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落,便低咳一声,推门进来,展颜笑道:“你若是白当了,那我现在还不知道上哪儿去找这些断档记录呢。”李老伯眼圈虽然依旧发红,但精神还算爽朗,接口道:“我辛辛苦苦把那些断档记录分地藏匿,这件事我也有功劳,你们怎么偏就不提我?”阿强笑道:“罢了罢了。我可没留下什么遗言,什么怪诗,你莫向我请功。”何健飞道:“虽然真阿强犯下的错已经罪不可赦,不过最后他毕竟良心未泯,留下了冬蕗索命字句的警告。事完之后,我去冥界一趟,看看能不能让他轮回。”正说到这里,“哎哟!”李老伯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把阿强和何健飞都吓了一跳,忙问缘故。李老伯叫苦连天:“你说起断档记录来,我才想起还有一张迷没解呢,就是记录了古怪日期和短句的那张。我们刚才竟然忘了问他了。”阿强轻松地说道:“你说那张啊。我想他是用来记录他的反击计划进程的吧。第一个其肯定是指我,第二个其恐怕说的是散播鼠疫的事情,最后两个其确定无疑指的是那四个被当作实验品而死去的同学。”何健飞道:“这些我也都想到了,但是那最后一句毕业又应作何解呢?你们是28号毕业的吗?”李老伯道:“我记得好像不是,再说,阿强出事的时间是在5月啊。”阿强沉吟了一会儿,说道:“28号晚上是我被逼出肉体的日子,也是他接受冥界惩罚的日子,所以我想,他会不会是用毕业的谐音‘毙也’这两个字呢?毕业,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结束。”说到这里,阿强叹了一口气。
回想起真阿强扭曲的人格遭遇,三个人不约而同都陷入了沉默。当年全校人心大乱的骚动,那仅存的二十三人的冷漠麻木,冬蕗自杀真相的扑朔迷离,让亲身经历这全过程的李老伯唏嘘不已,令他最难忘的是,和阿强同宿舍的两个男生被警察押走时回过头来看他的那一眼,他仍然清楚地记得眼神里那份坚决和凛然。“阿强没告诉你什么吗?”他们至死都以为他们是英雄,或许,被真阿强利用了的全班二十三名同学才是冬蕗事件中最值得可怜的人。李老伯感叹一声道:“说起来罪魁祸首都是那个神秘的带面具的人。何健飞,你把法术界翻过来都要找到他的真实身份。”一听见说起“他”,何健飞的脸色迅即变得十分难看,阿强道:“算了,小李,法术界有法术界的规矩,我们外人不好插手。”何健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听阿强前辈的意思,似乎还在怪罪我们法术界。”阿强道:“法术界和鬼界历代都水火不容,所以做出违逆天理的事也不意外。我只问你一句,法术界和鬼界有没有可能和平共处?”何健飞不假思索道:“有!我和你不就是最好的佐证?”阿强欣慰道:“谢谢你了。希望你他日当上五台山方丈的时候,不会忘记这一点。”何健飞忍不住笑道:“这条我不能答应你。我是俗家弟子,照规矩不能接任方丈。”李老伯道:“和尚是不能娶老婆的,你道他舍得身边那个小妮子?不过,冤鬼路的真相总算水落石出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劝降冬蕗?”何健飞收敛笑容道:“水倒是落了,不过还不算是石出。我问阿强前辈一句话,冬蕗前辈吸收了你的怨气后,可以即时拥有杀人的力量么?”阿强道:“不能!油岗顶比不得我死的那地方,五煞结集,与鬼界相通,更何况我恰好是七月十四的生日。”何健飞又问:“倘若再多杀几个人呢?”阿强断然道:“也不能!”说完又疑惑地说道:“这些事情不是你比我更清楚么?”李老伯听出点头绪来了:“你说说,冤鬼路拥有杀人能力并非完全因为冬蕗,而有另外的曲折?”何健飞点点头,肃容道:“不错,冬蕗前辈只是导火线,而点燃这引子的关键或许就藏在51年的君卒,婷卒中。这两个人与众不同的死亡方式很让我怀疑他们与冤鬼路的发展变化有莫大的关联。可奇怪的是,我目前在冤鬼路上只测出属于冬蕗前辈的那股强大怨气,而没有发现其他的冤魂,这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两个人其实是……
何健飞的手机这当儿突然响了起来,他不得不中断谈话,跑到外面接听。李老伯趁此罅隙向一头雾水的阿强讲述了后来的“君卒”“婷卒”的断档记录和传说。等到何健飞匆匆讲完电话,进来的时候,阿强恰好向李老伯建议:“既然那年的学生会主席是你推荐上去的,你不妨带他去找找,他念在你对他的旧日恩意肯定不会有丝毫隐瞒。”何健飞两手一拍,笑道:“跟我想得一样。李老伯,这次可又要麻烦你一趟了。”李老伯道:“我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平白无故多出两个新人有点不痛快,想想一个冬蕗已经查得这般天翻地覆,现在还得从头再来。”何健飞道:“那倒不一定,他们两个与冤鬼路密切相关,冤鬼路根源已破,接下来的事就可以迎刃而解了。”李老伯立刻站起身道:“既然这样,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第十五章 再起波澜
何健飞起身阻止道:“还有一件高兴的事没有宣布,刚才是大师兄打电话来,我和他讲了真阿强的事,我们师兄弟商量了一下,决定重新宣判阿强前辈。”
“真的?!”李老伯惊喜得合不拢嘴。何健飞清了清嗓子,收了笑容,朝五台山的方向拜了三拜,朗声说道:“因事起突然,真相蒙蔽,一善一恶,自有因果,轮回报应,大自体察,现五台山依令改判。”
阿强愣了好大一会儿才答道:“某听判!”
“阿强厉鬼,当年屠城乃因本身重冤,应天理循环之道,不能受罚。冤鬼路一事经查,与你并不相关,不予追究。附身一事,虽有微过,但立功无数,活人数千,善恶相抵,公平无错,特解除禁令,赐生人道。”
何健飞摇头晃脑地把判令背完后,笑道:“不过,我劝阿强前辈先不要欢喜着赶去投胎,不如多等十几年,和李老伯一起走,说不定下辈子有做兄弟的缘分呢。”李老伯惊喜得叫道:“真的?”何健飞望了他一眼,语带双关地道:“冤鬼路的事解决了就最好。冥界是很看重善缘的。”阿强喟叹道:“我欠冬蕗的太多,不了结她的心结我也不能安心前去啊。”
李老伯见阿强的事有了转机,心里自然十分欢喜,忙说道:“好好好,那我现在就出去打电话给老同学,找找陈师弟的地址吧。”说罢便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见李老伯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何健飞才回过头来,有意无意地说道:“对了,阿强前辈,你的法力这么高强,能不能把三花护体术教给我啊?”阿强愕然道:“三花护体术?那是什么来的?”何健飞故意笑着说道:“你就不用骗我了,你死前手中握着的那三颗小石头是用来干吗的啊?”
谁知道阿强更加惊诧,立刻就分辨道:“我记得我进去的时候是两手空空的呀。”果然如此,何健飞在心中暗叹一声,说道:“那,麻烦阿强前辈,如果李老伯问起这件事,请你推说不知就好了。”阿强很爽快地答应了:“你们法术界就是太多纠缠了。”
两个人正谈吐甚欢间,李老伯已高兴地进来了,说51年学生会主席目前听说住在商丘。何健飞起身说道:“那好,事不宜迟,那我们赶紧准备一下就动身吧。不过再委屈阿强前辈呆在紫金钵里就太不敬了,我送一个符给李老伯,让阿强前辈暂时附在上面,想出来也方便些。”阿强早在里面耐不住寂寞无聊了,听见忙连声说好。谁知偏偏李老伯又节外生枝,迟迟疑疑,不肯接过那符,说道:“那我不是洗澡睡觉都要被他……”阿强气道:“你难道不会解下符来再去吗?”何健飞再也忍不住,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商丘站到了。”
李老伯无奈地放下书,咕哝道:“人老了就是不行,想在车上看本书都看不下去。”他一边合上书,一边四处找何健飞,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冲到车门边去了。等到打开车门,何健飞第一个迫不及待地就跳了下去,李老伯却听得他“哇”的一声尖叫。
“出什么事了?”李老伯也赶忙下了车,却也不由得愣在了那里,月台上一个清新俏丽的女生长发飘飘,裙摆摇摇,一脸的笑容对着他们。那不是田音榛是谁呢?
虽然大病初愈,她的脸略显得有些瘦削,但依然掩不住笑容里透出来的美丽。何健飞抢先开口说道:“见鬼!你怎么会来?”还不等田音榛有反应,何健飞马上就又接口说道:“哦,我猜出来了。这个该死的大师兄,说好要保密的,又这样。”田音榛得意洋洋地把头发向后一甩,道:“你可别怪大师兄。他也算是够坚强了,我逼供了他三次,缠着他三天他才肯说,我才有此荣幸得以在这个月台上恭迎全省第一大帅哥的光临啊。”何健飞白了她一眼,道:“田小姐,我是有名字的。”田音榛忙笑道:“是,热烈欢迎全省高校第一帅哥何健飞同学!”何健飞忍不住转头低声咆哮道:“到底是谁这么无聊搞这个见鬼的活动?看我不揍扁他!”说着回头招呼李老伯,催他快走。谁知李老伯竟站在那里,先捶捶腰,再摆摆头,然后一屁股坐到行李箱上道:“不急不急,人家大老远跑来见你,你就多陪人家卿卿我我一会儿吧。我在这里把这本书先看完。”田音榛听到此言,顿时脸羞得绯红,朝何健飞啐了一口,笑对李老伯道:“谁说我是专门来接他的啊?我早到了一天,已经先行去拜访了那个陈老伯,就是51年的学生会主席。”何健飞喜道:“你找到他了?他怎么说?”田音榛皱了皱眉:“别提了,一开始还挺热情的,谁知一提到‘君婷’两字,脸上就变了色,死活把人赶了出来,真是无礼之极呢。”何健飞和李老伯对望一眼,回想起冥界的反常态度,心下顿时都警觉起来,难道这君婷之事又是一桩什么惊天大案不成?李老伯忙起身道:“你快带我去,他若认得我,断不敢再难为你们。”
有田音榛在前面带路,自然是轻车熟路,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栋还算新的楼房的五楼。田音榛按了门铃,很快,只听得“咔嚓”一声,里面的木门打开了,一个老头探出头来,一见是田音榛,赶紧边关门,边大声嚷嚷着:“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再来烦我!”李老伯上前一步,挡住了门,大声道:“谨思勤诚,天下大公。”那老头听了这句话,顿时全身一震,望了望李老伯,惊疑未定地说道:“你……请问你是哪位?”李老伯又道:“小陈行事端谨公平,你看看怎么样吧?”那老头凝神望了李老伯许久,突然叫了出来:“你……你是李主席?”李老伯哈哈大笑:“小陈,我当年向小黄举荐你,他真的用了。这许多年来,你过得可好?”陈老伯忙把外层的铁门打开,激动万分地迎着李老伯道:“我到处打探你的消息不着,还以为你去了呢。”何健飞和田音榛见他的态度转得这么快,便也低头鞠躬和他打了招呼。陈老伯指着田音榛笑道:“我还以为这位小姐是学校派来的探子呢,想不到她和你是一起的。唉,君婷一事其中隐秘曲折甚多,哪能轻易向外人透露?”李老伯忙接口问道:“到底这君婷是谁啊?”陈老伯听了长叹一声道:“君是张君行,是我那界的组织部长。施婷就是他的女朋友,唉,这一对当年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却为了赤岗顶搞到了如此田地,现在想起来都还一阵阵心寒。来来来,咱们进来坐下谈。”
何健飞和田音榛面面相觑,又是一对情侣,难道这其中又掺杂着什么变态的情爱因素?
三人跟随陈老伯走进宽敞的大厅坐了下来,何健飞举目四望,只见一边墙壁上挂着一个大相框,里面镶嵌了很多相片,于是起身走上前去细细观赏起来。其中一张发黄了的褪色老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照片上的十个人分两行站立,正中央坐着的恍惚就是陈老伯年轻时的模样。十个人的脸上都有灿烂的笑容,仿佛昭示了那个年代独有的纯真。相片下面印着模糊的手写字,标明是1950年。后面有四个更小的字,似乎是用铅笔写的,何健飞好不容易才分辨出了是“大年初一”四个字。张君行会不会就在上面呢?何健飞正思索着,陈老伯已端着大小茶杯以及果盘走了出来。何健飞赶紧回到沙发上坐下。
陈老伯必恭必敬地拈了一个凉果递给李老伯,仔细端详着李老伯,笑着说:“师兄的气色真好,跟当年真有得一比。那时候阿强师兄……”说到这里,忽然住口,警觉地望了望何健飞跟田音榛两人。一听得提起阿强,李老伯只觉得心里一阵酸痛,挥挥手叹道:“算了,那件伤心事就不必再提了。他们都知晓事情的全部经过了,你不必有所忌讳,有什么就直说什么。我当年留下的断档记录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