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声威,皇家怎能不防。
当年先皇用嫡出的公主稳住了叶斩,如今又靠谁来稳住叶幼清?
这样一份寒门婚姻正了了皇帝的心病,太后又怎么会让它毁在自己手里。
“好了,依你便是。”推开叶幼清,太后终于露了笑容,招手唤过方九,遣散了众人。
……
夜色清冷,明亮月色如水般洒在庭院阶前,叶夫人却无心去赏。
“幼清!”叶夫人刚入正房便转头喝道:“你可知你今天做了什么!”
“知道,母亲。”叶幼清神色淡淡,眉宇间少了那些玩世不恭。
“你!”叶夫人瞥他一眼,坐回上座,冷声:“今夜母后可未曾留宿我与幼涟,你就不觉得奇怪?”
站在一侧的叶幼涟顿时委屈得红了眼,二哥竟然护着那个贱婢!
护着那个贱婢,不惜和母亲做对!
今夜太后不似往年留宿她们母女,反倒留宿了方九。
此消彼长,只怕明儿天一亮,那方七的声望就能越过她去!
再加上一个差点就封郡主的方九,她真是恨得牙痒痒。
“二哥!你到底和皇祖母说什么了?”
“实话实说。”叶幼清冷声,头也没回道:“装病是我的主意,护持是父亲的意思……”
“什么!”叶夫人拍案而起,顿时明白了太后离去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是为了什么。
母后这是怀疑自己的用心了!
怀疑自己是想借她的手除掉这个让自己不满意的儿媳妇。
换成自己一直满意的人选。
她中意的人选,满京城都知道。
陈锦缳,陈相爷家的嫡女,五皇子的母家陈氏一族最尊贵的嫡女。
这份姻亲无疑是在将宝押到五皇子身上,太后一心扶持有方家血脉的太子,又如何能不芥蒂。
只是她一直遮掩的好,让人觉得她只是喜欢陈锦缳本人。
可如今大局已定却还要蓄谋生事,却会有另一番解释了。
“你!你这是陷母亲于不义!”
“母亲,清者自清,您又何必多思。”
叶幼清眉宇拧起,袖中拳头渐渐攥紧,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母亲,的确不似他认识的那样雍容大度,正义凛然。
反之,她也有着自己的谋算。
“逆子!你为了那个不顺的媳妇,也要不顺母亲吗?”
“母亲,您这话太重了。”叶幼清顿时立目。
不顺乃七出之一,这话便是在逼他休妻!
第九十七章 :报复
“她当然不顺。”叶夫人字字铿锵。
“绣屏是你去讨的,那用途她知是不知?”
虽是问句,叶夫人却说得肯定,叶幼清也未曾反驳。
“雌屏本就是送给夫家,用处她大可以推说不知,至于雄屏,随便指个陆家管事担着偷卖的罪名便可,她能摘得干干净净,你知是不知?”
叶夫人责问语气越厉,冷声:“她这样处心积虑地勾结外人,陷害小姑,我用这不顺二字难道还委屈她了?”
“母亲,可真是陷害?”叶幼清语气淡淡。
叶夫人愣住了。
“怎么不是陷害了?”叶幼涟跳着脚道:“她故意把雌屏给我,又把雄屏给了方七,就是为了让她在皇祖母面前拆穿我,怎么不是……”
“那是拆穿,怎么能叫陷害?”
叶幼涟张口结舌,对上兄长清冷的目光,嘎巴着嘴没能说出话来。
拆穿还是陷害,是基于善或恶的两个方向。
值得深思。
叶夫人从来不知道,儿子有这么凌厉的口舌。
一句话,就让她几乎哑口无言。
东西毕竟是陆昭锦的,是她们巧取豪夺在先。
故此陆昭锦设计这样的方式报复,狠狠打在她们的七寸上,倒让叶夫人在叶幼清面前有苦说不出。
“怎么不是陷害!”叶幼涟还没有明白过来,怒声道:“她一定早就想弄脏我的绣屏,她……”
“够了。”叶幼清喝道。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机灵妹妹原来这样愚蠢。
“她处置自己的东西,暗中反抗不可抗之力,又有什么错?”
“什么叫……二哥,我又没非要她的绣屏!”叶幼涟信口狡辩,倒好似确有其事一样。
“她不愿意给怎么不明说,背地里玩这套,她还有理?二哥,你可是叶家的儿子,你……”
叶幼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屑于她再论。
糊涂的人,不在于她是否真的不聪明。
而在于,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糊涂。
叶夫人收回在女儿身上的目光,盯向儿子,“幼清,即便你说的有理,她依然还是在报复,报复她的小姑。”
“真正贤淑的妻子绝不会这样小题大做,她今日能报复小姑,明日也会报复别人,我的意思你该明白。”
“让母亲费心了。”叶幼清颔首,面无表情地拱手,便要告辞。
“二哥!”叶幼涟接过母亲眼色,立刻喊住了转身要走的兄长。
叶幼清并未止步,叶幼涟紧跟着道:“母亲那日派人找她,她甚至连人都不见,你真要由着她嚣张下去吗!”
步子未顿,男子侧颜棱角分明,此刻却挂满冰霜。
“那就不去找她吧。”
“二哥!”叶幼涟气得跺脚,对叶幼清霸道的回答恨得牙痒痒。
看来这次二哥真是气得不轻。
他气什么,陆昭锦设计害她声名狼藉,她才是最该生气的那一个!
“母亲!你看他!”叶幼涟怒道:“简直是被那狐狸精迷住心窍了,连您都压不住他!”
“他正是生我的气。”叶夫人收回落在门槛外的目光,端起茶盏却没送入口中,而是道:“他气我持心不公,气我骗他这么多年。”
“您骗他什么了!要不是他跟父亲一样认死理儿,非要娶那个女人进门,您至于这样费心吗?”
叶幼涟还在叽叽喳喳地抱怨,彩云已经从一侧小门进入,躬身给叶夫人请安。
端在手中的茶终于送到嘴边,叶夫人勾起一抹若有若无地轻笑,“不妨事,至少了结我一个心病。”
叶幼涟疑惑皱眉,斜睨过去,身旁彩云足下还粘着几颗青色泥土,面上藏不住的得意。
“你干什么去了?”
“你干什么去了?”同样的问句,不止在叶幼涟口中问出,桐音楼里的陆昭锦也在发问。
“我……回小姐的话,奴婢去安慰绿绮了。”绿乔没料到陆昭锦会在堂门处等她,赶忙俯身应道,身体明显绷紧了。
陆昭锦目光又扫向她足下泛着青色的泥土,“哦?绿绮什么时候跑去徐姨娘院子里了?”
“什……什么徐姨娘?”
绿乔惊慌失措地抬头,就见陆昭锦朝她足下努了努嘴:“徐姨娘院子里种着青桃树,才有你足下这种的青泥。”
“是,是徐姨娘的院子,瞧奴婢这记性,竟顾着安慰绿绮,也没注意在哪儿。”绿乔笑吟吟地应道:“奴婢这就出去打扫干净。”
陆昭锦冷哼一声,由着绿乔跑出门去。
“小姐,您既然知道……知道她生有二心,为什么还留着她?”
“想生有二心也得有第二个人的的出现,找不到那个人,抓她又有什么用。”
“二爷的车驾什么时候回来?”她问道。
原本太后召见的事难以善了,可叶幼清突如其来的相助让她得以喘息。
更令陆昭锦想不到的是,叶幼清居然真能替她挡下了这次责难。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
可单凭叶夫人能在太后怒火下保住叶幼涟的面子,她就知道自己低估了这位嫡长公主在太后心中的地位。
此消彼长的,太后自然要保下叶幼涟的面子。
既然在她称病的时候还要下令召见她,足可见太后是动了让她做替罪羊的心思。
可叶幼清不大不小地闹上一闹,就能劝住太后,实在让她想不明白。
“二爷刚回来,正和夫人在大堂里议事,好像,好像吵了起来。”花巧将刚传来的消息报给陆昭锦。
“吵起来了?”陆昭锦表情有些凝重。
这个叶幼清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总不会为了保全她,当着众人的面折他母亲的脸面吧?
叶幼清虽然看起来鲁莽,实际上比谁都要聪明,绝不会莽莽撞撞地闯下大祸。
“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去看看,给她们剩些传唤的脚力。”
刚收拾好妆容走出大门,陆昭锦几人就听见桐音楼前的晴竹坞里传来慌乱的惊呼声。
“三爷!三爷昏倒了!”
丫鬟们尖锐的叫声传出大半个院子,原本就往这个方向走来的叶幼清一阵风似地奔到院子里。
“报复,报复,她真的在报复姨娘!三爷!三爷您快醒醒啊!”小红玉头一个扑在叶幼澈栽倒的身前,哭得凄惨。
叶幼清怒喝:“混账!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第九十八章 :蛊虫
“二……二爷?”小红玉抬头看向叶幼清,满眼迷茫,“奴婢……奴婢没有胡言乱语啊。”
叶幼清目光冷峻,盯着她满脸肿得通红发亮的脸皱起剑眉。
“三爷!”一向沉默寡言的蒋婆子发出了刺耳尖叫,整个人扑了过来,叫道:“三爷!您快醒醒!”
“滚开!马上去桐音楼,请陆昭锦!”
叶幼清没时间同一个丫鬟纠缠,推开惊惧哆嗦的蒋婆将叶幼澈扛到里间榻上。
“不必麻烦了。”陆昭锦适时进门,匆匆赶到榻前,翻手诊脉,头也没抬。
三爷昏倒的消息如一阵风似地传遍了整个府邸。
叶夫人很快就赶了过来,“怎么回事?幼澈虽然患有痴症,人却是最健康的,从小到大都没生过一场病。”
十七年都未曾病过,今儿却晕倒了,这话听起来,可真是耐人寻味。
蒋婆整个人都是怔住的,听了这话猛地一激灵。
是啊,她照顾叶幼澈十七年,他就像是个小金人儿似得,无病无痛,除了痴症外连个喷嚏都没打过。
可他今天却突然晕倒了。
还晕的这样蹊跷。
蒋婆子的目光落在了捻动金针为叶幼澈诊病的陆昭锦。
三爷被她诊治了这么久,原本已经见好,今天更是加重药量该见好的时候,怎么会突然间人就晕了。
毫无征兆,那陆昭锦看起来也是十分焦急。
她光洁的额上满是细密汗珠,如初春时分细小的露珠一样圆润。
可蒋婆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蒋婆,蒋婆,不要,不要让她给三爷诊治!”小红玉缩在一旁跪侯,不知何时蹭到蒋婆身后。
“小红玉?”蒋婆见她躲躲藏藏,也压低了声音,“你的脸……”
“蒋婆,你快拦着世子妃,她,她是在报复咱们姨娘呢。”小红玉哭嚷道。
蒋婆皱眉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是真的,蒋婆。我被分到膳房传饭,今儿明明递话过去了,可世子妃知道我以前是姨娘院子里的人,就非说我没为她递话……嘶,疼,您别担心,上次要不是姨娘相助,我早就被夫人打卖出去了……”
小红玉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叶夫人身边的彩云唤道:“蒋婆,你在那边做什么,夫人问你话呢!”
“是,夫人。”蒋婆跨前一步,迎上彩云张望的目光,将跪伏的小红玉挡在身后,“夫人,请问。”
叶夫人皱了眉头,却还是重复一遍:“三爷之前有什么不适吗?可曾问过太医?”
“不曾,这些日子都是服世子妃的药调养。”
“荒唐!”叶夫人冷喝:“大医陆的声名医术虽然卓绝,但昭锦毕竟还是个孩子,你怎么敢背着我让她给幼澈诊病!彩云,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陆昭锦还在里间诊治不能分神,外面只有面容冷峻的叶幼清。
“是我应承,允她给三弟诊病的。”
“幼清,你怎么这么糊涂!”叶夫人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冷声:“幼澈可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敢放心把他交给一个十五岁还未出师的人!”
“母亲,我信大医陆,也信她的医术。”
叶幼清攥紧拳头,咬牙道:“等她出来再说。”
彩云并没有出去多久,很快回禀道:“今儿太后寿宴进不去宫中,奴婢擅自做主,请了梁家堂的医者。”
“还是等她出来再说不迟。”叶幼清大步上前,道。
被请来的白髯医者慈眉善目,被叶幼清拦阻也不恼,“既然是大医陆的传人,老朽等上一等也无妨。”
“什么传人,她医术有多差,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叶幼涟尖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梁先生,我三哥肯定是被她胡乱开药给害的!您快去给他看看。”
“郡主不要污蔑好人!”花巧从里间出来,大着胆子顶道:“我们小姐才没有害人!”
“放肆!你怎敢……什么声音味道?”叶幼涟皱眉道。
梁先生也捋着长叙,皱眉看向里间,“恶臭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