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言道:“有了地方,那就好办了,据我所知,他们也不愿分开分散到老百姓家去,这和我们的想法就一致了。”
继宗一喜:“如果这样最好,到时我和六哥、和尚带上人先去探路打前站。”
一听这话,占魁站起来边走边说:“那我去问问他们。”
当继宗一行百十号人在贺老六的带领下站在关口岭峰顶的时候,他们不由得赞叹起这里的地形来。
下面是一片圆形的谷地。
谷地四周群山环抱,山势削峻峭拔,莽莽群山之间,一条大河切开谷地西面的山峰,经峡口奔涌着流进地势平缓的谷地,在东面又一次切开山峰而出,在出口形成了一个极狭窄的峡口,由于峡口的束缚,水在这里急涌而出、势如奔马。
河两岸是渐次抬高的缓坡地,植被葱茏茂密,望远镜里,北岸的半坡上隐约可见密林中似乎有房舍的踪影。
而要进入谷地,唯一可走的就是他们刚来时走过的这条小路。
确实是个屯兵的好去处,别说六百人,就是六万人洒在谷地里也会无影无踪的。
“这里大概以前驻过一杆子土匪。”贺老六说道。
下到谷底,涉过齐腰深的河水,站在那片隐藏在密林中的山寨前,和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错,这里以前是住过一杆子土匪。”
眼前的房舍均为石头建成,虽然经历了许多年,但房屋基本保存完好,只是屋顶、墙面上爬满了各种爬藤植物,在一面裸露的墙面上依然可以看见当年的居住者们留下的信手涂鸦留下的痕迹。
什么“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张举人我日你姐”、“李月娥我的心尖尖”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密密麻麻到处都是。
山寨是建在半坡的台地上,四周均为缓坡,树木极密,从房屋的的布局来看,具有一定的军事用途。
最外围呈圆弧排列着一圈房屋,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大型碉堡群,因为这些房屋都设有类似于射击孔一样的小窗户,从这里可以直接俯瞰谷地。再往后地形渐高,房屋的形制多类似外围房屋,布局同样呈圆形排列。到了最高处,房屋才有些像普通民居的样子。
和尚是正牌子科班军校毕业,一眼就看出这个山寨整体就是一个环形立体防御工事体系。不仅仅选址隐蔽,而且易守难攻。
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房屋已经成了兔鼠狐蛇各种野物的乐园,看见人进来,竟大模大样地不肯挪地方,这倒好,大家刀枪棍棒一阵招呼,打死不少。
在建筑群的最高处有一幢最大的房子,木质结构,这里应该是议事厅了。
房里桌椅板凳完好,大家试了试,竟非常结实,大家打扫了一下,一屁股坐了下来。
“早知道有这么多现成的房屋,我们直接就可以将人带来了,还省得我们这么多人来打前站。”
“是啊!六哥、你是咋发现这块地方的?”
“那年我带一群人找矿,找到这里,发现了这个空寨子,当时就看出这是个土匪留下的老窝,加上无人居住,我们觉得有些阴森森的,所以也没敢久留,就赶紧原路出去了。”
“这里再规制一下,就是一个立体的防御体系,对面山上再设上一个哨卡,别说日本人,就是天兵天将,要攻进来恐怕也要费点事。”
“这里唯一不好的就是粮食很难运进来。”
“粮食好办,目下得先将就一下,河里有鱼、山上有野物,河两岸的地肥得流油,明天我们回去赶紧运一批秋粮种子进来,开荒种地,赶十一月就可以收获了。”
“这批两广兵能吃苦也能打仗,蝎虎得很。当年桂军号称‘狼军’,有名的死缠烂打,缠上就要就要揭你一层皮,特别是在山地丛林中作战,桂军独步天下,中央当时对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这里对他们再适合不过了。”
外面的军士们已经开始埋锅造饭了。
缕缕炊烟之间是一阵阵煮肉的香味。
带来的这百十号人清一色是这次营救出的两广兵。
两广人对生猛海鲜、蛇鼠猫狗是来者不拒,一律通吃。而且他们也善吃、会吃。所以刚才打扫各房子的时候打倒的各种野物一样也没浪费。
刚开始时继宗、和尚、贺老六三人看着雪白莹润的蛇肉不敢吃,只挑点野鸡、豪猪肉吃,。
一个歪戴着帽子、大背着枪的丘八一脸坏笑的走过来,手里的刺刀上挑了条胳膊粗的蛇。
这丘八原来是桂军第七军上尉连长,阳朔人,外号“老狼”。
他笑嘻嘻地把蛇递到继宗跟前,一口广西腔:“大哥,尝上一口,再来口酒,保证你这辈子看见啥肉都觉得不香。”
继宗迟迟疑疑用手撕下一块,放到嘴了尝了尝,果然鲜嫩异常。
他举手让道“来来来,和尚、六哥你们都尝尝。”
俩人一尝、果然不赖,一条足有五斤多的蛇瞬间被瓜分的一丝不剩。
老狼一看就是个老油条,他咧着嘴跐着牙,朝外面喊了一嗓子:“弟兄们进来,酒肉伺候。”
霎时涌进一帮流里流气的兵油子,举着酒,拿着各种肉一下围到跟前。
继宗天性豪迈,又和金龙、和尚、兰卿、子美等人相处日久,对当兵的习气尤为熟悉。
当兵的常说:“和尚不亲冒儿亲,当兵的不亲枪亲。”
丘八门常常一根烟一递,两杯酒下肚,再骂上几句当官的,甭管是中央军还是杂牌军、南方兵还是北方兵立马就是好兄弟。
所以继宗毫不推辞,举起酒瓶一口气就吹下去半瓶,当兵的一阵叫好之声。
老狼双手举起半瓶酒,一脸的郑重,对继宗几个言道:“几位大哥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弟兄们心里明白,咱当兵的不说谢恩,今天敬几位哥哥一杯,啥都在酒里。”
说完举瓶扬脖,一吹而尽。
紧接着当兵的依次敬酒,继宗几个只好抖擞精神放量而饮。
不大一回儿,放到了一片。
清醒的就剩下,继宗、和尚、老狼三人还能支撑。
老狼叹到:“真是个好地方啊!”
说完眯缝着小眼睛击节而歌:“男儿胆大可包天,参加敢死队!
沙场血战拼头颅,视死也如归!
宁玉碎,勿瓦全!革命将士大无畏!
歼灭敌寇,建立勋功,看我们无敌的钢军敢死队!“
歌罢久久不语,似乎又回到了风景如画的老家阳朔。
和尚听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他知道,老狼所唱的是号称“钢军”的桂军第七军军歌。
第七军除了装备太差,其战斗力和战果在抗战中应和当时的国军五大王牌相媲美。
第七军作战勇猛顽强,对日军作战,常常是战至最后一人一枪,只要阵地上还有能动的的士兵,往往也要作拼死抵抗,比之日军的所谓武士道有过而无不及。
日军往往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选择自杀,而桂军士兵即使要自杀也是和敌人同归于尽,造成敌方人员伤亡。
所以日军当时有:“欲灭支那,先灭广西。”之言
“老狼,你是咋被俘的。”
“今年三月在桂南护送学生遭遇日军伏击,我率部殿后,受伤被俘。”
“看你好像住过军校?”
“我上过广西陆军学堂,而且还是黄埔广西分校六期生。”
“你看着不像军官。”
“桂军都是这样,军官大都是从战场上提拔的老兵皮,所以官兵关系很好,这有点像共产党,军校生受影响,时间一长,和当兵的就混成一样了。”
“怪不得你们桂军号称‘狼军’呢?”
“你才知道?地上躺的‘山猫’、‘刺猬’、‘鬣狗’都是正牌子军校出身的军官,你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哪个不像老兵皮?至于那些教导队出身的军官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战局如何?”
“目前西南、西北稳定,日军已成强弩之末,用不了几年,日军必然完蛋。”
因为有过共同的军校经历,老狼和李鹤裳都恢复了军校生那种仪态端庄,郑重认真的状态,因此两人的交谈就有那么一种非常庄重的成分在里面。
“老狼、这里要让你管,你打算咋整?”
“太简单了,将人员分成两部分,一小部分为武装人员,另一部分为生产人员。现在大约有一百多条枪,在对面山顶、东西峡口各驻十几人警戒。这里地方偏僻,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上来几百个鬼子根本不在话下。”
“粮草问题你考虑过没有?”
“你忘了咱刚才都吃得啥?对我们来说这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吃的喝的。”
看他俩说的热闹,继宗也插了进来。
“听和尚说你们桂军善打山地丛林战?”
“没错,两广山多地少,大多数士兵来自山区,以前不是猎民就是药农,所以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深山老林就是他们的家。而且两广蛮夷杂处,养成了人们霸悍、野蛮的性格。”
“丛林战有啥特别的地方?”
“那太多了,不过总的来说不过是要善于伪装自己、隐蔽自己,还要能适应丛林,不需要太多补给长而能时间生存下去。”
“是啊!丛林里除了敌人,还有毒蛇猛兽的威胁,没有一定的经验是不容易生存下去的。”
“恰恰是这些所谓的威胁,反而是我们有利条件。”
想了想老狼又补充道:“你们放心,要不了几个月的休养生息,这些人保准又是一支精兵劲旅。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挂在西面的山岗上,缓慢、宁静的河水泛射着红红的阳光。把周围的缓坡和山岗映照地通红,景色极其雄峻阔大。
继宗走出大厅,不言声的看着这壮美的景色,沉浸在一种说不出的肃穆和庄严之中。
三天后,营地的修缮、打扫都已完工。
这批被营救出来的士兵,除了伤病不能动的留在水帘洞继续休养外,其余所有的人携带着步枪150支、机枪4挺、掷弹筒两门及弹药若干以及大量的口粮、种子、农具迁往关口岭峡谷屯田。
老狼还给这支队伍起了个名字叫“国民革命军第七军燕山游击支队”。
第4部分
第二十章 自相残杀
日本人是很健忘的!
特别是柳林镇据点的小鬼子们,他们脑子仿佛都缺根弦儿,不到一个月,他们似乎忘记了马兰峪遇伏、忘记了沼泽地的蚊子和蚂蟥、据点壕沟外的弩箭。
他们又像以前那样,蝗虫般蹦蹦跳跳起来。
看着这群不知死活,没完没了瞎闹腾的的小鬼子们,刘大牙对翻译也越来越没有耐心,他翻译时所加的定语也越来越长,而且后面往往要加上自己的评论。
“这驴日的王八蛋想要根葱,你瞧他那熊样简直就是猪鼻子插大葱。”
“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货还想吃点花生米,他他妈的也就配嚼狗卵。”
“这头矬母猪下的小矮猪还想要盘松花蛋,张老板、你给他弄盘苍蝇蛋就够他的了。”
…………
到最后,他忍无可忍,罢工不干、拒绝翻译了。
而且振振有词地说:“我乃堂堂华夏儿女、炎黄子孙,岂能为猪狗不如的小日本儿整天翻东译西。”然后竟拂袖爬去。
张胜听完忍不住大乐。
这下刘大牙伤自尊了。
他怒气冲冲地说:“张老板,今日之刘打牙绝非昔日之刘大牙,佛祖云:”回头是岸‘,我刘大牙当初有辱祖宗,今天我已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行吗?“
张胜忙辩解道:“刘先生,不是这意思,我这是替您高兴啊。”
“哼————”
“刘先生、你看我小本经营也不容易,您就将就着点给翻译翻译吧,要不然皇军非砸了我的酒家不可。”
刘大牙抬头昂然道:“头可断、血可流,日本语断不可翻。”
“好我的刘先生、刘大爷,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看在我每日好茶好饭伺候您的份上,您就将就将就吧。”
刘大牙一翻三角眼:“那不行!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任凭张胜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无奈那刘打牙是读书人,满肚子的学问,一身正气,一张口就是大节大义、大忠大孝。竟驳的张胜一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只好悻悻而去。
晚上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继宗、占魁、和尚,哥几个几乎笑爆了肚皮。
和尚笑得眼泪直淌,边笑边说:“还、还、还他妈节呢,他刘家两代汉、汉、汉奸,还奢谈什、什、什么节,真笑死人了。”
占魁也说:“呸、这狗汉奸两顿饱饭吃的不认识自己是谁了?狗他妈能改了吃屎?”
“对、饿狗日的两顿,他也许就清醒了。”
张胜却笑不起来
第二天,刘大牙果然再不进酒家一步。
日本人一来,害得张胜捉襟见肘、疲于应付。
最后不得不依靠笔译才勉强打发了这群鬼子兵。
继宗也有些急了,他知道,没有刘打牙翻译无所谓,但刘大牙不坐在店里,每天就少了许多的消息来源,据点鬼子的动静就一点也不清楚,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他和张胜一商量,决定要和刘大牙谈谈。给占魁、和尚一说,他俩也觉得事情重大,是得和刘大牙好好聊聊。
酒桌上,刘大牙不吃、不喝、不言、连头都不抬,任凭哥几个怎样劝,就是一脸正色、不接话茬。
劝得急了,他微微一笑倒劝起张胜哥几个来:“哥几个,我先谢谢你们这段时间一来对我的接济。我劝你们赶紧关门回家种地,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