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在谈论天上的,风云变色。
夏承贤儒雅的神情终于濒临崩裂,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实在太过放肆。
东风成,北风败。
她到底是在比喻此行,还是在说,他的皇位之争。
夏承贤为嫡为长,自问不少贤名,却还是有个五弟与他争锋至今。
是他心中大忌。
陆昭锦此言,便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放肆!”
第二十七章 :疑心
喝声从门边响起,正是想回来看看的胡护卫。
好大胆的女子,竟敢与当朝太子这样说话。
她以为她是谁?
叶侯的确声名震天,但与太子依旧是君臣之分,她怎敢这样放肆!
“嗯。”太子摆手意止,让胡护卫的呵斥停在嘴边,用他特有的温润语气安抚道:“既然世子妃余怒未消,承贤改日再来拜访。”
大夏朝第二尊贵的男子,竟然真的起身,微颔致意,带着不忿瞪了陆昭锦一眼的胡护卫,转身离开。
好似和煦春风拂过,不带走一片尘埃。
“小姐?”花巧小跑才跟得上胡护卫,才与太子擦身而过,目光还在那为首的男子身上流连一瞬。
世上竟有这样温和的男人。
和她们家姑爷的倨傲狷狂,邪肆霸道不一样,又同卫侯世子的狡黠诡诈不一样。
他柔和宁静的像一潭深水,却又有股说不出的正气凌然。
不像是会惹小姐讨厌的样子。
怎么看起来却是不欢而散?
陆昭锦没有应声,夏承贤的表现,实在令她疑惑。
按着她的想法,太子来求上两次治法,意思一下,也就够了,怎么还上瘾似得,不肯罢手。
倒像是,真的走投无路,不得不寻她医治那些雀枯草。
难道她找错人了。
夏承贤也是被设计的那一个,真凶另有其人?
陆昭锦心中存疑,坐在原处久不出声。
后堂出来的陆昭廷也默不作声,绿绮为他端上茶水。
“三师兄,你看这位,到底是什么意思?”陆昭锦撑着腮边,问道。
陆昭廷吸了口气,也有些拿不准,“这位,言谈恳切,也生得一派正气,不过人心隔肚皮,咱们还是要小心。”
“更何况,我们的确没有治的法子,总不能胡诌一个吧。”陆昭廷玩笑道,想逗陆昭锦开心,连两个丫头都跟着发笑,只有陆昭锦蓦地瞪大了眼,彷如茅塞顿开。
“三师兄,姜还是老的辣啊!”女孩子猛地站起来,笑如莲花。
陆昭廷怔住半晌,没有明白。
“不管他是真需要,还是算计咱们,只要给他一个假法子,看他是否照办,不就够了?”
女孩子眼眸晶亮如天边璀璨的星子,神采奕奕,让人为之失神。
“三师兄?”
“啊,好,小师妹真的很聪明。”陆昭廷含笑应道,饱含宠溺。
还有一点不为人觉察的,失落。
“太好了,这下,我倒要看看,他是真是假。”
陆昭锦坚定自信,犹如一只骄傲的雏凤,扬起了头颅。
“好,下次他来,你就随便给他个法子。”陆昭廷含笑道。
事情敲定,大堂的气氛轻松几分。
可师兄妹的谈笑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有管事来禀事。
“大小姐,今天又有几位贵人想入阁,已经被我们回绝了,可是”负责的管事面露难色,硬着头皮道:“这样下去,只怕咱们要得罪人了。”
陆昭廷的脸色有些难看。
东西虽然是在陆昭锦处被窃,但他还是不想小师妹因此自责,皱眉摆手道:“先下去吧。”
管事连忙应是。
早听说三师兄护妹成魔,还真是名不虚传。
陆昭锦原本的尴尬早已不见,此刻偷笑一声,倒让陆昭廷有些不好意思。
“小师妹见笑了,他们也是着急。”
“师兄护持,小妹谨记在心。”女孩子俏生生地笑着。
这下,陆昭廷的脸更红了,挠了挠后脑勺道:“这都是师兄该做的。”
陆昭锦没想到三师兄脸皮这么薄了,与两个丫头相视一笑,吐了吐舌头。
“三师兄,这件事处置起来其实也简单。”陆昭锦率先开口,岔开了话题。
“哦?”陆昭廷挑眉。
“咱们只要对外说明,产量有限,”女孩子扯着长音儿,陆昭廷却一瞬间就懂了。
不是被窃短货,而是,长卿草产量有限。
除非阁中有人肯让,否则,就这个量。
以贵女,压制贵女。
矛头就不在易容阁,不在陆家身上了。
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陆昭廷哈哈大笑,为自家小师妹的聪敏而骄傲,又匆匆出去吩咐这件事。
陆昭锦长吁一口,无奈地笑了笑。
这只是权宜之计。
找不到丢失的那批易容膏,五日后,易容阁一样要走向末路。
虽然陆昭锦已经猜到同叶幼涟交易的人是谁,可怎么从他手中拿回来,一样是个难题。
毕竟逍遥堂的势力,不是她能相抗衡的。
当初唐逍遥突然改变交易方式,答应以一个她力所能及的条件去救许四时,她就存疑,原来他是以为能通过叶幼涟得到万毒丹。
如今这条路已经堵住,他又会想什么手段?
一想到那个亦正亦邪,事事料于人先的唐逍遥,陆昭锦就有些头疼。
从相识那日,他就没有过什么事算差了的。
“大大小姐,”门房的范管事匆匆忙忙闯了进来,神色还带着不可置信,结结巴巴道:“唐唐逍遥,递了名刺。”
唐逍遥这个名字,不是逍遥堂堂主专属的吗?
而且而且门外那个人,也的确用精致雕花的银面具罩面,难道真是
“请。”陆昭锦冷声。
不请自来,想必,又是来做生意的。
陆昭锦喝了口茶,放松紧张的神经,静静等候。
只要他还肯做生意,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另一边,唐逍遥大张旗鼓地到了易容阁门前,消息长了翅膀似得,传到东宫。
“唐逍遥,”太子拉长了声音,口中玩味着这个名字,神色颇有深意。
逍遥堂最为神秘的当家人,去拜访如今风头正盛的易容阁。
真是有趣。
想来明日大街小巷都要传遍了。
“还有,适才刑部传来消息,何玉业那件案子判了流刑。”胡护卫禀道,略加思索才道:“看来,何庭是没有问题的,那位并没有出手帮他。”
太子敲着桌子,疑惑道:“以何庭现在的身份,他若直接去求京兆尹,会是这么个结果吗?”
“您是说?”胡护卫皱眉。
应了的事却不做,倒是合着五皇子随心所欲的性子。
所以何庭耽搁了救人的机会,才有这么个无人做主的假象,用以欺骗东宫方面。
“我这个五弟,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真假
“世子妃,生意可好?”唐逍遥开口便问,毫不客套。
“生意不错,这才有宵小光顾。”女孩子饮了口茶,眼皮垂着,应道。
“哪家的宵小,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我逍遥堂的眼皮子底下,行窃。”
唐逍遥倒是毫不含糊,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总带着几分笑意。
看来,是打死不认了。
陆昭锦冷哼一声,那这位今儿到访,是想来看她的笑话了?
“正是,这样的宵小之辈,就该丢去大明寺后山,喂老虎。”女孩子一字一句,说得认真至极,孩子气的模样,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唐逍遥愣了一瞬,即哈哈大笑。
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孩子。
他设想了她千万种答法,却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率直地,认真地,赌气。
连一侧伺候的两个丫鬟都发了笑。
“你不信么?”女孩子看了过来,整张小脸都写满了认真。
“信。”唐逍遥颔首,“我当然信,世子妃有这个本事,呣,召来老虎。”
陆昭锦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他还是不信。
“世子妃,唐某此来,还是想与你谈一笔生意。”唐逍遥赶紧正色,总算将陆昭锦的目光吸引过来。 ·
“什么生意?”
唐逍遥抬腕饮茶,陆昭锦撇了一眼,一声轻笑,“现在可以说了?”
“唐某是真的口渴,”唐逍遥无辜地眨了眨眼,银质面具下红唇还是勾起一弯新月似得弧度,“是唐某新接到的一单生意,有人上门想让唐某帮忙取一个东西。”
陆昭锦眼皮一抬,漂亮的杏眼看向他。
“交换条件,就是这个。”
骨节分明的两根手指夹着一个不大的盒子,唐逍遥手一丢,东西就稳稳落在桌前。
陆昭锦却看也没有看。
在他拿出来时,她就认出来了,正是陆家丢失的,易容膏。
“堂主带着赃物,上了失主的门,昭锦是该报官呢,还是该致谢?”
女孩子面上笑吟吟地,唐逍遥却还是能听到她心里的磨牙声,面上的笑就没止住过,淡淡道:“官恐怕是报不了了,还是致谢吧。”
陆昭锦已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看来,托他这单生意的人,有官家背景,还不浅。
陆昭锦敏锐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怎么就这么巧,有官家背景的人在太子之后上门,还是一位请得起逍遥堂堂主的人物。
五皇子。
这个在她心间口中酝酿很久的词,终于浮出水面。? ·
不论是算计太子,还是想抓太子的把柄,这个人都是首当其冲的。
而且在她前世所知寥寥可数的政局变动中,五皇子,未来的成王,都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甚至与皇位近在咫尺。
“取什么东西?”陆昭锦面色平静,想先听听对方的要求。
唐逍遥盯着女孩子的眼,轻吐:“马方。”
陆昭锦伸去端茶的手一顿,惊愕道:“你要马方?”
唐逍遥竖起食指摇了摇,“是有人要马方。”
“你听别人的吩咐?”女孩子瞪着眼,歪着小脑袋,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身旁的两个丫头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姐疯了吗,这么跟逍遥堂堂主说话,若是对方恼羞成怒,就算有易容阁,也根本无法抗衡。
陆家和沉云庄,何等大的天差地别。
唐逍遥被问得一怔,勾起的唇角收敛回去,似恼非恼,看着对面的女孩子。
“我在做生意。”声音很是平淡,甚至有些冷漠。
陆昭锦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哦了声,应道:“请容我考虑一下。”
声音中,也疏离几分。
是她误会了。
误会了这位堂主数次出现时表现出的,友善。
生意人,何来友善,不过是利益纠缠。
“那唐某就等世子妃的好消息。”唐逍遥转身而去。
“小姐……”花巧余惊未消,捂着胸口道:“您真是太厉害了,连逍遥堂堂主都敢讥讽。”
“我什么时候讥讽他了?”陆昭锦还很委屈。
她实话实说罢了。
五皇子,凭什么使唤得动唐逍遥。
虽然陆家马方事关重大,但能请动唐逍遥上门谈生意,用的还是逍遥堂自己的筹码,这五皇子的面子也太大了。
难怪他这些年能和太子分庭抗礼。
这样厉害的手腕,能用生意二字,将逍遥堂握在手里,怎么会是寻常人。
陆昭锦蓦地瞪大了眼。
生意。
五皇子该许下什么样的筹码,请动唐逍遥。
江山天下。
陆昭锦脸色一瞬很难看。
原来如此,辅君潜龙之时,唐逍遥,所谋甚大。
“小师妹,听说……”陆昭廷匆匆进门,见陆昭锦眉峰紧蹙,提笔而书,将话吞入腹中。
如今太子与五皇子相继露面,局势越来越乱。
陆家就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时都会倾覆在疾风暴雨中,尸骨无存。
此时此刻,她不敢轻下断言。
如果幕后黑手是太子,那么五皇子今天讨要马方就顺理成章,他只是想找到和太子分庭抗礼的筹码。
可太子表现的温文尔雅,正气浩然,这样的人格魅力令陆昭锦生疑。
太子若是冤枉的,那么这个五皇子,简直是个可怕至极的对手。
谋算得这样深远,令人不寒而栗。
“师兄。”陆昭锦将写好的三封信封入牛皮纸中,分别做好记号递给陆昭廷,解释道:“这一份,是治疗雀枯草的假法,这一份,是真法子,而这最后一份,是我研究出的强马方子。”
陆昭廷神色郑重,接过了三封信。
“假的交给太子,真的,交给唐逍遥,至于这份强马方子,请师兄收好。”陆昭锦柔声道。
“小师妹,这是……”
“他们让我琢磨不清,我也让他们,糊涂。”女孩子笑如莲花。
这潭水搅混了,才有澄清的那一天。
何况,方子里只写用药,并没有写用处,陆昭锦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