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倏然惊醒,在这刹那间,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内心的阴暗,从邺城之约开始,自己似乎一切以自我中心为发展,完全忽略了别人的感受。
赵云默默地站着,谁也不知道,就是这一瞬间的深刻反思,竟完全改变了赵云日后的人生态度。
日后赵云那人人称道的无私,公正和近乎完美的性格种子其实就在这一刻间开始悄悄地在赵云心底萌芽而出。
就在赵云暗自伤神间,帘幕一掀,关羽大步走了进来,拜倒在抱头痛哭的生死兄弟之前,大哭道:“大哥,对不起,是云长错了。”
赵云心中明白关羽根本就没有走远,关羽他心中虽怒,但又如何体会不到刘备胸中的痛苦和郁闷。
赵云暗暗羞愧,这才是生死兄弟,他们虽称自己为四弟,但自己却始终无法融入他们血肉相连的兄弟情深之中。
望着跪倒在地的三人,赵云默默地退出了营帐,此时此刻,一切已尽在不言中了。
自己若要走的话,根本不应该去破坏他们兄弟之间的真挚感情,虽然这份感情是根本无法破坏的。
赵云在营帐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招手把站在营帐外值勤的亲兵叫了过来,吩咐道:“呆会儿等刘大哥心情平复下来,你再对他们说,赵云走了,各位哥哥的兄弟之情赵子龙永远铭记在心,他日有缘,自会再见。”
那亲兵面带诧异地听完了赵云的言语,再听听营帐里的声音;忍不住张了张嘴,显然是想问清个来龙去脉,但这亲兵毕竟是关羽一手带出来的,纪律相当严明,知道该问与不该问的分别,张了几下口后,硬是强压下了好奇心,向赵云点头道:“是,赵将军,小的一定向主公禀报。”
赵云欣赏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心中暗暗为刘备祝福,连一个门前小卒都纪律严明至斯,刘大哥啊刘大哥,你何愁功名不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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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斜扛着无痕枪,背后跟着从马廊里牵出的若云的爱马‘星眸’,心中摇摆不定,自己是否要去董卓军的营寨去归还‘星眸’呢?
暗思良久,终痛下决心,用力拍了一下‘星眸’的马臀,大声道:“星眸,一路劳累你了,现在你的主人就在前面的营寨中,你自己去找她吧。”
‘星眸’宛如听懂了赵云所言,长嘶一声,扬碲向董卓军的营寨一路小跑了过去。
赵云远远地看见‘星眸’一路跑进了董卓军的营寨,才长舒了一口气,‘西凉双灾星’赫赫有名,‘星眸’定也是雌名远扬,不时之后,‘星眸’定会重会若云的身边。
自己先解决掉与甄洛的瓜葛后,再去见若云也不迟,否则相见不如不见,只是徒惹伤心而已。
此时赵云已完全放开了心思,恢复了昔日的潇洒不羁,斜扛着无痕枪向东北的冀州跨步走去。
行不至多时,倏听身后细碎轻快的马碲声响起,赵云与‘星眸’相处多日,如何听不出这是‘星眸’的踏碲声。
赵云暗自奇怪,难道自己高估了‘星眸’的灵通,‘星眸’根本不知道去找若云,见自己走了,于是又跟了过来?
赵云心想定是如此,不由转身大声道:“星眸,你又跟过来作什么?还不快去找若云?天?若云?”
只见暮色中踏碲而来的‘星眸’背上正端坐着一高挑苗条的绝色少女,这不是若云是谁?
策马而来的若云望着目瞪口呆的赵云嗔道:“怎么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儿,莫不是不高兴我来?”
赵云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吃吃道:“你怎么会来?”
若云笑道:“人家见星眸孤影单骑的回来了,便知道你这狠心人要撇下人家要回邺城去见那个甄洛了,所以心洁就鼓动人家要一起回邺城去见见你那个甄洛,看看她是否有迷死你这花心大少的本钱。”
赵云一直头痛董心洁,但此时却感激地极欲抱上她亲上几口,以若云现在这副笑语盈盈的样子,定是那小丫头说动了她,虽然这小丫头说动若云的言辞必不会好听到哪里去的。
赵云虽欣喜若狂,但脑子毕竟还未糊涂,想起当日马超被若云追回的场景,不由急问道:“你父亲同意了吗?”
心想马腾若也同意的话,此事便好办之至了。
却不想若云俏脸一扬:“你当心这作什么?心洁这丫头会把一切都搞定的。”
赵云苦笑,原来也是偷跑出来的,只希望自己莫要让马腾误会自己是拐若云出来的便好。
若云见赵云慢吞吞的,不由急道:“还不上来骑马?慢慢地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赵云大吃一惊:“共乘一骑吗?”
若云双眉一扬:“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赵云如何会不满意,飞身上马,轻搂着若云纤细的小蛮腰,嗅着淡淡的幽香,随着‘星眸’的欢声长嘶中,在暮色中绝尘而去。
第三十四章 重回邺城(全)
当邺城那满目疮痍的城墙呈现在赵云眼前时,赵云心中百感交集,从十年之约到突围求援,自己在河北奔波了近一个月后,终又重返邺城了。
而这一个月自己所经历的各种变故,终也让自己看清了这世界原本冷酷无情的真面目。
看着邺城城头依旧在迎风招展的大汉金龙旗,赵云心中一阵欣慰。
正如董心洁所料,张梁军在久攻邺城不下时,又惊闻张角在广宗惨败,结果立即召集军马,弃邺城于不顾而直赴可以决定天下归属的颍川而去了。
而这河北最富裕的城市终极其侥幸地逃过了一劫。
可是张梁军一个月余的狂攻依旧不是这小小的邺城所可以轻易承受的了的,此时的邺城城墙远远望去几乎是摇摇欲坠,似乎轻轻一碰便会全盘崩坏。
赵云实想不出张梁若不是被迫撤军的话,那邺城究竟还可以再支撑几天。
正思索间,却听身畔的马若云轻声道:“子龙,你在想什么呢?”她的俏脸挨得赵云极近,轻轻的语风吹得赵云的耳根怪痒痒的。
赵云回头见马若云正一脸紧张地盯着他看,心底哪还不知若云在紧张些什么,不由顺口道:“我只是在想自己此番求援当真是一无所获,实是有负潘大哥的重托,唉,待会儿真不知该怎样去见潘大哥?”
马若云见赵云如此说,不由明显地轻吁了一口气,大有一块石头掉落心底的如释重负。
赵云苦笑道:“你何必这般紧张,我又没在想甄洛。”
话一出口,赵云便大感不妥,自己这般言语怎么听都怎么有点象欲盖弥形的感觉。
果然,马若云已嘟嘴道:“看,还说没想她?”
赵云大有自讨苦吃的尴尬感,一路上马若云似乎对甄洛抱有极大的好奇心,一直问这问那的,只可惜赵云真的是对甄洛的一切是毫无所知,否则在若云这般轮番审讯下,甄洛只怕连一丝隐私也留存不住。
赵云真不知一向敢爱敢恨豪爽不逊于须眉的若云在对甄洛的环节上,竟也若小丫头般叽叽歪歪地纠缠个不休。
幸好,马若云好奇归好奇,她的言语中对甄洛最多只有一点点微微的酸意,而没有冲天的醋劲,否则赵云真不知该怎么应付才好了。
马若云见赵云脸上又出现了一副被吓着了样子,不由啐笑道:“你也在紧张什么呀,放心,我不是说过好多次了吗,我只是对甄姐姐有点好奇而已,我绝不会一见面就象对付你般用虚空枪去招呼她的。”
若云说到这儿,显然也想到了初次见面时,赵云被她杀得连滚带爬的可怜样,忍不禁轻掩这樱唇,‘咯咯’地笑个不停。
看着若云掩着朱唇,抖嗦着香肩,眉眼笑成了一钩新月的可爱样,赵云的心情也开始大好了起来。
这一路相处了下来,赵云发现若云身上最吸引他的绝不是惊艳的容颜或绝伦的武艺,而是她那如孩童般毫无心机的纯真,敢怒敢恨,爱哭乍笑,每一个都是一个真实的若云,你完全一眼便可以看透她的喜怒哀乐,实难想象声明显赫的‘西凉双灾星’之一,竟是如此一个如水晶般剔透般的人儿。
更难得可贵的是,你可以轻易感受到她心灵的颤动,在她喜悦时,你会不由自主地随她一起欢欣,而在她哀伤时,则又会随她暗自伤神。
若说若云洁净如水晶的话,那甄洛定是飘渺缭绕捉摸不定的云雾了。
赵云想到这儿,差点忍不住要狠狠地敲自己的脑袋一下了,见鬼,怎么一不小心又会扯到了甄洛的身上,难道那次不足三个时辰的相处,给自己的影响真的是这么巨大吗?
马若云终停止了偷笑,看了看赵云,幽幽道:“你又在想甄姐姐了,是不是?”
赵云知道瞒不过若云,无奈地耸耸肩,苦笑道:“其实都是你不住甄姐姐长,甄姐姐短的,害得我脑中全是甄洛的影子。”
马若云扮了个鬼脸,笑道:“那是人家想多了解点她嘛,孙子不是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
赵云哭笑不得:“她怎么成了你的假想敌了?”
若云俏脸一扬:“怎么不是,那天听你提起她后,我还伤心了好一阵子,但你知道后来心洁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赵云的好奇心起来了:“什么话?”
马若云骄傲地挺胸道:“我们西凉双灾星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任那个甄洛是如何的美艳绝伦,可是在这乱世将起的风云际会之时,赵云那白痴只要还是个男人的话是绝不会甘心窝在一女人的身边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的。若赵白痴欲起逐浪于这乱世的雄心时,一个区区的甄洛如何留得住他,而惟有若云你方可与他共驰沙场,枪舞长空!”
马若云这番话定是照搬董心洁的原话,否则连赵白痴之类的字眼是绝不会出现在若云的言语中的。
相信这番话对马若云的震撼极大,不然又怎会直出直入,而毫不作修饰。
赵云初闻那句‘我们西凉双灾星’时还觉好笑,可当若云一口气说出全部言语时,赵云却完全呆立当场。
是的,风云际会,乱世争雄,当儿时的梦想再一次呈现在眼前时,赵云只觉胸中起了滔天般的共鸣。
经历过幽州求援,见惯了那不世豪杰胸中蛰动的野心后,赵云已清楚得意识到了黄巾之乱仅是乱世将起的一个前奏而已。
大丈夫若不崛起于乱世之中,也未免太负了堂堂的七尺雄躯。
儿女情长亦不过是多彩人生中的一种点缀罢了。
赵云信心尽复,胸中再无面对邺城时的惶惶不安,洛儿啊洛儿,赵子龙既已体会过你的款款情深,又何尝忍心负你。
甄洛也好,若云也罢,我赵子龙只管率心而行,但求问心无愧便行了,又何苦把情感天平摇摆不定,徒惹自己苦恼呢?
若云天真烂漫,甄洛善解人意,自己又何苦把两人想象地水火不可相溶呢?
赵云对天长笑,心头的阴霾在这瞬间一扫而空,在刹那间他宛如脱胎换骨般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和洒脱。
马若云痴痴地望着一下子变得极具英雄霸气的赵云,她虽不知道什么原因让赵云在恍然间如变了个人般,但她却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跳出这无形的情感囚笼了。
赵云长笑方毕,立即飞身上马,探手抓住了若云的皓腕,笑道:“若云,你在发什么呆啊?我们一同前往邺城,你很快便可以见到令你好奇不已的洛儿了。”
马若云还未反应过来,已被赵云硬拽上了马背,紧靠着赵云温暖宽厚的胸膛,若云只觉如坠梦中,这一向胆小如鼠的赵云,如何会变得这般主动了。
由于怕这思前想后的家伙提心吊胆,自己才提议下马一齐走往邺城的,但现在两人紧依着一起大摇大摆的进城,他就不怕引起那个甄洛的误会?
想着两人共乘一骑直入邺城而引起的反应,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马若云竟破天荒地脸红了起来。
摸着发烫的双颊,若云只好不住地在内心为自己找借口,自己定是适应不了赵云这家伙巨大的转变才会出现这种反应的,可不是我害羞的表现哦。
赵云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怀中可人儿的欢喜娇羞,座下‘星眸’如同一朵花白色的祥云直飘向了命运的宿起地,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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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云策马逼近邺城时,城墙上巡逻的兵卒突发出一声欢呼:“快看,是赵将军,是赵将军回来了!”
“真的,是赵将军!他还活着,快开城门!”
城上的兵卒不住奔走欢呼,赵云虽只与他们相处了一夜,却已赢得了他们的爱戴和关心。
听着士卒们的欢笑声,若云心中不禁有点甜甜的感觉,向赵云笑道:“看来他们很关心你呢?”
赵云心中何尝不有游子归家的温暖感,看着隆隆而开的城门,摇头叹息道:“见他们如此高兴,赵云反而心中有愧啊。”
马若云白了他一眼:“又来了,你又何苦在心头背负着不在于你的过失呢?以当今天下的局面,谁肯不记得失地去帮助别人呢?”
赵云知道马若云说得有理,不由微微一笑,再不争辩。
马若云见自己心中的爱人受到如此欢迎,忍不住想再支起耳朵再听上几句赞美的话。
却不知士卒们的欢喜之情已过,随着赵云与若云共乘一骑飞驰入城门,兵痞子们闲极无聊的毛病再次复发。
当若云支着耳朵想再听个明白时,传入耳朵的却是,“天,好漂亮的娘儿,那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