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小祖宗!世子爷,啊哟!快,快拦住世子爷啊!”
叶幼清一贯是表现出蛮力的,这次也不例外,刚有拦腰抱住他的侍卫就被他生生踹开,仗着没人敢真对他动粗,忽左忽右地逃窜,没一会儿就要冲入宫门了。
“郝公公,要不要关宫门?!”侍卫长请示。
郝公公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正二品的大太监,比他这守宫门的护卫可高太多。
“糊涂!”郝公公尖声怒骂,“这宫门是随便关的吗?你是要证明叶世子谋反不成!”
可就这一分神的功夫,叶幼清已经冲了进去,带着一溜的人仰马翻,直入大殿前的广场。
这可是乾祥宫前最热闹的情景了。
一溜手持刀戟却不敢对着敌人的侍卫乌泱泱地跟在叶幼清屁股后面跑,倒似放风筝一样。
“舅舅!舅舅!救我啊舅舅!”小霸王毫无廉耻地嚷了起来,就在大殿前的广场。
鸡飞狗跳,也不为过。
“胡闹!”都闹到门口来了,皇帝自然怎能听不到,怒喝:“还不快把他带进来!”
叶幼清如愿以偿地进了大殿,却没有见到那个让他不惜闯宫的女孩子,毫不顾忌地张望起来,“她呢?”
“你这个小霸王啊!”皇帝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板着脸道:“你可知闯宫是什么罪名!”
“我没有闯宫啊。”小霸王理直气壮,梗着脖子道:“舅舅,您不是给我赐婚了吗,我是来……”
“你是来谢恩的?也不用这么急,你那媳妇可没这么简单就同意。”皇帝抢白道,微眯着眼看着叶幼清。
这个孩子肆意妄为惯了,却不知是真没脑子还是假没脑子。
每次都能阴差阳错地圆过来,实在让他有些忌惮。
听见陆昭锦没同意,叶幼清唇角微扬,倒没去顾忌皇帝审视的目光。
他越是坦坦荡荡,皇帝的疑心病就越无处发作。
“那舅舅就不必赐什么婚了,反正她一个人,我还降不住呢。”叶幼清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怎么,你不喜欢那陈四?”
叶幼清眼前突然浮现了那个拆冠的女孩,如瀑般秀发飘落,回眸时,风情万种。
就是这一愣神,却让皇帝抓住了把柄,“朕君无戏言,你大可放心,不过那陆氏不识好歹,竟敢跟朕对着干,说什么只要她在,就不许陈四进门,真是混账!”
叶幼清头一次瞪大了眼,惊讶写满俊脸。
她可真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胆大包天!
连他都是处处算计好皇帝的底线,才敢肆意妄为,她倒好,直接在皇帝面前撂狠话!
这可真是,陆昭锦啊。
够劲儿!
“舅舅,我……”皇帝一抬手,止住了叶幼清的话。
他何尝看不出,叶幼清对陆昭锦的心意,这次闯宫,八成就是为了跟她一起抗旨。
不过身为皇帝,他除了圣旨,当然有自己的手腕达到目的。
“陆氏可是说了,为了遵旨保命,她愿意,”皇帝一顿,看着叶幼清脸色突然变差,故意道:“休夫。”
“什么!”
叶幼清脸色一瞬涨红,胸口仿佛被谁重重击了一拳,让他透不过气。
“幼清啊,这大夏朝开国以来,你还是头一号的弃夫呢。”皇帝好像生怕叶幼清不够难堪,故意嘲笑道。
叶幼清拳头捏的咯吱响,眼眶通红,脖颈额头都是暴起的青筋。
他终于明白了,皇帝为什么这次没事,却还不肯见他了。
皇帝是故意想让他为了陆昭锦闯宫,闹得人尽皆知,再将休夫的事当做一盆冰水,冷酷地浇灭他所有热情。
让他对陆昭锦死心,让他抹不开这个脸面,让他在御前,亲口承认这门婚事。
可就算他想明白这些,心底愤怒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
陆昭锦,陆昭锦!
我叶幼清哪里对不起你,你要故意闹成这样,借皇帝的口传的天下人尽皆知,给我难堪。
“啊!”叶幼清如虎下山,怒吼一声,震得廊柱都颤了三颤。
皇帝却一点儿也不动怒。
这才是他,一个空有蛮力的叶幼清,一个一激就怒的叶幼清,这才是他需要的叶幼清。
“好她个陆昭锦!舅舅,我答应让陈氏进门……”叶幼清声如冰窖,任人都听得出,他在极力克制着怒吼的冲动。
“好,然后呢?”皇帝含笑,等着他的下文。
休掉陆昭锦,这才是他想听的东西。
不管叶家和太子到底有没有猫腻,将这个心机城府极佳的女人从叶幼清身边赶走,才是正理。
“然后……”
“然后小姐你就说要休夫啦?天啊!”绿绮捂着额头,惊呼一声,“这可怎么办。”
花巧也一脸茫然,“可……可二爷是要进宫帮您的啊。”
陆昭锦看向她,“他这么说?”
花巧一愣,“那倒没有,可二爷的样子,明明是……”喜欢小姐您的啊。
“那不就结了?他们金童玉女要相逢,这一世,我成全他们。”
“什……什么这一世?”绿绮瞪大眼睛。
“是这一次,好了,我们收拾东西吧,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
女孩子环顾一周,却总觉得有什么遗漏。
“告诉姨娘,我很快就能得到根治幼澈的办法,不过到时候,记得让她准备诊金!”
花巧咬牙,小姐这是打定主意了要和叶家划清界限了。
作为和离的两户人家,求医问药,自然要明算账。
“走吧。”女孩子带头出门,迎面撞见的,却是老夫人身边的三月。
“世子妃,老夫人特意让我来告诉您一句话。”
陆昭锦静侯。
“老夫人说,您想走还是想休夫,她可以不管,她只想告诉您一件事,二爷,闯宫了。”
女孩子猛地抬起头来。
他闯宫干什么?
“小姐!奴婢都说了,二爷是真的要帮您的……”花巧哭嚷起来。
陆昭锦则愣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这就是至清要让她跟他离开的原因吗?
他算到了,叶幼清会……会为了他拒婚,拒绝陈锦嬛?
“不,就算他会,现在也不会了。”
第五十九章 :战事
花巧呆呆地坐到地上,三月也叹了口气。
是啊,世子妃都把休夫的话说了出去,二爷那么要脸面的人,怎么肯忍,怎么能忍。
“奴婢,恭送世子妃。”三月屈膝行了个礼,换来陆昭锦颇有深意的一眼,“多谢,不过三月,你的病好了?”
三月一颤,赶忙应道:“是,奴婢已经好了,红玉也回到姨娘那里去了,可份例没变。”
陆昭锦笑了笑,突然把住了她的腕,又闪电似地略过,只道:“绿绮,把我匣子里那份包好的药拿来,送给三月。”
三月有些惶恐地摆手,“不敢不敢,奴婢怎敢收您的药。”
“拿着吧,有需要的时候,再用。”陆昭锦亲厚地交到她手里,“算你特意来告诉我的谢礼。”
“我陆家旁的没有,这治病救人,调理身体的药,可有的是。”女孩子含笑,已经带人走出了桐音楼的大门。
与两个多月前的送亲队伍一样,长龙逶迤,珍宝无数。
方向,却是颠倒了。
陆昭锦坐在没有宝顶的马车里,心底却分外舒坦。
同样是纷纷嘈杂地议论声,这次却不再是她陆家女不要脸,而是换成了另外几个关键词:休夫,陈氏,平妻。
她陈锦嬛心仪世子,厚颜无耻地求旨赐婚,逼得世子妃休夫自归。
这一句句的话放出去,她就不信陈锦嬛还能理所当然地将这个世子妃的位子坐舒坦了。
陈锦嬛,不要以为我们就这样结束了。
男人我还给你,可是剥腹取子的仇,咱们可该另算。
这些前世你送我的流言蜚语,才只是个开始。
归家的路并不远,陆昭锦在陆家安顿下来时,天已渐暮。
“三师兄去哪里搬救兵?”陆昭锦听了陆平地话,纳闷地挑起了眉。
能和相爷陈府相抗衡的人,不外乎就叶家,可叶家哪里还有……
陆昭锦猛地站了起来,“师兄去了承影观!”
卫侯夫人叶轸。
原来师兄去找卫夫人相助了。
陆昭廷是知道卫夫人对陆家的态度的,既然卫夫人先前肯不计因果地相助,那现在陆昭锦身陷危难,她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师兄这计划到时全无问题。
可他漏算了自己,自己辛辛苦苦地活回来,又怎么会冒冒失失地去送死。
当然早有计划。
不过现在去报平安已经晚了,单想来夫人到京会先回卫侯府,到时候,阿满自然会告知夫人。
比前世要早很长时间,但还是要麻烦夫人走这趟。
陆昭锦微微一笑,透过窗框,望向越发醉人的星月。
不知道这次,至清又能看出什么天象来。
女孩子对着星空郎朗想得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滑头,而另一处狭窄的暗室里,有人同样望着星空,想着她。
“陆昭锦,陆昭锦,你现在可有难过?”五皇子摇晃着手里的银酒盅,轻笑道:“你是否,已经忘了我。”
看守的人一句也不敢偷听,因为没人知道五皇子犯了什么错,还能不能东山再起。
“你一定以为,这次,我逃脱不掉了吧。”
“你一定这么以为的。”五皇子斟满酒盅,一口饮尽,“有时候,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再斟一盅,敬给虚空,“遂得是,真龙之愿。”
五皇子诡异地冷笑起来,阴寒可怖的声音让人在夜幕中汗毛倒竖。
“你猜,我现在的愿望,是什么?”一盅酒洒在地砖上,哗啦啦地响。
晦暗逼仄的暗室内顿时满是酒气。
……
“报!”红甲将士高举加急的军令,从叶幼清刚喧闹过的宫门笔直跑入内宫,原本烛火晦暗的寝殿顿时亮起大灯,皇帝也披着明黄长袍走了出来,面容严肃:“拿给朕。”
检查过军令真伪,有无异样,朱漆封的信被皇帝拆开阅览。
“嘭”地一声,皇帝一掌将信拍到桌上,合宫跪倒。
“腌臜小儿,竟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想毁我大夏基业。”皇帝气急,甚至咳出两声。
“传太子!”摆手撵走上前的郝公公,皇帝急不可耐令道,犹豫一阵,又道:“还有,让老五,准备一下。”
郝公公一怔。
虽然这件事封口地极其严密,但他可是知道五皇子犯了什么惊天大案的,陛下居然就这么算了?
“愣着做什么?”
“是是,不过陛下,还有那叶世子也关在殿下隔壁,正吵闹不休呢。”
皇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个叶幼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叶家存心派来与朕作对的。”
“嘿,陛下这说哪儿的话,叶侯一家,不都是为您驱使吗?”郝公公应道,无形中给了皇帝一个台阶。
“行了行了,关他半日也就够了,让他赶紧滚回家去,半个月内,不许入宫!”
“是。”郝公公出门,政令便一道道地飞向四面八方。
整个皇城核心的灯火都燃了起来,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殿下,师父让奴婢告诉您,那位,也要出来了。”给太子传讯的顺公公偷偷耳语,转头便回去复命。
太子的心一沉。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五弟也跟着逃出生天。
不容他多思,人已经到了大殿门口,郝公公正迎在门外。
太子点头致谢,郝公公赶忙行礼,一切都在不言中。
虽然太子殿下这次稳操胜券的棋出了变数,但五皇子这次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可是折得不是一星半点。
郝公公最擅长揣摩圣意,这个时候提前站队,当然是为了继续荣耀。
“陛下正在气头上,几位大人已经挨了训斥,殿下小心。”郝公公轻声提醒。
太子微微顿步,便走入大殿。
“太子来了。”皇帝暴怒的脸色稍稍缓和,一摆手,顺公公将托盘里的信送了过去。
“你瞅瞅,给朕分析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是,父皇。”太子立于几位大臣正中,接过信,神色淡然地读完。
却半晌不能说话。
“怎么,太子看不懂?”皇帝微微扬颔。
“父皇,儿臣以为,”太子抬头正对皇帝眼底,一派坦荡:“应召五弟当面对质,以证真伪。”
“好,让他来!”
皇帝一声令下,早在隔壁准备好的五皇子,大步入殿,纳头便拜:“父皇,您查明儿臣的冤情了吗?”
几位重臣面面相觑,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太子,你来问吧。”
第六十章 :出笼
让太子来审问五皇子,几位重臣当下就有了心里准备,陈相爷则是面无表情。
这次五皇子败得彻底,即便是被放出来,恐怕也难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