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原本并没有将文雅的虚张声势当成一回事,可忽然从他身侧扑来的黑影他却没有办法视而不见——尤其是对方手上还握着一把钢刃的时候。
清虚赶紧收回了刺向文雅的剑回挡在身前,挡下了短刀的一击。
金属碰撞,火花四溅。
清虚的攻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给硬生生地挡了回去。清虚后退了好几步之后,定睛看着面前的人。
是右手骨折,现在用左手拿着刀的女忍者小舞。她木然地张着泛着红光的眼睛瞪着清虚,眼神却涣散地好像看不见任何人。
清虚看着完全没有了自我意识的小舞,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
“怎么?对着自己的伙伴下不了手么?”文雅像是看戏似的坐到了姜夜莺身旁,一只手紧抓着姜夜莺的肩膀,一只手撑着头津津有味地说道:“她现在可是只有一只手啊,如果你连她都打不过,可没办法把她给抢回去哦!”“她并不是我的同伴——至少她自己并不知道我这个同伴的存在。”清虚脸上挂着笑容,眼中却深深地刻着鄙视与不屑:“你现在一定觉得很愉快,是不是?像是操线者一样,看着自己手下的傀儡互相争斗,流血,甚至死亡。你是一位傀儡师,而整件事就是台幕之前的木偶戏,是不是?”“虽然你的话里充满了讽刺,可没错,我很愉快。”文雅笑道:“而你,会让我更加愉快。”文雅的话一完,小舞立刻挥舞着短刀攻了上去。
清虚一边用长剑一次次挡开女忍者并不致命却来势凶猛的攻击,一边看着小舞的眼睛说道:“你还记得么?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那座简陋的中学里。”女忍者的攻击明显有了一瞬的停滞,可之后,一刀又一刀依旧猛烈地攻来。
清虚继续和小舞拆着招,嘴上也仍在说着话:“那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那时我才刚满十八岁,你也才十三岁吧?我代表自己的父亲参加姜老伯投资的新希望学校落成仪式,你挂着一条红领巾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可从来没想到过,你会忽然朝着我扑过来,然后抱着我的腿求我带你离开那里。”“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眼神,我没有办法拒绝那样的要求。”“是我带你离开了那里,是我把你丢给了明砚和老蒋,为你重建了一个家。”“这一切,你都不记得了?这三年来你为了这个家留的汗水和血水,你为了留在这个家所付出的努力,你只花了一年就通过了毛大师的忍者训练,当我问你为什么能学得那么快时,你的回答你自己还记得么?”“你说过,为了留在我身边,报答我带你离开地狱的恩情,怎样的痛苦你都可以忍受,怎样的东西你都会去学,而且你永远不会背叛我。”“这一切,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小舞的攻击动作随着清虚的话变得越来越慢,到了最后,她彻底地停了下来,任凭文雅如何催动,她就是一动也不动,呆立在原地。
“你究竟是谁?”文雅困惑地问道。
“我当初说过一次,你以为我在说笑。因为你不相信有人可以聪明到三两年就能学会道术。”清虚笑道:“我的道号是清虚,我的俗名,是顾仲。”
第四卷:傀儡戏第十五章:戏里戏外(1)——到底是谁?
对所有人和事至多抱持99%的信任,永远要留存1%的怀疑。因为这事上本就没有“绝对”的100%,“绝对”没有。
---------------------------“你的眼睛其实只能看到人灵魂的大致轮廓吧?不然的话,你就不会只分辨得出我顶着的这张不是我自己的脸,而认不出我就是顾仲了。”清虚不紧不慢地说道:“言咒师也不是彻底的万能,不是么?”“不可能。”文雅丝毫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学道虽然不是不能亲近女色,但也得清斋戒荤,不沾烟酒。而且早中晚至少要花上六个小时做专注性的练习,数十年不断。可据我所知,三年前的顾家少爷可是富二代里少见的精干份子,天天为了自己的家业劳心劳力,即使是之后减少了外出应酬,还是在幕后维持着整个顾氏集团的运作。像这样的大忙人,即使像要修道,也绝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你觉得呢?”“真的不可能吗?”清虚嘴角上扬:“相信你已经见过了一个顾仲,赤光会和南十字盟的人也暗杀过许多个顾仲,可我现在却还站在这里,你觉得是因为什么?我可以修道的同时操纵整个企业的运营,你认为又是因为什么?”“你所有一切‘不可能’的前提就错了,因为你一直都认为,‘顾仲’只是一个人。”顾氏集团的董事长顾恩晋,其实是个精子活力稀缺的男人,也就是说,他是个性无能。
他没有亲生儿子,因为他的精子活力度根本不足以支撑受精卵的形成。
可顾氏不能没有继承人,顾恩晋也不能对外承认,自己是个不能拥有自己骨血的人。
所以,顾恩晋来到深山之中的道观,信奉道教的他想求助于那些通仙的道士给予他一些帮助。
道士不但给了他帮助,而且还给了他一个孩子,一个皂山上的道士们都觉得神奇的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顾仲。
他太聪明了,有的时候,他聪明得连顾恩晋都觉得害怕。
这个孩子成为“顾仲”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挑选“影子”他以为顾恩晋做善事的名义,走遍了几个省市的孤儿院,挑出了好些个与自己神型皆似的“替身”也是因为这件事,对于孤儿院“情有独钟”的姜华才会有机会和顾家扯上了最初的关系。
要找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并不容易,要让一群人训练出一致的对外形象,就更加是难上加难——幸好最初的顾仲还会一些修颜的技术,而顾恩晋也有足够的精力物力支持顾仲的计划。
于是,顾仲做到了,或者说,顾仲“们”做到了。
这就是为什么顾仲能在挤兑掉了顾氏集团的绝大部分股东之后,独力支撑如此大的集团的运作;这也就是为什么有顾仲可以在维持自己每天六小时的静心修道时间的同时,还能出现在必要的场合大鱼大肉;这更是为什么赤光会与南十字盟辛勤追杀顾仲那么久,却连他的真身都碰触不到的原因。——因为顾仲,从来就没有过唯一的真身。
“那和言先生定过约契的那个人,是谁?”“是‘三号’。顺便说一下,桑拿房里的那位是五号,而我是一号,这也就是言先生能看到阳寿的眼睛也看不穿我伪装的原因。”“……真有趣,那喜欢上这位姜家大小姐的顾仲,又是哪一个?”文雅看着身旁已经听得一脸惨绿的姜夜莺,笑着问道。
“你觉得呢?”清虚苦笑道:“我站在这里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老板,那我是为了谁?当然是我自己啊!”“……你骗我?”姜夜莺看着面前的道士,忽然觉得异常地陌生。
“我没有,从来没有。”清虚看着姜夜莺,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爱恋:“你碰到的,你倾听的,你诉说的,你爱上的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我。”这个人爱姜夜莺,这是无法伪装的情感。文雅一生都在操纵人,她最能分辨什么感情是真正地发自心底。
这人绝对是顾仲,如假包换的顾仲。
只是,杀死这个顾仲,就当真完成了赤盾家的任务?就当真能赢回那两箱钱?如果当这个顾仲命归西天之后,如果他们发现又有其他的顾仲满街乱跳的话,文断头的招牌砸了倒是没什么所谓,如果让那群富翁转移了追杀的对象,这可就不是那么有趣的事了。
文雅忽然发现自己当初想出的“王子救美计”现在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真烦人,什么几号几号的,全部杀光就是了。”文雅闪着血红色的眼,不耐烦地站起了身:“管他有几个顾仲,反正最厉害的也不过就是一个道士,杀了就是了!”“哦?真是这样么?”清虚笑着举起了剑:“如果你真的能杀得了我的话,你尽可以来试试。我可看不出你除了操纵人之外,自己还有什么本事。”“那你睁大眼睛看着就是了。”文雅站起了身,双手环抱于身前,用低沉厚重如招魂一般的魔女之声念道:“激。”姜夜莺就坐在文雅的身旁,当文雅站起身的时候,姜夜莺抬头以看,便看到了文雅左手所按着的右手手肘处,贴着一张小小的黄纸,一张写着“激”字的小小纸片。
文雅将激发傀儡肾上腺素的言咒使在了自己的身上,使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强力的武器,然后从腰际抽出了另外两张薄如蝉翼的纸片,将它们抖成了一柄长枪,然后飞速地刺向了清虚。
因为清虚在房间的另一头,所以这一刺也第一次使得文雅远离了一直在她控制范围内的姜夜莺。
当这一枪刺出,清虚没有举剑格挡,他只是咧开了嘴,笑了。
当文雅看到清虚的笑容时,她忽然明白了,全都明白了:她上当了。
这个在他薄纸长枪之前的笑容,她再熟悉不过,这不是什么道士的笑容,也不是顾仲的笑容。
“速”正当这一枪立刻要将那张笑容撕破时,文雅的面前忽然一个模糊,清虚的人不见了。
“作为一个好绑匪,你永远不该离开自己的人质。”当文雅止住身形,转过头向后看的时候,清虚已经来到了沙发旁,笑着扶起了姜夜莺。
这个好像永远在嘲笑的声音,绝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拥有。
这一次,文雅“绝对”不会再认错了。
“言先生,怎么会是你?”
第四卷:傀儡戏第十五章:戏里戏外(2)——三簧戏/上
文雅的弱点:自以为可以控制人,便能了解人。
------------------------------在房间内无比热闹的同时,房间外的战斗也并没有停止。
尹璐虽然并没有受过什么专业的鞭术训练,浑得是靠一股蛮劲,将鞭子舞得虎虎生风。
然而即使那长鞭将尹璐身旁方圆十米以内舞了一个风雨不透,可却依然没办法抓到言先生的影子。
言先生就像漂浮在空中的叶子一般,总是能在鞭影重叠的间隙中轻而易举地穿过,尹璐的鞭子不但伤不到他,甚至连在他的衣服上留一条口子都做不到。
渐渐地,尹璐开始觉得累了,不仅是手累,更加是心累。
肾上腺素并不是什么激发潜力的万灵药,它是人面对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时,才会分泌出的,一种以毒理性质强硬拉出人潜能的液体。
简单来说,肾上腺素就是一把双刃剑,短时间内,它是让人拥有奥林匹克运动员级身体强度的仙药,可如果长时间分泌,它会将人的生命力一点点地耗干,并且之前分泌的液体会让人的疲劳感成倍增加。
而现在的尹璐,显然已经度过了和肾上腺素之间的蜜月期,开始受到副作用的侵袭了。
长发女感觉到自己手上的鞭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而言先生的脸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不到自己处于危机的时刻,他们似乎就不会开始思考。
当那长蛇一般的鞭影变得愈来愈慢,尹璐的脑袋却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此时的她才开始怀疑,不是自己的鞭子从没摸到过言先生的边,是言先生根本就没有“边”好几次尹璐明明已经看到自己的鞭子击中了言先生,可一个恍惚,言先生已经在鞭子的另一边朝她微笑了。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当尹璐能绝对肯定自己的想法时,她的身体已经整个地瘫了下来,长长的鞭子也软弱无力地耷拉在了地上,变成了好多个圈。
看到对手软下了身子,言先生悠然地飘到了尹璐的面前,俯视着这个自以为可以打败他的女人。
事实上,她确实是可以打败他的——如果他真的是言先生的话。
“你……你是谁?”尹璐眼眸中的血红开始逐渐地褪去,她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你不是言先生,你从头到尾都没用我的名字称呼过我,你甚至可能根本不认识我。你到底是谁?”“我认不认识你又有什么要紧?反正自大言认识的女人不外乎就是那么几种:漂亮,长发,短了寿命,然后恨他。”“言先生”蹲下身,侧过头饶有兴致地评点道:“不过你确实很像那个女人,真的很像。文雅那家伙真的很能像主意,不过在打鬼主意方面,她还是斗不过那个自大鬼——虽然他并不是鬼,好像我才是。”就在“言先生”沉醉于自言自语之间时,尹璐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挺起身,从手腕处拔出一把不足三寸的短匕,然后猛地插进了“言先生”的胸膛。
“言先生”显然没有料到尹璐会做出这样的垂死挣扎,他没有来得及闪躲,任凭匕首直直地刺了进来。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杀死这个恶魔了!我可以拿回自己的失去的生命了!那终日在噩梦中醒来,担忧明天就是自己生命终结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尹璐花掉了身上最后一份力气,在兴奋与惊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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