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尾猫望着我,忽然全身闪耀了一下,几乎晃得我睁不开眼睛。然后我在地上看到了一只猫,一只和普通猫没什么两样的白猫,而且,只有一根尾巴。
我知道它是八尾,忙高兴地把它抱起来,兴奋地往家里走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每天都和八尾猫玩耍。村子里的大人不会干涉孩子和猫玩。反正那时候我又不愿意和你父亲一样去读书,家里又富足,也就让我由着性子瞎混呗。但八尾起初很不愿意这样玩耍。每当我像逗其他猫一样把纸团、毛线球之类的扔给它时,它总是无动于衷地望着我,就像一个老人看幼稚的孩子一样。我终于意识到这样逗它其实是对它的不尊敬。
它每天都对我叫唤,要不就摇着尾巴蹲在门口。我知道它不想待在这里。它想尽快满足我的愿望,少一根尾巴,然后又重复那永无休止的修炼。望着它的背影我觉得它很可怜。
那天我坐在它面前问它:〃是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它没做声,只是懒洋洋地望着我。
〃那,我的愿望就是你能有九根尾巴。〃我一字一顿地说。
八尾猫呆住了,黑色玛瑙般的眼睛充满了疑惑,随后是一种后来我知道名为感恩的眼神。或许它终于明白佛祖的意思,只有遇见一个肯让它圆满的人,它才能有九条尾巴。以前的人都自私地为自己考虑,他们认为八尾猫为他们实现任何愿望都是应该的,他们不会考虑八尾的感受,因为每一条尾巴都必须经历几十年的修炼。
八尾猫慢慢地起身,伏在我面前,舔了一下我的手,很温暖。我看见它的眼睛有些湿,或许是眼泪吧。
八尾不能再叫八尾了,我看见它长出了九条尾巴,是那样的华美壮丽,它的身体闪烁着白光,以至后来同村的铁蛋一直赌咒说那天看见我家闪着白色的强光。
我目送着它离去,还是有些失落的。我知道我这辈子不会再和它见面了。
不过似乎以后的日子冥冥之中都受到了它的庇护吧,我这一辈子没什么作为,反而过得快乐而安详。我的子女都很孝顺,我的身体非常健康,或许都是托它的福。还有,昨天我梦见它了,它说它就要来接我了。
上面就是叔祖父的叙述。当时的我听完只能将信将疑,我知道医学上有种病是臆想,多发在老人身上,他们身体很健康,但记忆却混乱。他们往往把一些不相干的事串联在一起组合出自己所谓的记忆,我不知道是否叔祖父也有这种病。
但很快,在我离开家乡前他老人家就过世了。走得非常之安详,就是白天睡在藤椅上走的。家里人也说了,这,叫喜丧。
在葬礼上,我是我那辈最长的。所以第一天的灵是我来守,那晚发生的事证实了叔祖父的故事。
大概凌晨两点后,大部分人都散去了,只有几个守灵的人还在,不过大都已经睡死过去。但我却出奇地清醒。一想到前几天还和我谈笑风生的亲人一下就阴阳两隔,我多少有点悲伤。但在寂静的夜晚,我却听见了一声猫叫,并非像电影里的那样恐怖诡异,却充满了温柔的叫声。
我也看见了,看见了八尾猫,不,应该称它为九尾了。如叔祖父描述的一样,第一次见它的人都会惊叹于它的美丽。白色如雪般的毛发配上漆黑如墨玉般的双眼,而且那漂浮的九条白色的尾巴更加让它显得雍容华贵。
它向我径直走来,全然没有理会我的惊讶。我很想叫醒其他人,但嘴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就看着它走到叔祖父的灵柩前,像叔祖父当年和他分开时一样,舔了舔他的手,然后就如一阵烟一样消失了。
过了很久,我发现我才能说出声来。但我没告诉其他人,我知道这无非招惹一顿嘲笑而已,而且在这样严肃的丧葬期间说这个在我们那里是很避讳的。结束叔祖父的葬礼后我才又回到家,而且以后我也再没见过八尾猫了。它的传说似乎也终止了。
〃好神奇的猫啊!〃我忍不住感叹道。
〃的确,不过你相信么?〃朋友问我。
〃当然,如果别人说我可能不会相信,但你说的再离奇我也是确信的。〃我坚定地说。
〃那就好,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有你相信就够了。〃朋友笑着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早点休息。我知道今晚的故事结束了。当朋友出去后,房间又恢复我一个人的寂静。这时,朋友的那只猫又从外面回来了。我看着这只可爱的猫咪,心想,它会不会就是那只八尾呢?如果谁有缘看到八尾猫的话,记住一定要向它提让它有九条尾巴的愿望,因为徘徊在人世的它们是很孤单寂寞的。
第五夜:手术刀
(以下是直接以朋友的口吻记述的。)
有很多人学医都是带着强迫性的。我的大学同学林就是。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他家是医生世家。他家三代学医,爷爷、父亲都是医学界非常著名的人物。所以他自己说,当年高考志愿从第一到第八全是医学院。
不可否认遗传的确很有用。林似乎天生就是当医生的料。再难再厚的课本他都记得非常牢。按照同学的说法是他能熟悉地知道人体的每一根血管,但却经常在回自己家的路上迷失方向。
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且拒绝了留校做保送研究生。在我们看来他有点怪异,居然拒绝这么优厚的保送机会。但是最近我在外地旅游的时候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要我立即来一趟,说是有要紧的事,所以我们两人在毕业后又坐在一起聊天,自然我也问了问为什么他拒绝保送。
拒绝保送其实并不是林的主意,而是他家里的决定。他的爷爷并不赞成林去读研,他希望林现在就来到自己和林父亲所在的医院。或许老人家已经迫不及待了。林自己并没有反对。因为本身这条路也是爷爷帮自己选定的。
可惜的是,还没等林正式在医院上班,林的爷爷就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爷爷的去世给家里带来一个不小的打击。他们家人丁并不昌盛。林是独子,父亲也是。在葬礼结束后,林的父亲给了林一个盒子。
〃拿去,这是你爷爷生前经常交代的,一定要给你。〃父亲把盒子郑重地交给林。这让林很吃惊,因为在林看来爷爷有时候是很严厉甚至有些专横的。他一直认为爷爷并不关心自己,只是为了所谓的世家的名望才强迫自己学医。
〃这个是爷爷的珍藏,你要小心保管,要知道我都没资格继承呢。你爷爷经常对我说,你是学医的料,这个东西到你手上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父亲缓缓地道来。林心中却涌起了悲伤和对爷爷的怀念。
当林说到这里,我忍不住问林:〃到底盒子里是什么?〃
林说,爷爷当时的交代是,不到你对病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不要打开盒子。
林自然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医生,但似乎行医的道路异常顺利,他自己常自我调侃或许是爷爷在天之灵的保佑。但很快他遇见了他穷尽气力也无法解决的病患。
〃那个病人就是上个星期来的,当他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肥硕的圆球,有人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但这个胖子虽然穿了一身的名牌,我也能感到他的低俗和平庸,最重要的是他一进来我就闻到一股子臭味。他身后还跟着一票人,哪里像看病,简直是黑社会谈判。虽然穿着得体,衣服名贵,还有众多的手下,但我知道他的病痛把他折磨得不轻,因为我看见他那如面团一般的胖脸上,就像被一个人揉了一下,五官都分不清楚了。〃林在叙述的时候经常带着一点点讲课的感觉。
〃当时我很奇怪,因为在冬天,他居然在外套下只穿了件很薄的内衣,而且我看见他的手下的手上还有很多套相似的衣服。
〃当我询问他的病情时,他面露难色,最终他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我们两人在房间里。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脱去外套和衣服给我看的东西。那是我从医那么久从未见过的恶疾。〃林的声音有点抖动,喉结在不自觉地上下翻动,虽然很轻微,但我还是看见了。
〃他的背已经不能叫背了,你可以想象一下,你所见过的马蜂窝是什么样子。高度的溃烂和伤口的高密度使得他的肉芽怎么也长不好,伤口之间互相撕扯。他能活下来我都很吃惊了。我还闻到了非常刺鼻的脓臭味。但我是医生,我只好屏住呼吸,近距离地观察伤口。
〃那的确是个非常奇特的伤口,如果你看了你会感觉像是有人用武侠小说中所说的大力金刚指按过一样。每个伤口都是规则的圆形,但都已经凹陷并且开始坏死。而且就在我观察他伤口的时候我又看见了令我惊讶诧异的一幕。
〃我亲眼看见就在他脖子右侧靠近锁骨那块为数不多的还是完好肌肉的地方居然慢慢出现一个指印,先是普通的凹陷,然后越来越深,最后开始发黑,我知道血管已经开始坏死了,最后像是戳破了的水袋一样,伤口形成了。但奇怪的是,虽然这一切在慢慢发生,但这个人似乎没任何知觉。
〃检查结束,我示意他穿好衣服,因为再多看两眼我真的受不了。
〃我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他痛苦地回答说已经快一个月了,开始没在意,因为也没什么疼痛,但后来发现脱下来的衣服全是脓血,身上也充满了腐臭味,就不得不去看医生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手下带那么多套衣服。〃说到这里,林突然望着我,〃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惊讶么,因为我并不是主治皮肤病的医生,更何况我出道没多久,为什么他如此严重的病会来找我医治?〃
〃当时我问过他,但他闭口不答。我也没办法,只好让他先回去,我再想办法。望着他步履蹒跚地离开,我突然想到了爷爷留下的遗物。那个盒子正静静地躺在我家床头,现在或许是时候打开了。〃
这个时候林走到房间里面,然后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通体是墨绿色,大概一手掌长。当林从房间拿出来的时候我就被盒子吸引了,因为它泛着神秘的绿光。
林在我面前慢慢地打开盒子,开盒的瞬间我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我好像看到什么半透明的物体从盒子里离开似的。
我和林终于看见盒子里的东西了,略有点失望,盒子里只是一把普通的手术刀,不过也有点不普通,因为刀柄是金色的,而刀刃,居然没有刀刃!
林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术刀,奇怪为什么没有刀刃只有刀柄,没想到他突然啊的一声,这时我们才发现,并不是没有刀刃,而是刀刃极薄,薄到通体透明如空气的地步。而刚才林不小心,被锋利的刀刃割伤了,血很快就流到刀面上,这时刀的原形才看清楚。原来刀刃部分比刀柄要长上很多,这样它也比一般手术刀要长上一寸左右。正当林在包扎伤口,我却突然发现透明的刀刃上被血浸渍后居然好像有一些条纹。我拿起来对着光仔细一看,原来不是什么条纹,而是两行小字。
〃医者施术救人,施仁救魂。〃只有这十个字。
〃这就是你爷爷留给你在对病情没有办法时候的遗物?〃我问道,〃或许你父亲可以知道其中的奥秘。〃
〃没用,父亲估计和我们一样,之前从未听人提起。但爷爷生前是非常著名的外科专家。但据说与其他的专家不同,他最擅长为人诊治一些非常奇异的病,由于这些人大都不希望曝光自己的病情,所以爷爷虽然著名,但没凭借那些个病例成为世人皆知的神医。〃看来林的爷爷的确很低调。
但是这把刀到底能帮助什么呢?最起码面前的这个背部病患该怎么医治?我问林,林也默不作声。
我最后建议刀先放在这里,那个病人的病症非常奇怪,而且他为什么只找林来看呢?林点了点头,说我看的怪事多,想叫我和他一起调查一下那个病人。我笑道:〃好事就没见你来找我。〃
很快,我们知道了胖子的身份,果然不是一般人。他是当地的一个工程建设老板。旗下的建筑队很多,由他承建的工程也很多。但该胖子似乎不是什么正经商人,拖欠工资,克扣材料,不过倒也没什么大错。据他本人讲他的饮食作息规律也很正常,更没有接触过什么毒物或者有背部外伤的历史。这可把我们两人难住了。虽然我知道胖子的症状有点像苗家人的虫蛊,但也不全像,因为像这样强的蛊下蛊的人都很难活下来,按照他的病情,他活不了多久。而且现在这个年代恐怕要找到那个会下蛊的人太难了。
〃这样,你去吓吓那个胖子,让他告诉你到底他为什么要选择你来治他的病,或许这里能找到点原因。〃
果然,胖子听我们说他活不了几天了,惊恐得像一条看见杀虫剂的肥硕的虫子,啊啊地哭,边哭边说,他知道林的爷爷有把手术刀,持刀者可以医治任何顽疾。
林和我都很奇怪,看来是爷爷以前治过的病人告诉胖子的。但胖子说,没人看过林的爷爷如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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