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烛光暗得就能看清对面人的脸。音乐缠缠绵绵的,听得人心里异样的感受。
常云啸招手,“Waiter,再要一扎。”
梅子看着常云啸,等着他先开口。他已经喝完一杯扎啤,依然沉默着。梅子明白他要说什么,她只是静静的等待。
“你和驼子,到底怎么样?”常云啸没有抬眼。
“你管呢?你算什么人。”
“我,我想说驼子他是真心爱你的。”
“这与你有关吗?”梅子真的想哭。
“我知道,我伤了你。但你知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她一直在我心中埋藏着。我不打算再爱上别人,所以……”
“所以你想求我退出,对吗?”
“驼子是我的好朋友,他早就说过他爱你。我看得出来,这一段时间你对他好,是做给我看的,这对驼子是一种欺骗。”
“谁做给你看,你算老几,你又不是家长又不是老师,轮不到你来教育我。”梅子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说得一点也没错,她这些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起常云啸的注意,让他知道她不是没人要,让他感到惋惜,让他回来找她。这一切都被常云啸说穿了。他依然还是不肯改变。
很久的沉默,谁也找不到从哪里开头。可以听到旁边隔断的窃窃私语。
“她对你好吗?”梅子问。
常云啸点点头。忽然他想起一个问题:刚才给小雨打手机,手机会留下家里的电话号码。那么小雨会怎么想?我挂断了,她会认为我怯懦,她会看不起我;或者她根本就不想理我;或者她会与我联系。常云啸赶忙悄悄从裤兜摸出手机。没人打过。她会怎样看我呢?她也想我吗?
这时常云啸家里的座机电话响了第一遍,当然是没有人接。
梅子望着窗外的街道。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有一群民工东张西望的走过,又有两个穿着暴露的浓妆女人走过,向酒吧里看看有没有生意可做。梅子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搞不清自己应该想什么。她脑子里很乱,就像一个小孩骗人的把戏被识破后的不知所措。她看看常云啸,他还在喝酒。他一定是为这事心烦,她想。
小雨,你知道我多想你吗?常云啸喝酒,再喝酒。她会想我吗?她是大家闺秀,我是什么?蛤蟆非吃天鹅肉,不是找摔吗?我想你,你会知道吗?那天是我错了原谅我吧。我愿意对你说“我爱你”。
常云啸家的电话响了第二遍,依然不会有人接。
“少喝点吧。”
“没事,只喝了一点点。”常云啸的舌头有点直。
为什么他从没有提起过有一个心上人?那个幸运的人是谁,能让他如此心动,如此忠诚?梅子看着常云啸喝着闷酒。看上去那么花心的人竟然是这样专一,要是那个女孩是我该有多好。为什么就不是我,我也一样爱他呀?或许……或许我要是能怀上他的孩子,他会爱我的……
家里的电话响了第三遍。
常云啸觉得头大得撑不住,一个劲往下倒。他记得梅子摇晃他,好像他吐了,其它的他已在朦胧状态了。
常云啸的手机响了第一遍。
常云啸慢慢张开眼,头还是很疼,有点晕。眼睛和嘴里干涩涩的,嗓子于有点疼。他使劲揉揉眼勉强睁开。周围是蓝色的,是海洋的那种:蓝色的窗帘、蓝色的墙壁、蓝色的被子。常云啸突然惊醒了,这里不是他的家,但这里他记忆很深——这是梅子的闺房。酒劲彻底醒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在薄被下摸了一下自己,果然什么也没穿。他有点火了,昨天跟她解释了那么多怎么还会这样!
门开了,梅子依着门框站着。常云啸靠在枕头上不动声色,看着她。
梅子撩一下头发,“放心吧,昨晚我没动你。穿上衣服到门厅来。”说着将常云啸的衣服抛过来,关上门。
常云啸穿戴好,走到门厅,坐在梅子对面。他依然不能相信梅子,他担心她葫芦里买着别的药。
“本来,”梅子点上一支烟,“本来我想要是有了你的孩子你就不会这样对我了。”
常云啸不支声,等着梅子说下去。
“可是后来我改变主意了,因为……因为你一直在念一个名字:小雨。”梅子说不下去了,看得出她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常云啸也很惊讶,自己竟然在睡梦中能念出林晓雨的名字。并没觉得自己对她是那样的依恋,难道自己对她的相思已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他不愿承认。
梅子定了定神,指着茶几上的手机平静的说:“有人打你的手机整整一个晚上。”
林晓雨!这是常云啸唯一的反应。他赶紧拿出手机,是她,是她,她的名字,她的手机号。天,她竟然一夜打了六次,最后一次是后半夜三点。就在这个时候手机没电了,响起关机音乐。
“你怎么不早说?”这是常云啸今天第一句话,当他说完他也意识到这怎能怪梅子呢,他向梅子喊什么,他有什么权利?只不过是自己心烦而已,梅子又何常不心烦。他看看梅子,梅子咬着下嘴唇,本来就红红的眼睛现在更是一片委屈。“真是抱歉,我,我酒还没全醒,头昏沉沉的瞎发脾气。”
梅子吸了两下鼻子,依然平静的说:“快给人家回电话吧,不过我家电话坏了。”
常云啸明白这是给他一个离开的借口,“好吧,我先走了,你自己呆会儿。别胡思乱想,休息一下。我会打电话给你。”
常云啸一口气跑下楼,他的心思已经全部去了林晓雨的身边。
她会怎么想呢?她会原谅我吗?一晚上不回电话,怎么解释?我一定要找到她。她喜欢我,不然不会CALL我一晚上,我也许还有希望。我去学校找她。
他坐上出租车才发现身上只剩十三元钱和一张IC卡。他在价格翻到13元的时候下了车,开始奔跑,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观看。常云啸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早一些见到林晓雨,哪怕是早一分钟一秒钟。他一气跑了四站地,冲进人大校园,站在了女生宿舍门外。楼门口的女校警死活不让他进去。庆幸的是他在不远处看到一部磁卡电话厅。
手机接通的速度很慢。我应该先说什么?是问候还是认错要不装糊涂?她现在是生气吗?也许她根本没往心里去,但愿如此。通了!常云啸有些紧张。
没人接?为什么?没人接!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嘟——嘟,难道一切就结束了?求你了,林晓雨,只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哪怕只一声。当他拨通第十回的时候,对方竟然关机了。
放弃吗?不,常云啸是不会输的,林晓雨还有一个用来看天气预报的汉字显示机。从此常云啸开始了漫长的一个又一个的寻呼与等待:
“我知道你生我气,给我个机会我们谈谈好吗。”
“我就在你们学校门口,愿意出来吗。”
“原谅我好吗。下次不敢了。”
“求你出来一趟吧,我就在校门口。”
……
居然阴天了?黑云从西南方向爬来,很快封住了蓝天,开始起风。校园的行人越来越少,常云啸的心开始凉了。他想起小说和电影中,男孩在雨中等待女孩,女孩就感动得不得了的场面。每次他都会觉得他们很傻很可笑,可是现在……他自嘲的笑笑,他倒真的希望这招灵验,能打动林晓雨。他站在这里已经快两个小时,对方却依然没有动向,他心慌,他茫然,他不知道下面应该怎样做。
雨已经耐不住性子下了起来,越下越大。路边的下水道似乎是堵了,积了一大滩雨水。雨珠很密,在水洼里根本看不到水晕荡漾开去的样子,一片乱纷纷的。
常云啸躲在电话罩下,下半身早就湿透了。他已经不再奢望林晓雨会出来,他现在站在这里好像只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而不是来寻找某项希望。
可能是没吃饭也可能是雨凉,常云啸觉得两牙打架,起鸡皮疙瘩。他知道美丽的故事彻底结束了,他靠在电话厅的铁架子上望着女生宿舍的大门,他清楚林晓雨不会从那个门里走出来,她不会原谅他。他拿出IC卡,这是最后的五毛钱,他掂了掂像是在掂自己的心情,然后郑重的插进去。
“小雨,这是最后的五毛钱,我太冷了,我回家了,对不起,后会有期。”
挂上电话,他忽然觉得自己好伟大,是完成某事的自豪还是毁灭某事的高傲,他也说不清。他将磁卡丢进水洼,看着卡片在水面上漂浮了一下沉下去。
“看来下水道是被心情堵的。”他自嘲的自语。他骑上车,甩甩淋透的头发,留恋的望一眼校门。这时他才感到那张磁卡的珍贵——林晓雨就站在门前。
常云啸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苦苦等待了两个小时的人出现了。林晓雨举着一把白色透明的雨伞,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和一双红色雨靴,站在路对面看着常云啸。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跳下自行车跑过去的,直到来到林晓雨面前才考虑:是握手,是拥抱还是点头一笑?他选择了最后一种,因为他发现双手不自然的溜进了兜里……
“我以为你……”
“以为我不敢出来?”
“不。我,我想向你道歉,我……”
“你会买张新卡继续打电话吗?”
常云啸为这突然的问题楞住了。莫非,难道……他抬起头,从刚才到现在第一下正经八百的看到了林晓雨。他看到了眼里的血丝,红肿的眼泡,熬夜的黑眼袋,他的心一颤。这双眼睛现在带着某种期待的看着他。他点点头:“会。直到我穷得一无所有。”
雨还在下,似乎还想打动点什么。常云啸已经不冷了,这场雨让他体会了希望、失落和惊喜。这场雨也成为了俩人情感的一个转折,因为伞下站的是紧紧拥抱的两个人。
这一幕的情景留在林晓雨的日记里:“常云啸,我恨你,小云,我想你,我恨你,我想你,让我恨你一辈子。”
在鸿雁投资基金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中,有两个人在为桌上的一份报告讨论着,时而争辩时而低语。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中的中年人就是基金公司的总经理张总,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在投资领域鲜为人知。站在他身边的年轻人是他手下四位基金经理中最得意的一个,唐浩。
“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唐浩摇摇头,“现在不是我的意思是什么,而是要考虑总裁的意思是什么。证券市场不景气我们已经连续两年亏损了,年初总裁的讲话您也是听到的,很明显就是要排挤我们。虽然说出去找个地方吃饭糊口没有问题,但是脸面上无光呢,还有您这么多年的荣耀就这样抹杀了吗?”
张总沉思了片刻指指桌上的报告,“但是你这样做等于操纵市场,一旦证监会介入调查,我们立刻就要被踢出去。”
“怎样才不会被踢出去?如果不盈利总裁就可以抓住把柄将他那个废物侄子安排过来取代我们,我们一样会被踢出去,而且很不光彩。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做好计划,利用扩募基金这次机会。扩募基金在中国是新生事物以前没有参考,中国股民有炒新的习惯,正好利用这种心理大干一场。我在报告中研究了扩募基金的规则,其实存在了很多的漏洞,如果这些漏洞抓的好,不一定证监会能说出我们什么,这算是有一些小的责任,我们换取的却是高额的收益回报。”
“你的报告中还提到需要前面两家扩募基金做基础。”
“是。如果前面两只基金上市的时候能给股民一点甜头,那么赚钱效应就会使第三只疯狂表现出来。我们作为主承销商,这样的收益将是惊人的。”
张总摆手,“前面两支基金涉及的承销商是三家,一旦摆不平事情就泄露出去。”
“利益驱使。我查过这三家承销商过去两年收益,都跟我们一样账面浮赢实际亏损,而且集团给的压力都一样很大,如果能有一个盈利机会的话,我想谁都不会轻易放过。而且我和其中两家关系很熟,问题不大。只要您点头,我相信可以在两个星期内达成共识。最重要的是这个计划利用的是游戏规则上的漏洞,谁的责任都不会大,小责任大收益的事情谁会放过呢。”
张总沉静许久说了一句,“如果市场出现这样的波动,可能会死人的。”然后在报告上写了四个字,“绝对机密”。
林晓雨总是缠着常云啸带她到乐队认认大家。但常云啸很是担心大家的反应尤其是梅子的。他找个机会跟梅子谈,梅子说:“你带谁来管我什么事,你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常云啸想想还是带林晓雨见了大家。一个星期以后,常云啸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有钱的美女打开人际关系的能力是惊人的。乐队有了冰柜,有了落地空调,每天有雪糕,有了队服……乐队的每个人现在都感受到她的重要性,于是谁也不再去想常云啸和梅子的过去,谁都开始默认林晓雨就是常云啸的女朋友,只有梅子有时候不是很友好,但也没什么出格的事。
转眼已经六月中旬,NOBRTTER如期参加了北京市的比赛,以常云啸的一首《风雨过后》一举夺冠。那天大家痛痛快快的喝了一顿,然后去NASA蹦迪,从那夜起,小雨开始主动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