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房人西保身上看见贪婪的源泉。他也指给我们看一些浪子,他们的目的
即是弄钱,欺骗心地善良的人。这些晚期的小说的紧凑的戏剧性使得早期小
说中的芜特冷显得有些过分。这些小说的现实主久,原始感情的分析,感觉
的逼真是别的法兰西文学难以超越的。
这是他对他的艺术的伟大告别,从中我们可以衡量《人间喜剧》所能达
到的高度,若是他还能有十年或五年的成熟的成就。他在《农民》中表现城
乡的最后对立,他不是拿自然简单的儿童居住的卢梭式芬香的风景区,而是
拿反映巴黎实情的方式去表现农民的实际状况。他在《战争》和其他军旅生
活中的故事中描写战争的残酷,来和他在《乡下医生》中对拿破仑的颂词相
比较。他在《一桩可怕的事情》中超越所有历史传说的观念,假如命运可怜
他的话,他将会去完成描绘学术界,外交界,戏剧界和政界的图景。他在一
八四五年开列的书单中有五十部他未来得及完成。戏剧方面,他曾效法拙劣
的模型,并发现他陷入了俗戏的沼泽中,最终他站在结实的土地上。后改称
《梅尔迦特的阴谋家》是一部描写债务人胜过债权人的剧本,这是他首部戏
剧作品。这部剧本的成功没有后来的任何一部可以比得上。他的力量聚集在
巅峰上,他感到他在戏剧主面也和在小说方面对他这个天才来讲所负的责
任。但是,不管精神或是肉体,他都需要一个终止。他感觉到他有必要再一
次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完全地,治疗地休息。这是他的正当权力,于是
他离开巴黎,旅行到千山万水之外的乌克兰,到维埃曹尼亚,到德·韩斯迦
夫人那儿去——正像他自己说的,横跨了四分之一的地球。
第二节乌克兰的冬天
一八四六年秋,巴尔扎克好像终于走进他渴望休息的港湾中一段时间。
德·韩斯迦夫人再也不能推避他们的婚礼了。她曾坚地地说除了她可爱的女
儿安稳地结了婚之后,她不会想到自己的婚姻的;但女儿的新婚大礼已在十
月十三在维斯巴登举行过。巴尔扎克亲自参加盛典,他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他的预先计谋搞得很漂亮,他冒称和请求十字勋级会的裁定一起请求,自己
弄到了公民结婚所需的个人文件,又广为准备,要让他的婚礼在梅野秘密举
行,他和德·韩斯迦夫人在那儿好像都没有熟人。他接触的梅冶市长了解他
的计划,婚礼尽量地不公开,只在法兰西有效的公民结婚仪式在市政厅中黑
漆漆的屋顶之下举行。两位见证人,医生拿克迦尔的儿子和他的另一位朋友,
得从巴黎赶来,但德·韩斯迦夫人必须留在德意志的国土萨尔布律肯直到指
定的日子的夜里才可来到梅冶。以后他们可以在德意志补办宗教仪式。巴士
的牧师或梅冶的主教可以为他们来举行婚礼。如此复杂步骤的目的便是避免
他们的结婚消息传入俄罗斯官府的耳朵中。巴尔扎克要求她立即同意:
“我正等待你的下一次来信。每在的每一个钟头我都只在你身上活着。
这句话包含着双重的意义。”
因为婚礼前好几周他们在意大利一起渡过的日子并不是没有结果,环境
也加重了迫切的必要。虽然德·韩斯迦夫人又是四十五岁的女人了,却仍然
怀了孕。巴尔扎克的早熟的乐观天性令他相信这肯定是一个男孩,他并且决
定为这个孩子取名:奥瑙利·维克多。
但是,德·韩斯迦夫人仍打不定主意。她克服不了不愿离开女儿的心情,
她没有去参加婚札,反而陪那对新妇夫妇去度蜜月。巴尔扎克只好把他费尽
努力搞到的文件放进皮包,放弃了巧妙安排的秘密婚礼计划,回到巴黎。他
该去校改《从妹贝特》和《从兄蓬斯》的稿样了。不论别人对于德·韩斯迦
夫人是否真地爱上了巴尔扎克的问题有何意见,最终必须下定决心的话,不
论是女儿安娜或她自己的婚事丝毫不会影响她们母女间的亲切关系。她们都
用一种冷淡,甚至于轻蔑的目光对待丈夫或者情人。
第二年二月,德·韩斯迦夫人决定去巴黎,巴尔扎克必须去福尔巴哈迎
接她。只须她请他去陪她,他必须服从。他的工作可以等他。无论她在何处,
他总是抛下一切,急匆匆地跑去见她。她只要向他示意,他就得到奥地利、
意大利,瑞士去,不耐烦地屈指计算他的每一分钟,日夜消磨在急驰的邮车
中,一直到他见到她的时候为止。
她第二次居住在巴黎并非是天人知晓的秘密。她的孩子不是小产,就是
生下不久就死掉了。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人们是不太清楚这件事的。孩
子是个女婴。但巴尔扎克带着做父亲的天真粗鲁,写信说他的悲哀已经平息
了:
“我渴望得到一个奥瑙利·维克多。一个维克多绝不会舍弃他的母亲。
他可以陪我们二十五年,我们可以希望彼此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就这么多。”
但是德·韩斯迦夫人并没有准备好去出海。不断地她找出很多借口拖延
时日,以致于让我们认为她对他的认识越亲切,她更加不愿那里人这样无可
挽救的结合中去。这次,她说她必须回去维埃曹尼亚去顾她的事情,而他也
十分顺从地陪她去福尔巴哈。接着,他便又一次地坐在他巴黎的书桌边工作
了。
他希望稍为晚些时间再陪她去。只要他完成《农民》,再写一出剧本,
让他可以偿清他欠老朋友维斯冈底夫妇的一万五千法郎的债务,但是健康的
破坏使他停了下来。他的医生曾警告他不要过度工作,他的自信失去了,他
的编辑和出版商也渐渐感到不安。《新闻报》编辑基拉丁曾两次在报纸上用
分段连载的方式去刊印《农民》,他相信巴尔扎克的在全巴黎闻名的工作能
力。巴尔扎克从未让出版商或编辑陷入困境,即使到了最没办法的时候,他
也总有一些东西去代替他的文稿。当基拉尔丁坚持要拿得整个稿件才同意第
三次登布这篇小说时,他可说是到绝境了,生平中勇一次他投降了。第一次
他放下笔说道:“我不能够!”为了自欺欺人,他设法找到足够的金钱去偿
还他从基拉尔丁手中拿到的预支。这是赎身钱,赎回自由让他可以去维埃曹
尼亚,从那里带回他的新娘进入新房。
为了排除这目前的唯一困难,他必须和他十分厌恶的母亲和解。虽然他
在书信中说到他的母亲最为刻薄,但是这位七十岁高龄的女人却时当他离家
时给他依靠,并替他看守珍贵财产的唯一人物,就像他在逃离卡西尼街的家
时曾托她照应一切一样。她是一个严厉的管家,只要他需要什么去信托,他
便求助于他的母亲。他给她留下的指示念起来就像一段小说的摘要,十分古
怪。他说她随时都会恐吓仆人们,说是德·巴尔扎克先生过两三天便会回来。
每个礼拜都这样做。“这可以有益于叫他们做事敏捷麻利。”她必须瞪着眼
睛,盯着贮藏他的所有财宝的“小房子”。因为,正像他给他妹妹信中所写
到的:
“德·韩斯迦夫人十分关心这储存有很多宝贝的屋子。这是花了六年的
时间聚集起来的。那里也许会发生抢劫或其他的什么不幸的事。”
在这种时候,他清楚地知道只有他母亲才是最值得信赖的人。在他所有
的事托付给她之后,他便出发去乌克兰进行一次长途旅行。
当时去维埃曹尼亚去旅行对他来说简直是一次探险。
“我横跨了地球的四分之一。假如我多走了一倍这么远的路,我将发现
我自己在喜马拉雅山的那一边了。”
平常的旅行至少需要两个星期的工夫,但巴尔扎克一直不间断地走,仅
用了一星期多一点的时间便到达了目的地。因为通知的信过了十天之后才到
达维埃曹尼亚,所以他的突然出现是别人没有料到的。
他的第一个感觉便是万分的快乐。他的热情总是容易燃烧的。可是除了
外表财富的标记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德·韩斯迦夫人的
富庶是不用怀疑的。现在他已亲眼看到他的朋友的王公一般的华丽生活了。
千千万万的巨厦在他眼中简直可以和罗浮官相比美了。地产不是平常的地
产,简直和法兰西的一个省份一样大小。他羡慕乌克兰的富饶的土地(不用
施肥便可种植五谷),德·韩斯迦一家所拥有的一大群仆从和广大的森林。
巴尔扎克看到这一切后十分快乐地描写那些仆人:
“走到一个人的跟前,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在地上磕两三个头,吻别人
的脚。只有在东方,他们才知道卑躬屈膝的真正涵义。只有在那儿,‘权力’
二字才有真正的解释。”
他注视过分丰富的瓷器和银器,并觉得这些被如此奢华的东西所包围的
人物对什么东西都毫不在意。他们的祖先曾领有过法兰西一半大的土地。梅
尼齐伯爵地产上的农奴不止四千个,但若要垦植他整个土地的话,则需要十
倍的数目。贵族地主的生活就和自然界一样地丰富而奢侈。这符合巴尔扎克
梦想中的生活规模,他在德·韩斯迦夫人家中就和在自己家中的感觉一样。
生平中第一次他不用为金钱发愁。人爱提供给他所有的东西——住房,
膳食,仆人,车辆,马匹和书籍。没有债权人来这里搅乱他清静的生活,人
家也给他转来少量的书信。但一个人总不能把自己的皮脱掉,他很难不用金
钱的眼光来思索。就像一个谱曲的人把感情转化成音乐一样,他也把他所看
见的一切归入经济中去计算。他还保留着死也改不掉的投机者的品性。即使
在到达维埃曹尼亚,在地产里的森林中穿行时,他便用经济的眼光去看这些
森林的主人会获多少的利益。他忘却了以前暴富计划的失败,便马上向梅尼
齐伯爵交上一份开发无穷的木材使之变为金钱的计划。那时,国境上正在修
建一条不久便可把俄罗斯和法兰西连接起来的铁路。他不厌其烦地拿起笔在
纸上画出了一条连接罗埃曹尼亚的森林和法兰西锯木厂的线:
“现在法兰西急需大量的橡木去制造铁路的枕木,但却没有着落。我知
道橡木的价格会加一倍,一方面是建筑的需要,另一方面则是细木工匠的需
要。”
接着,他便开始计算损失和利润。他必须考虑从葛拉高到布隆迪的运费。
从葛拉高开始便有铁路一直通往巴黎,虽然其中有很多中断的地方,由于阿
尔伯河在马格德堡或莱茵河在科隆都未造好铁桥。因此乌克兰的枕木必须设
法渡过这两条河。“六万株大木头的运输并非一桩小事,”会增加很多的运
费,但他们可以去说明铁路公司的经理会减少运费,可以努力使银行家们注
意他们的计划,如果他们证明这对他们是有利的话。那使每一株仅有五法郎
的利润的话,即使扣除一切费用以后,他们仍可净挣几十万法郎。“这件事
值得考虑。”
也许我们用不着记载他投机天才的最后一个苗头胎死腹中的情况了。
在维埃曹尼亚渡过的几个月时间中,巴尔扎克放纵自己去享受。在他叙
述他和女人们同去基辅的一段文字中,他告诉我们他怎样在乌克兰的首都受
到人们的注意。那儿有一个俄罗斯富人,每星期都点烛焚香祈祷,并答应送
德·韩斯迦夫人的仆人们一大笔礼物,假如他们通知他巴尔扎克何时有意回
去,让他有机会见到这伟大的作家,在房子中,别人分给他使用的是:
“一个幽静雅致的房子,带有一个书房,一个客厅,一间卧房,书房刷
着粉红色的灰水,其中有超级地毯,一只壁炉,舒适的家具。窗户用透明的
大玻璃板做成,我能够从四处见到风景。”
他计划再去高加索和克里米亚进行长途旅行,但却不幸没有成行。在工
作上,他实际上没有写出一个字。由于他得陪德·韩斯迦夫人,他已经变成
她的女儿和女婿的“玩艺儿”,能够帮助他们解闷的滑稽伙伴,在最后的几
年中,他总不能安心地坐下来严肃地写作。和马尔冈夫妇与卡罗夫妇在一起
时,除了他要陪他们以外,大家总因为他的天才而敬重他,不侵占他的时间,
总让他自由。所以那时他住他们家中,他总能够写作。但在维埃曹尼亚,情
况则大不相同了。在这些从未动过手指来生存的懒隋腐败的女人身边,空气
之中总有某此东西使他难以集中精力创作。
正月的时候,俄罗斯的酷冬使地上冻到二十八度时,他突然动身回了巴
黎,大概是为了贴补铁路股票跌价的亏空的缘故。可能他对他的新房子有点
放心不下了。不用说德·韩斯迦夫人肯定是让他一个人走了。他并没有提到
订婚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