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遥远的森林深处,悠悠地传来一阵低低的,悠长的歌声,涓涓地流过空气,旋起一圈圈淡淡的哀伤。
好哀伤的歌声——她双手抱紧胸前,仿佛,心里面蓄满了泪水,涓涓滴滴地涌流出来一样。怎么会有那么令人悲伤的歌声呢——
“你来了——你来了啊——我等待以久的少女——”
修罗一震,下意识地向四周张望。见她停了下来,玥夜也放下手中的柴禾:“怎么了,洛伊丝,你好像魂不守舍的样子?”
“有人在呼唤我……”这个声音,是直接从发送到自己的脑里的,她立即闭上双眼,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令自己完全沉静下来,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温柔得就像一股清风拂过心头一样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又带着淡淡的哀伤——好怀念,又莫名地,感到悲伤——这是什么感觉呢,对了,是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我应该还没有记忆的,但是,身体,不,应该是心里却记住了这个声音。心底里,涌流出一种非常温暖的,安心的感觉,是的,她记得他——她猛地睁开眼睛,忽然,一团白光笼住了她。就在一瞬间,她就凭空消失了。
“洛伊丝——”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了,他只来得及抓住她的一片衣角,“可恶!”他一拳击在树上,“不可能那么快就消失的!”他一凛,难道是——结界吗?
他举目看向四周,那股比以往更浓烈的雾气萦绕在森林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蘑菇云状结界。
洛伊丝,你千万不要有事,我很快就来救你了——只是,在不能使用魔法的迷雾森林里,要如何安全地救出洛伊丝呢。腰间的佩剑在剧烈地震动起来,玥夜握住佩剑,安抚它道:“艾克力士,你别心急。不到紧要关头,我还不想让你出鞘。”
此时,佩剑冷哼一声:“哼!不要我,难道你准备赤手空拳打进结界了。别傻了,小子。凭你的功力,再学三千年都未必破得了这个结界。如果没有我至尊魔剑艾克力士,你可能早就被结界弹出三丈之外了。”
玥夜笑笑,丝毫不把艾克力士的讽刺放在心上:“那倒未必。”
“小子,要吹牛趁现在了。”艾克力士大笑几声,“虽然是你把我的封印解开的,但并不代表我承认了你。”它只承认他的前主人,可不是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我知道。”他把手伸向结界处,俊颜上尽是淡定笑意:“我会凭自己的力量去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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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世界,这和外面没什么区别嘛——修罗继续在雾中走着,走着,忽然,一阵柔和的光芒将她整个儿温柔地包裹起来,像水在流动般,软融地滑过她的身体,抚触她的伤口。身体,跟着温暖起来,好像处在母亲的腹中一样安稳——她不由地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啊,好舒服——”
“你来了啊,少女——”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等了你好久了——”
呼唤自己的人在前面,她没有迟疑,迈步上前——
那是她见过的最圣洁、最漂亮的生物,它的体态是那么修长优雅,灵彻剔透的身躯,令初雪也自愧于它的纯洁。颈上纯百色的细软毛发长长的拖在地上,遮住了一边略带忧伤的淡蓝色眼睛,只要稍稍侧颈,那线条优美的脖子就会显出美丽的弧线。金色的犄角在它的额上闪射着无与伦比的光彩,使它整个儿沐浴在神圣的光辉之中。它是天地之间最杰出的灵物,创造神望之惊叹的最佳杰作,纯洁无暇的圣兽——独角兽。
“独角兽,是你的呼唤我吗?”修罗走上前去,伸手抚摸这个美丽的生物。
“没错,当我感知你来到这个森林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寻找你的踪影,终于让我找到你了。美丽的公主,洛伊丝殿下——”独角兽垂下头,感受修罗的手在自己的犄角上轻轻抚摸着。
“你认得我,美丽的独角兽?”角是独角兽最脆弱的地方,折断了它,就等于折逝它的生命。如果独角兽肯让你抚摸它的犄角,那就证明它已经完全臣服于你了。
“在你还在伊修塔殿下的腹中的时候,我就已经认识你了,美丽的洛伊丝公主——”
“你是——母后的骑兽?”修罗的手顿了一下,“是吗?”
“没错。我是洛伊丝殿下的坐骑,独角兽之王曼彻菲尔,亲爱的洛伊丝公主,你出落得越来越像伊修塔殿下了,美丽的洛伊丝公主,我从你襁褓之际就一直在这里看着你,一直一直在默默地等待你的到来,终于,你出现了——”
“曼彻菲尔——”她的手轻柔地抚过它的颊,它的悲哀正从身上一点一滴地渗到她的心底,“你哭了——”
“公主,我感到非常高兴,能够在我有生之年再一次见到你。在你身体上流动着伊修塔殿下的血液,我可以感到,你们有着同样纯洁的心灵。殿下她,如果知道这件事不知会多高兴啊——”晶莹的泪珠从曼彻菲尔淡蓝色的瞳孔里滑落下来,“这是殿下的留言,洛伊丝公主——”
说着,它的犄角射出金色的光芒来,一个美丽的女性出现在半空中,檀黑的卷发轻轻地在空中飞舞,柔软雪白的双手缓缓地伸向她,美丽的脸上浮着温柔的笑涡:“若生了男孩子,就叫做格雷特斯;若生了女孩子,就取名洛伊丝。洛伊丝,在闇夜传说里,是闇夜里的星光,虽然微小,但总是发着淡淡的光芒。洛伊丝和格雷特斯都是我最爱的、非常渴望生下的孩子,无论到了哪里,我都会一直爱着你们的——”
“母后——”
“我一直伴着伊修塔殿下,直到她陷入沉睡的最后一刻,我都伴着她。这个留言,是她在诞下你和格雷特斯皇子的时候留下的。”曼彻菲尔仰天叹道,“殿下,我终于可以完成你的嘱咐了。”它看向修罗,有点吃力地说道:“美丽的公主啊,我的寿命不长了。只是,希望在我的肉身消逝之前,你能够亲手折断我的角。”
“曼彻菲尔——”没有了角,独角兽的灵魂就不能被引领到圣域,永生永世在这个世界徘徊——“不,我不能那么做。”
“我恳求你,美丽的公主,让我赎罪吧——”曼彻菲尔忽然跪伏在地上,向她行礼,“我一直在等待你,公主,等待你把我从漫长的痛苦中解脱。我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圣战时所受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伤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使我苦不堪言。更重要的是——”它垂下头,幽声说道:“我没能好好地保护伊修塔殿下,我答应过会和她并肩作战的。那么,至起码,让我好好守护她的女儿——”它站起来,把纯白色的脑袋靠在修罗的手上,“请你折断我的角吧,它会永远庇护你,给你带来幸福的。我只能为殿下做到这一点了——”
说完,一阵忧伤的歌声从它的喉中溢了出来,就像生命的挽歌一样,它的歌声响彻云霄,震动山林,一时间,天地都蒙上了乳白的光辉。
圣兽独角兽,是最慈悲最善良的动物。传说,独角兽的歌声是预言之音。当独角兽悲歌的时候,三界便会发生巨大灾难——
第十八章:独角兽的悲歌(下)
多么凄美的歌声,简直就像是为这个世界吊唁的安魂曲——玥夜停下脚步,向四周举目四望,洛伊丝到底被结界的人带去哪里了,不快点找到她的话,恐怕——他抚向胸口,快受不了这种强烈的压迫感了。结界者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忽然,浓雾深处,传来一阵忽重忽轻的脚步声。他立即警觉起来,握紧了他的剑。那个人影渐渐清晰起来了,他紧握的手却仍没松开:“洛伊丝?!”
这是洛伊丝吗?檀黑如玉的眼睛晃着紫金色的光芒,清秀的脸上毫无表情,她默不作声地,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就像一个无生命的人偶。
“歌声——”她开口了,回首看向浓雾深处,“你刚刚听到了吗?”
“——嗯——”
“你想杀了我吗?”洛伊丝看向他,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不,”玥夜松开紧握住剑柄的手,淡淡地说,“你的魔动好像变化了,洛伊丝。我救你的时候,你的魔动很淡,淡得让人捉摸不到。现在你的气势变得很强烈,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我折断了他的角,应了他临死前的请求。”洛伊丝一挥手,一道金色的光芒漫向了四周,浓雾一下子褪散开去,一片苍翠的森林呈现在他们面前。“结界已经解开了,你走吧。”
“等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角?死?你碰到谁了?”玥夜拦在她面前,“还有,你究竟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洛伊丝转过头想走。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玥夜扯住她的手顺势一拉,把她拉到自己的怀中,勾起她的下巴,与她那双冷淡的眼睛对视,“你是谁?我们……曾经见过吗?”这股感觉,果然很熟悉。就像他曾经碰过的某人一样,她究竟是——
“你很喜欢抱着女人吗?”洛伊丝没有挣扎,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看对象而言。”他笑笑,把她的手别到背后,原本银色的瞳孔忽地转变成流转着银光的黑色,“好了,该不该用别的什么方法问出我想问的东西呢。我可是绅士来的,不愿对女性动粗。不过,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也只有动手了。”
“哦,没想到你还是用瞳术的高手,看来我小看你了。”洛伊丝忽地勾起一抹冶魅十足的笑容,“哪,你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做什么,我可是要喊救命的。”
“你的笑容,十分像我认识的某人呢。”玥夜凑近她的脸,仔细端详着,“仔细看看,气质,身形,面容,甚至连魔动都有几分相象呢,我一直怀疑,你是不是她。不过,如果你是她的话,为什么不和我相认呢。”
“你说的人,好像是恋人一样。真难相信呢,像你这样的男人,会念念不忘一个女人。”她的睫毛动了动,脸上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
“如果,你就是她的话,能够骗得过我的,就只有魔法都无法探测的秘术了。”他笑笑,黑色的眼睛对着她,“我就直接读取你的记忆好了。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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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小看女人!”对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男人,修罗慢慢捡起自己的行李,“同样的招式,你应该记忆尤深吧。”真是糟糕啊,把炎姬的药都给用完了。不过,这次追加了十人的分量,他应该一时半刻醒不来的。不,为小心起见,还是追加一些咒术吧。
她的瞳孔射出金色的光芒,菱唇吟唱道:“流转在古老森林中的神秘自然之力,以独角兽王曼彻菲尔的名义,赐予我神圣的力量吧,将眼前的人封禁!”
“木灵之术!”耀眼的金光将倒在地上的玥夜围住,形成了一个光圈。
“好了,应该能封住你的身体两天,这两天就足够让我逃走了。”她蹲下身子,抚着他银色的发丝,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再见了,我的露水情人。你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也有我赔上一切都必须守护的东西。为了这个愿望,我不惜牺牲一切。希望你不是我的敌人,否则,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得互相赌上性命了。拜!”
她站起来,手指抚过胸口,好热啊,每次运用力量的时候,胸口就会发烫。仿佛有股源源不绝的力量从那里流出,然后顺着经脉流走全身一样。曼彻菲尔赌上了性命的角,就藏在她的心脏中——
“折断我的角,把它收在你的心脏中吧,公主。这样,你就能获得可以号召林木和动物的自然之力了。”
“可是——”
“你的母后,可不是那么多废话的人。只要是必须做的事,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即使不是出于本意,伊修塔殿下她还是会做的。怎么了?你害怕?!”淡蓝色的瞳孔望向她,曼彻菲尔继续说道,“你害怕弄脏自己的手吗?”
“开玩笑,”修罗站了起来,看向自己的双手,冷笑了几声,“这双手,就算用最好的香料也遮盖不了它们的血腥味。为了我的目的,我是不惜化身成为修罗恶鬼。”
“很好。”曼彻菲尔把头俯向她,“来吧,把我的角折断。”
“曼彻菲尔,你喜欢……母后吗?”她的手在碰到它的角的时候,顿了顿。
曼彻菲尔一愣,随后笑道:“伊修塔殿下,说实在,是一个很脱线的人,时常都要麻烦别人的照顾呢。不过,这样的殿下,我很喜欢。殿下的笑容,总是让人联想到希望的曙光。公主,我从你的眼中,看出同样的光芒——”
“喀嚓——”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金色光芒忽地在此刻乍现而出,“再见了——孤傲的独角兽之王,曼彻菲尔——”
这不是终点,也不是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