我的就在一柱香的时间后到我面前报到!”郝昭下达了他在壶关的最后一个命令,“其他的人就在关头继续抗敌。如果真的挡不住了……,就打开东门,逃命去吧。”
让郝昭有些意外的是,一柱香之后,居然有四百多人来到了他的面前。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勇敢坚毅,却没有一个人皱一皱眉头。
“你们都来干什么?城上难道不要防守了吗?敌人爬上关头该怎么办?”郝昭心中忽然一阵热血沸腾,却仍然大声斥责着那些勇敢的士兵。他知道就已这么点人冲到敌人阵中无异自寻死路,可这些人竟然都把生死置之度外。
“将军,城上还是有人的。”一个士兵咬住了嘴唇,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们的兄弟虽然受了伤,但只要还能动的都到了城头。他们说他们不怕伤痛,更不怕死,可最怕的就是被别人看成废人。他们没了胳膊的,至少还有腿,没有腿的,至少还能用手来杀敌。就算都没有了,咬也能把敌人咬死!他们说,让我们尽情出关冲杀,他们绝不会拖我们的后腿!”
那士兵神情沉重,目中似已有泪要落下。可他还是忍住,又道:“将军带领我们守城这两日,奋勇杀敌,身先士卒,让我们打了一个个的胜仗,我们都看在眼里,也佩服在心中。今日就算是死了,我们也不后悔跟着将军,更荣幸能和将军一起血染泽袍!”
这些话一字字敲在郝昭的心头,让他觉得心中有什么堵着,仿佛一下子无法容得下这么多。他带兵打仗次数本就不多,就算这次想的更多的也是自己的尊严和名誉。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作为竟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尊重。他几乎从未把士兵的想法放在心上,他平日虽然也对这些士兵不错,可那更多是作为上级的关心。可没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士兵的信念竟能发挥如此大的作用!
这个普通士兵的话着实给他上了一课。他不禁暗暗告诉自己,如果能活过今日,以后他定会更加重视士兵的心声,成为一个让全军爱戴并愿意为他拼命的人!
名将的诞生本就需要过程,这个过程或许艰苦,或许顺利,可不管是谁,只要能被称为名将,就必定会是士兵心中的骄傲!
郝昭经此一战,收获最大的莫过于此!他了解了生命的价值,更加了解了军中那充满了阳刚之气的血性义气!
“好!说得好!”郝昭此刻胸中也是万丈豪情,“只要是壶关的一员,都没有辱没了自己身上的军服!我也为你们骄傲!现在,就让我们冲进敌阵,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士!”
关门缓缓打开,门外的石块被迅速清理干净。杨丑军的注意力随着尸体的逐渐堆高而转向了城头,他们以为郝昭定然会拼死守城,因此城门打开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当所有人都有点发呆于城门大开的时候,郝昭已经第一个策马而出。他已没有在城上督战时的沉定,取而代之的是火一般的热情。他大声喊杀着,大剑师标志性的紫色护体真气围绕在他的周围,手中长枪化为重重黄色幻影,显示着他的土德之身。
杨丑军本来以为胜利在望,正前赴后继往关头冲击,却没想到一个大剑师居然就这样冲了出来,如入无人之境,就像一支尖刀狠狠插到了杨丑军的心脏。
郝昭身后那四百多死士也不甘落后,刀起刀落,人头翻飞。人要是到了不要命的阶段再加上心中有股狠劲,的确势不可挡。他们从关下一直杀到杨丑的面前,居然还剩了三百人左右。
杨丑和严纲对视一眼,刀枪并举,齐齐拨马迎上郝昭。他们虽然都不如郝昭,可两人联手也不至于立刻落败。而且他们已逐渐占据攻城优势,也没必要和郝昭拼命。因此在他们刻意拖延之下,郝昭几个回合下来竟没占多少好处。
他虽有自保之力,可他身后那些普通的士兵却在陷入重围之后逐渐减少。三百人和上万人的差距会终结所有的奇迹,那些士兵已经把自己燃烧到了极至,终于不支而亡。
最后一个人在倒下之前,还拼死抱住了一个敌人,把手中尖刀插入他的腹中,同时高喊道:“将军,我等无用,不能再与将军并肩作战了,将军保重……”
话音未落,已有数把刀砍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话也就这样戛然而止。
郝昭的目光血红,圣土真气发出前所未有的威力,在他身前爆炸开来。他身边一丈以内,除杨丑严纲还能勉力支撑外,其他人竟无一活口。
郝昭望着杨丑,大笑道:“你们来啊!今日就算我死了,也要先把你们的人头挂到我的马上!”
杨丑望着浑身浴血的郝昭,忽然疯狂叫道:“大家给我上!就剩他一个人,谁要是拿下他的人头,我赏千两黄金!”
他仿佛已被郝昭的样子吓破了胆,自己已不敢再亲自上去。而周围的士兵虽然害怕,但千两黄金的诱惑实在够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已逐渐向郝昭压了上去。
郝昭冷笑望着众人,他已做好了准备,绝不会对不起与他一起付出血汗和生命的兄弟们!
第七章 血染泽袍(八)
勇者无畏,勇者无惧!
不怕死的人却不一定会死。
就在杨丑严纲狞笑着收紧对郝昭的包围圈之时,壶关之上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杨丑微微一怔,心中忽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能让壶关守军欢呼的,除了援军的到来,还有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阵隆隆的蹄声,就如同沉闷的鼓点,不急不缓,却沉定有力。那蹄声是从壶关内部传来,在漆黑的夜里犹为明显。攻城的士兵也有些呆滞,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西门之处,等待着这蹄声的主人。
第一个人出现了。那是一员年轻的战将,骑玉麒麟,穿黑色战袍,手持轩辕龙戟,这些标志性的装备表明,齐舜已到了!
在齐舜的身后,第二个人随即出现。应该说那不是一个“人”,因为他只有人的上半身,却有着马的身体和四蹄。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几乎比他的身体还要长的战刀,竟像是一个门板!
招司一族的族长,招司铁骑的首领,逐日!
在齐舜与逐日的后面,一万铁骑鱼贯而出。他们并没有直接发起冲锋,而是简简单单在关外布下阵势,等待着齐舜的命令。
当他们出现的那一刻,杨丑和严纲都已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招司铁骑竟然提早了一夜到达壶关。就在他们感觉胜利在望的时候,这些煞星立刻又把他们推向地狱。
他们二人赶忙把士兵重新集结,与齐舜对峙,并刻意没有再为难郝昭,让郝昭安然回到自己的本阵中去。
郝昭看到齐舜就仿佛看到了亲人,压抑了许久的感情瞬间迸发,不禁热泪盈眶,沙哑着嗓子道:“殿下,末将无能,部下折损……”
想到那些随着他英勇杀敌的兄弟,他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伯道,你不用自责。你能成功守住壶关两天三夜,已是立了大功!你们的血不会白流,下面就让他们的血来祭奠这些天力战而亡的英魂!”齐舜从没见过郝昭,更不用说那一千普通士兵,如今却亲眼看到这些人为他抛洒热血,又怎能不心中感动?
郝昭虽然也没见过齐舜,可对他的事迹早已烂熟于胸。如今看到齐舜赶到,便命人开始去处理一些战后事宜,因为他已知道,在招司铁骑的面前,再也没有人能靠近壶关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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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丑拨马从阵中走出,干咳了一声,道:“殿下……”
他还抱着一线希望,就是见势不妙,再次投降齐舜了事。他本就没有什么信念和忠诚,只知道好汉是不能吃眼前亏的。
“住口!”齐舜断喝。他的真气随着这声断喝向前蔓延,如同暴风厉雷,把杨丑座下战马惊得长嘶一声,人力而起。
“你们这些反复小人,反叛我不说,还杀了张将军,又图谋夺我壶关,到底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齐舜剑眉倒竖,“今日我若不取下你们的首级,又如何对得起那些丧身在你们屠刀之下的兄弟!”
杨丑面色惨白,他知道齐舜这样说意味着什么。这个传说中温文尔雅的少年齐王几乎从未如此动怒过,若是他能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真是再给他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做。
他身边的严纲忽然大叫起来:“殿下请听我说,我本不愿反叛殿下,可奈何杨丑人多势众,我被他挟持,只得随他做了这些错事。望殿下看在我是被胁迫的份上,饶了我一条命,我定然绝无二心,为殿下驱策!”
这严纲竟不惜当面与杨丑撕破脸皮,只为了能保住自己一条狗命。
齐舜冷冷望着他,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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