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上。是他流泪了?不……是天下雨了……
记忆。流动。
虚虚幻幻,分分合合,模糊的得以清晰,咫尺的却开始远去,眼前那一双微微泛着蓝光的眸子中凝聚着如许一份让人无法承受的深情:“你一直想知道我的心意。我顾虑着始终没有说出口,可是今天,我终于可以坦然的跟你说:鸢茵,我爱你,永世。”
一股热热的夹杂着奇怪清香味道的液体象是狞笑的猛兽,只那么一秒间,已经张牙舞爪的冲进了喉咙。“求求你……不要……放弃……”手无力的在半空中抓了一下,那么的漫无目的,却那么的青筋尽凸,上面是澄清而蔚蓝的空气。
手最终软绵绵的坠落下来,自由落体,搁在地上,溅起满地的水珠,那是冷的。热的水珠最后一滴从眼角滚出,椭圆莹润,缓缓而下,不容争辩的落入那冰冷的同伴行列中。
既然是天晴,为什么会下雨?
“怎么会这样?”吓傻了的杨淙背靠断壁,未语泪先流。星晨轻轻的放下林鸢茵的身躯,小心翼翼犹如放下稀世的珍宝:“你也要喝,杨淙。不会抹掉你所有的记忆,你只是记不起来这个学校以后的事情。”“不,我不要喝。”杨淙惶恐的后退:“你没有权利剥夺我的记忆。我跟他们不同,我的记忆里都是姐姐的惨死,都是姐姐的仇恨。现在好容易……好容易她的仇报了,谜底解开了,我能放下压迫我心灵的包袱了,你却要一棒将我打回从前,让我过回暗无天日的日子,让我继续奔波流离张罗报仇的生活,那种痛苦我不要过!你不能这么残忍……”杨淙的身子蜷缩在地上,不住的颤抖。
星晨看着她那哀痛的样子,眼里的坚定终于慢慢的放松了:“……好吧,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不逼你喝。但是你要发誓,你终生不得向他们两个透露我的存在,不得向他们提起一丝一毫的旧事,以免他们回忆起来,如果你违反誓言,我必要你的命。”杨淙道:“我……我答应……只是,我觉得这对林鸢茵不公平……”星晨斩钉截铁打断道:“这个问题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了。从今以后,她就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子,她有她自己的丈夫,有她自己的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她从来没遇见过我,从来不知道有什么妖狐绝磐,从来不知道今天的这一场雨。”
杨淙颤声道:“可是你呢?你能忍住不来看她?能忍住不来关注她?你能忘记她?”星晨怅然的看着天空,眼神里盛满了令人心碎的哀伤:“我不能……但是她不能得知我的存在。所以,我只会在远远的看着她,从现在起,我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守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我还是幸福的,我还可以躲在她窗前的树上看她的影子,听她的声音,我还能觉得她就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以前她跟我说,她会轮回每世每世的找我,我也会等着她轮回每世每世的守着她,哪怕她变成最低贱的生物,我都会让她幸福的走完生命的全程。”
说到最后,星晨顿了一顿,仰头看着天道:“杨淙,我说不下去了……我好想哭……可是我是个不会哭的怪物。”一滴温润的水珠静悄悄的从眼角渗出,如黑夜里最明亮的一颗星星,倏然跌落,流萤四散。星晨张开手掌,看着掉落在手中的湿润的痕迹:“雨越来越大了……”
没有人发现,那滴水珠并非天上的雨滴,而是从星晨眼里流出的第一滴泪水……
瞬间,大雨倾盆。
远处,传来星晨若有若无的吟诵声:
“曾经发誓要永远爱你,
就算天崩也不放弃,
最后所有的颜色,
都幻灭在那一场地裂的小雨。
“曾经为了你的笑颜,
任它狂澜顿起众叛亲离,
终于熟悉的身影,
全迷蒙在最出人意料的夜里。
“往昔的回忆,
总想一点一点地遗忘,
却总是一天一天地清晰;
如今的温芜,
总想一口一口地占有,
却总是一次一次地远去。
梦里回首,
灯火阑珊处依旧是你的影迹。
于是,
挥洒对着天说,
我已选择了,
痛楚地放弃。”
杨淙瘫坐在地上,心口痛的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头脑象是被什么重击了一样,混混沌沌,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敢去想,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记得,抬起头来看到的天是灰蒙蒙的,完全没有了太阳。
一年后,佛道第一弟子盛会在九华山拉开了它盛大的帷幕。各派均派出强大阵容,俗家弟子悉数登场,使尽浑身解数。只除了落伽山因为湮没无人参加,最终五台山智能大师的入室弟子何健飞夺得“佛家第一弟子”称号。电子书,终南山天机道长入室弟子孤星寒夺得“道家第一弟子”称号,何健飞时间比孤星寒多出一分四十秒,使得孤星寒大为郁闷,不由得怀念起那位憨厚好欺负的落伽山大弟子来了。“智能师伯,怎么不见吴师兄来呢?”孤星寒不甘心的发问。智能大师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笑道:“来不来都是缘。”孤星寒听得不解,正要发问,那边何健飞已经跑过来了:“喂,手下败将,输了就输了,别缠着我师父啊。”孤星寒咬牙切齿道:“谁是手下败将?”何健飞诧异道:“咦?刚打了一场,这么坏的记性,转眼就忘了?要不再打过?”孤星寒已经饿虎扑羊冲了上去:“打就打!”
远处传来田音榛的高八度的娇斥声:“那个姓何的家伙,我数到三,没到的今天中午没有饭吃了!一……”“我来了!”“三!没有到位,自己另外找饭吃去!”“等一下,冤枉啊,田大小姐你没有数二啊。”“我有说过一后面必定是跟着二的吗?”
“天生异象,观音伶仃。”智能大师看着眼前“佛家第一弟子”的奖牌,眼睛一闭,任由热泪滚滚而下:“劫数终于开始了。”
又一年后,智能大师在五台山坐化,终年八十九岁。留偈道:“七道轮回,樱花厉魂”闭目而逝。五台山举山传丧,禅月大师继任方丈之位。
两年后,冤鬼路事发。田音榛死,冤鬼路得以平复。
次年,樱花路事发。何健飞、孤星寒等俗家弟子奉命降服。
樱花漫漫扬扬的飞满了全天,是最粉红的浪漫,是最浪漫的杀机。道德经、佛骨、紫金葫芦无一不透着骇人的光芒,包围圈的中央,田音榛长发披面,等待着被打至魂魄分离的一刻,这些她都已经不在乎,在乎的唯有眼前那个看不清的面孔,熟悉的身影,自己用了一辈子来等的人。
在此危难时刻,一道微弱的蓝色的光芒一闪,田音榛眼前一花,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田音榛惶恐的看着他:“你是谁?你怎么进得了这天罗地网?”来人只微微一笑:“不必多问。我几年前受智能大师所托,来解救你的危难。”田音榛惊呼出声:“师父……怎么会……”佛骨道德经等已经铺天盖地的打来,最强大的法术界力量已经汇聚,光芒耀眼得快要让人发狂。田音榛知道这次绝对避无可避:“你快走,除非是佛祖亲来,否则根本敌不过。我不想再连累人。”
来人不再说什么,只是从怀中掏出一面古铜色的镜子,只微微一转,更强烈的白光奔袭而来。“哎哟”只听连连叫唤,却是佛骨和道德经等众宝物皆被反弹回去,孤星寒更被打了个跟斗。田音榛骇异道:“你……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来人浅浅一笑,身影一晃,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语声还弥留在田音榛的耳边:“放下仇恨……你已有真爱,你很幸福。”“真爱……”田音榛回过头去,雾气消散,何健飞正站立在她的眼前,而田音榛早已泪落双行。
樱花路事完。何健飞出家,五台山元气大伤。
“恭喜啊,恭喜啊,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哎呀,姑妈,你太坏了,刚结婚就跟我说这个。”白色婚纱的女子脸色含羞,瞬间又笑靥如花。是的,今天的快乐和幸福都洋溢在她和她的新婚丈夫身上。“再喝一杯,刚英,我们多年的老朋友了,你居然这么不给面子。你看你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林鸢茵可是我们那里数一数二的美女啊。”吴刚英狼狈的在人群中妄想找到一条突破的路,可每次都给拉了回来:“我真的喝不了了……大哥,饶过我吧。还喝?直接拿刀捅了我好了。”“咦,你不肯喝,是不是记挂着洞房啊?”一阵暧昧的笑声响起,吴刚英苦笑道:“我怕你们了,我喝我喝,你们这帮流氓。”说着,一饮而尽,然后是满堂的喝彩声。
鼎沸的人群中,满是欢天喜地的气氛,大家举杯庆祝着,用羡慕和祝福的眼光看着这一对金童玉女共结百年之好。蜡烛点起了长长的两排,照耀得这厅堂犹如白昼,各色各样的酒杯在传递着,交错着,各种各样的礼花在绽放着,洒落着,到处是热闹到不堪的人间盛景。独有一个女子,素装淡颜,始终不发一语静静的坐在一个角落中,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林鸢茵注意到了她,觉得很奇怪,端了一杯酒过去递给她笑道:“请问你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我们不认识。可是我总觉得我对你很熟悉,好像是很久的朋友了一样。”来人犹豫了片刻,终于端起了酒杯:“我叫杨淙。是的,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可是我相信我们一定曾是朋友。祝你们幸
福。”杨淙一饮而尽,没有酒的甘甜,只有黄连的苦味,顺着喉咙滑下,再在胃里翻腾。
林鸢茵诧异的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还有那与众不同的回答,她心中总有种奇怪的冲动,想跟这叫杨淙的女子多说说话,她说不清楚为什么。然而她是今天这场盛会的主角,很多人在叫她,她不得不匆匆过去了,重新绽开笑脸接受他们的祝福。趁这当会,杨淙默默的站起身,走了出去。
任凭里面如何的热闹繁华,外面的空气依旧是清冷的,呼吸一口就能让人立刻忘记梦想,回到现实。
“你看得下去吗?”杨淙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背后茂密的花丛中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咦?你居然能发现我。”杨淙道:“这没什么。你不是说过,我总能不经意间让你吓一跳吗?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星晨?”“我完成了智能大师所托,特地赶过来看看今天的情况。”杨淙苦涩一笑:“是吗?你觉得现在的她幸福吗?”花丛那边静默了片刻,才答道:“幸福的。当日她教过我,人如果感到幸福开心,就会笑。她不是一直都在笑的么?如果不幸福,她为什么要笑?”杨淙轻轻的抿了抿嘴角,抬头望着天,感叹道:“天上好久没下过雨了。”
华贵的轿车缓缓驶过崭新的路面,已经是春天到来了,到处吐新纳绿,生机盎然。“停!这里是什么地方?”林鸢茵突然指着远处一个建筑群问道。司机辨认了半天道:“哦,那里啊,是鎏海大学的旧址了,那大学早废了,现在就一堆烂楼房,没什么好看的。”林鸢茵毅然道:“开去那里,我要去看。”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老人惊恐的转过身来:“鸢儿,你们是在度蜜月,不应该去那种废弃的地方,不吉利的。”吴刚英也不解的看着林鸢茵:“老婆,你今天怎么了?”林鸢茵着急道:“不,我一定要去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总觉得那里有什么在等着我。我一定要去看看!”
众人拗不过林鸢茵,只好去了。那边早已荒废多年,到处是遍地重生的杂草,各种说不出名字的飞虫嗡嗡的穿插着,一股难闻的恶臭立马袭来。司机掩着鼻子赶紧开了内循环抽风系统,道:“太太,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走吧。”林鸢茵道:“不,我要下去,开车门。”吴刚英诧异道:“老婆,你到底怎么了?”林鸢茵急道:“刚英,相信我,我真的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总觉得来过这里,快放我下去看看。”吴刚英道:“不可能,我们根本没来过这座城市。”林鸢茵道:“总之你放我下去就是了。”
吴刚英无奈,只好开了车门。林鸢茵下了车,象是深知这里面布局似的,尽管那杂草长的已经有半人高了,可是她很轻松就找到了当年的校道,左兜右转,立刻就没影了。吴刚英大惊失色道:“哎呀,你回来,谁许你跑这么远的?”喊着,也追上去了。
来到一栋残败的高层建筑面前,林鸢茵停下了,她抬起头,痴痴的看着这栋已经裂缝四开的大楼,一步一步的上了台阶。吴刚英在后面喊得气喘吁吁:“别上去,快下来,那是危楼,要倒的!”“不,”林鸢茵颤抖着声音道:“我总觉得……我来过这里,我在这里生活过……在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人,非常非常重要,是谁呢?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吴刚英骇异道:“你没事吧?不要吓我,我们根本没来过这一带啊。”见林鸢茵转眼已经爬上了二楼,吴刚英急了,也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