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绳子已断，那么就说明我们赶去也无能为力了……”良久，洛伊丝才缓慢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的意思是……”朗迪斯的脸一下子刷白，嘴里喃喃道，“契列斯，约西亚……”
第二十四章：魔魅
“洛伊丝，立即用移形换影去救他们，也许还来得及……”
“我拒绝！”洛伊丝懒洋洋地制止他，“我们刚刚经历长距离的长距离魔法阵运输，魔力尚须回复，根本没有那个体力使用移形换影，更不用说过去还得打一场生死战。”她挥挥手，就好像在说要去你自己去，她才懒得去似的。
“可是……”见她这个样子，朗迪斯却忽然冷静下来了，他看向一脸淡定的洛伊丝，沉声问道，“你如此冷静，是否代表着你已经知道事情并非毫无转机了？”
“不，恰恰相反，系绳已断，说明他们已经遇到了生命危险。”见他恢复往常的沉着，洛伊丝耸耸肩，道，“只是，我给他们的护身符，也恰恰是为了在这种时刻才启动的，所以你放心，你的皇弟和我的部下们，都死不了。嗯，只要他们好好地把护身符带在身上，应该死不了的。只是，万一……”
“万一？”
“万一有人没有将护身符带在身上，那么，就没救了，因此，我们去了和没去，结果都一样。最多，也只能帮他们收尸而已。”洛伊丝摊摊手，表示她也没办法了，“你最好祈祷约西亚不会把我交给他的护身符当垃圾扔掉，因为这是唯一能够助他们脱离困境的生机。”
“约西亚不会那样做的……应该……”朗迪斯无力地帮自己的弟弟辩护，“但愿……”
“死灵。”洛伊丝轻轻一抬手，她的召唤兽死灵便立在她的手上，它看上去虽然跟普通老鹰差不多大小，只是通身漆黑得发亮，那双有如红玉的眼睛温驯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却在扭过头看他的时候露出恶狠狠的凶光。
朗迪斯心底晒笑一阵，敢情这召唤兽在吃醋啊。忽而，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洛伊丝，你的魔力已经完全恢复了？竟能随心所欲地赋予这种高级的召唤兽形态。”
“嗯。”洛伊丝倒也不否认，“应该说是恢复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能力，因此……”她抬起头，微眯的瞳孔有如魔魅一样闪着惑人的金色迷光，“世间上除了少数的几人之外，我可以说得上是无人能敌。”
“少数的几人？”究竟会是哪几个……
“当然，朗迪斯也是其中之一。”然而，洛伊丝很快地转上了那一百零一号天真无邪、童叟无欺的甜美笑脸，仿佛刚刚那充满魔性美的表情不是她似的。
她……变了……三百年前的记忆并没有和现在混淆，每一个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哪里不对劲呢，总觉得，她变得……更接近原始，也更为纯粹……好像，她本该如此……
最近，这种感觉总是不断地涌上心头，这股令人怀念的熟悉感，可是，在他的记忆之中，明明就没有这样的她……却为何心底就是那么认为，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一切，就好像更加……更加……久远之前的，在那天地尚未成型之初，那个站在高空上，带着天下唯我独尊的神情，俯视着大地的……
“朗迪斯，朗迪斯……”洛伊丝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沉思，他猛地一愣，愕然发现她正一脸不满地看着他，这才道：“怎么了？”
“你有好好听我的话吗？”她扬眉，对他的漫不经心感到奇怪，“你最近总是在发呆，有什么事吗？”
他只是以臂揽着她的腰肢，俯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云淡风轻地一笑，道：“只是在想你。”
洛伊丝很轻很轻地、人畜无害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扯着他垂至肩膀的一束银发，金眸虽然满满的都是笑意，却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朗迪斯，你在敷衍我吗？”
朗迪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手指顺着她的脸部弧线轻轻地滑动着，银眸深沉地、充满宠溺地凝视着她：“这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需要我那么伤神？”
这家伙，恢复记忆后，倒是情话绵绵的，完全回复了他的翩翩公子本性啊。洛伊丝耸耸肩，算了，好听的话哪个女人不爱听，难得糊涂嘛。反正该她知道的事，就算不经过他的口，她也有办法知道。咄咄逼人，不是一个好女人该做的事，更不是一个皇妃该有的气度。
“要你伤神的人，在魔界倒是一大堆呢。”她偎近他，道，“出发前，你一直在和约西亚嘀嘀咕咕的，恐怕早已策划好一切了吧。”
“计划倒是有一点，”朗迪斯轻轻点点她的俏鼻，道，“洛伊丝，你可不能胡来，只要乖乖在玥宫等我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然后迎娶你就行了。”
“你要把我收在深宫之中养着吗，朗迪斯？”
“不是养着，是保护你。”他勾唇淡笑，“魔界的事，我想自己想办法解决。只是……”
“哦？”
“只是，”他摸摸她的头，用一副宠溺和无奈的语气道，“我知道天界的修罗，绝对不会轻易袖手旁观的。”
“所以？”
“所以，”银眸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发亮的流水般璀璨夺目的银色发丝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晶莹透亮，一如他和煦如风的淡笑一样，“我只把洛伊丝公主留在玥宫，可是，我并不知道修罗会有怎样的行动，而修罗的行动，和我，三皇子本人也毫无关系，当然也不会干涉。”
“朗迪斯，我爱你……”只是一个笑容，却有如阳光倾泻满室一样，朗迪斯只觉得眼前一亮，心口却是一紧，为什么……明明，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不可能有人会对她如此熟悉，也不可能有人会比他对她更为执着了，这股，令人不安的距离感到底是什么呢……
越是想要紧抱，越是害怕失去，就越是感觉到抓不住，摸不到，仿佛一仅仅抓住，就要从指缝中流走，这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是的，他并没有告诉她，魔界现在的形势如何严峻，内战已经逐渐形成，皇权和贵族已经内裂成好几个不同的帮派，在战局一触即发的时刻，魔帝却要提出和天界联姻，这无疑是在沸腾的油锅里撒上一瓢冷水，天界的公主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现在的她正如一个活动的帝冠一样，只要得到她，任何一个魔界皇子都可以如愿坐上皇座。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帝位、公主什么的，都不重要，他想要的，并非是这些。而是……洛伊丝……就只有洛伊丝，他谁也不会退让的！就只有她！
洛伊丝，不管你是作为天界的公主，还是那个鬼神般的修罗，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完整的你，想要将你紧紧地锁在深宫之中，不让任何人看见你，碰触到你，甚至连清风，也不能窥探你的美貌，你的一切，从发丝到脚趾，全部都是属于我的……
如果可以，我情愿你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公主殿下。你的人，你的生活，甚至你的存在，都只为我一个人而存在。那么，我就可以一个人独占你，完全地……将你掌握在手里，除了我，你不为任何人而绽放笑靥，除了我，无所依靠。这种激烈的感情，并没有被三百年的空白磨灭，却越加鲜明起来，偶尔，还会灼灼地在胸前燃烧。你能够明白吗，洛伊丝，你可以感受到吗，这般不安、这股执着，这种焦躁……
你又怎么会明白呢，你只是，有如太阳般光耀地存在着，唯一的、不属于任何人的、让所有人都仰息的……有如神邸般的存在……
不想放手，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想放手，只属于我的太阳，一旦抓住，永远都不想放手，也不要放手……
“朗迪斯……”察觉到他的拥抱越来越紧，令到她有些呼吸困难了，她抬头，道，“你……”
“那么，我们就兵分两路吧。”下一刻，他却已松开了怀抱，换上了一副完美无暇的笑脸。
朗迪斯变得……很奇怪……洛伊丝歪着头打量了他一阵子，怎么说呢，虽然是完美的笑容，但总觉得客气而生疏，而且还带着一丝僵硬。
“那么，再见了，我会用死灵先行一步。”行了几步，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洞口，朗迪斯这才贴着岩壁缓缓地坐了下来，双手抵在额前，他垂首在心底自嘲：“堂堂三皇子，竟然懦弱到这种程度，真是可笑！然而，别离开我，抱紧我，这种丢脸的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可笑一个情字，竟然能让人变成这副德性。”
不该让她走的，不该放手的，一刻也不行……
“嘎……”听到死灵的叫声，洛伊丝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死灵，你不是不喜欢朗迪斯吗？此刻的你竟然在担心他，太奇怪了。”
“嘎嘎……”
“我知道。”她叹气，看着流云从眼前掠去，脸上的表情甚是复杂，“我知道，在我离去之前，我就感觉到了，他的眼睛，分明在对我说，别走！”
“嘎……”
“问我为何离开，因为不得不离开。”她咬着下唇，金眸里闪着幽冷的光芒，千年前，雷杰弗斯为了闇女神几乎毁了世界，千年后，朗迪斯为了洛伊丝挥军直逼天界。这期间，多少无辜的生命由此而消失。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历史，不能再次重演。这次，再也不能让无辜的性命消失了……
然而，她皱紧眉头，合上了充满痛苦之色的金眸。其实，她巴不得立即转身，奔回他的怀抱，那个一直守护着她，只看着她，也只属于她的怀抱。老实说，天下会变得如何，世界又会怎么样，其实，她根本不关心，她关心的，只有他。只有他，她不想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只有他，她不愿让他背上任何罪孽。如果，一切因缘于她的转变，那么，就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吧。
她低低苦笑了数声，也许，她真的是孽，因为身为女神的她，对天下苍生的关注，竟然比不上一个男人。除了这个男人，她的心思，快装不下任何人了。
只有他，她想要好好守护……
真是，越来越自私了……
朗迪斯……
※※※※※※※※
“快点！二皇子殿下来了，娜菲露殿下让我们端些点心过去。”后宫里面，来来往往的女官急匆匆地穿梭于其中，一旁，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的宫女正在指挥着众女官。
“等等，你……”一个穿着白色宫装的少女停下脚步，黑珍珠般的眼睛略显惊讶地望向那个主事女官，“有事？”
“要好好地把头发束起来。”女官走上前来，将少女头上那支银色的簪子取下，然后耐心地绾成一个复杂的宫髻，再扣上一顶缀满珍珠的小巧玲珑的珠帽，“娜菲露殿下是一个十分严格的人，你这样过去，莫要她责备了。”
那少女任着她帮她整装完毕，然后抬眸，露出一个光华四射的笑容：“谢谢姐姐。”
“你……”本来小女官是不该如此称呼主事女官的，可看着如此灿烂的笑容，她竟然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来。
“那么，我走了。”少女笑笑，端着点心便要走去主殿。
待少女走后，主事女官才怔怔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我们殿内，原来有这样的人吗？”看似平淡无奇，转眼即忘，下一刻，她的笑却又光彩照人，风华绝代。
服侍娜菲露的人，也并非全是像她那般骄横跋扈，不可理喻的人呢。见四下无人，洛伊丝也懒得装着一副受苦小主的样子，如玉的手指轻轻一点，盛着点心的托盘便立在她的指尖之上，随着她手指的晃动而像是有生命般地转动起来，“嗯，那个魔帝都忌讳三分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就来看看吧。”
走着走着，忽然见到之前的那些女官都神色恐惧地几乎是用逃跑的速度退了回来，洛伊丝正觉得奇怪，又听一阵乒乒乓乓的瓷器破碎的脆响，接着，一声咆哮直掀屋顶：“痛死了，你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
“又来了，是二殿下。”
“喂！”洛伊丝拉住一个女官，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新来的吗？”那女官停了下来，但声音却有点发抖，“那是二殿下在发怒了，这时候若是再留在原地，定会没命的。”
“那是什么回事？”在后宫之中，菲利达古也敢撒野。
那女官缩了缩，似乎不敢再说什么。
知道她在避讳宫内人多口杂，洛伊丝拉住她的手，一闪身进入了一个偏房，并细心地布上了结界。
“你是？”
“我是来帮助你们的人。”洛伊丝也不作说明，只是淡淡地说，“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把你所知道的东西告诉我。”顿了顿，她看了看女官那瑟瑟发抖的身影，道，“我会帮你的。”
好言劝慰了一阵子，那女官才抖着声音说道：“菲利达古殿下的眼伤，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发作一次。近日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