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郡主,抢了她外姓郡主的名头后还想抢什么?
太子妃的尊位吗?
“皇祖母!”叶幼涟笑吟吟地站起来,连母亲瞪来的目光都视若无睹,“您忘了另一件礼物呢。”
“表九妹妹能好,那自然是寻到了宝贝,您可不能偏私,得赏我们瞧瞧呢。”
见女儿言辞妥帖,叶夫人微微松了口气,看了站在原处的卫云澄一眼,淡淡收回目光。
看来,她的女儿虽然脾气暴躁,却不是没脑子的人。
“表妹真是好机灵。”卫云澄也不推托,上前半步将一小巧精致的锦盒放在宫女高举的翔凤彩纹漆木盘上。
“这便是那宝贝了,名唤昳容膏。”
宫婢垂头高举漆木盘,稳稳当当地递了上去。
“九儿,这便是治好你的宝贝?”
一旁内侍验看过,太后伸手将之拿了出来。
“回皇姑祖的话,正是此物。”方九声音依旧柔柔的,眼中晶莹:“小九能够痊愈,真是多亏卫世子大恩。”
太后颔首,还没开口,就听叶幼涟娇笑:“咦?九妹妹怎地脸红了。”
“卫家表哥也真是,竟然偷偷给你治病,不过表哥一向风趣,瞧九妹妹开朗许多,定是没少逗你开心呢。”
少女娇笑还在继续,可满堂的心思却不一样了。
卫世子献药给方九小姐治病,想来也有些时日了。
京都却无一人知道。
毕竟是少男少女,久生情愫的事儿,还少吗?
就算没有,众人又会怎么想?会怎么说?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方九瞪大了眼,脸色却越发涨红。
她一直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哪里受过这样的话。
这是在说她和男子私会吗!
这是要逼死她吗!
第九十三章 :连环
“叶幼涟,你胡说八道什么!九妹从未见过卫世子,一直都是我……”方七眼睛一瞪,咬牙道:“是我给她上药的。”
好个叶幼涟,还真是学聪明了,知道给人下套了。
方七此言一出,自然能洗清方九,但她自己却再难说清楚。
“哦,是幼涟冒失了,方七姐姐不要生气。”
果然,叶幼涟吐了吐舌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匆匆给方七施了个礼,灰溜溜地坐下,但眉眼间的得意却遮掩不住。
清誉受损的女人。
方七,我看你还怎么跟我争太子妃!
卫云澄下颚微扬看向叶幼涟,他本不想和好友的妹妹对上,可与他有关,又连累方家小姐清誉,他不能不管。
“表妹可别说笑,往来递送的都是母亲的信笺,昳容膏也是母亲从一位女子处得来,我只是个跑腿的。”
卫世子诚惶诚恐地解释,却让人越发存疑。
这可有几分做贼心虚的味道了。
方七恨恨咬牙,这个卫云澄,是真傻还是假傻!
叶幼清看了眼仍旧得意的妹妹,手指在案上叩了两下,不再出声。
“两府比邻,表妹还不知道云澄往哪里跑得勤?”
混账!
方七第一个笑出声来,叶幼涟臊的满脸涨红。
什么叫她知道,她为什么要知道!
他卫云澄往叶家跑的勤,那也是去找二哥,跟她有什么关系。
让他这么一说,先前的诚惶诚恐,反倒像是急于跟她辩解一般,加上这头儿是她挑的。
活脱脱是一个质问,一个解释的……
“你!你……”
这个京中恶君子,真是让人有苦说不出,如今竟还敢把恶使在她身上!
叶幼涟忽然扬了扬眉,笑道:“今天是皇祖母寿诞,你们那昳容膏却是治疤平痕的,总归是不合适吧。”
这不是诅咒太后有伤有残吗?
果然,太后的目光扫向锦盒,招了招手,将锦盒里的胭脂盒取出,拿在掌心把玩。
“叶表姐多心了。”一直安安静静的方九倩笑道。
轻轻拉了一下太后的手,笑得柔顺依人,轻声道:“皇姑祖,这和小九用的不一样,它是……”
附耳密语,可太后那微抬的上眼皮却显示出了她浓郁的兴致。
“有心,你们有心了。”太后拍着方九的手大笑。
谈笑间,几位世子已经退下,赶往前朝宴饮处。
这里毕竟是女眷庭院,他们不便久留。
直到离去时,叶幼清也没有再递给妹妹一眼。
他以前是被亲情蒙了心,今天再看,却是处处恶心。
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孩,为了除掉绊脚石,不惜去败坏别的女子的清誉。
拳头越攥越紧,看向漠然走在他身侧的卫云澄,终究是没挥出去。
她自己自作孽,他又凭什么去迁怒别人。
“看来,我真该去谢谢她。”卫云澄大笑着,飞也似地越过叶幼清,向前窜去。
……
随着贵公子们的离去,园子里女孩子们多少有些恹恹。
叶幼涟还委屈地站在那里,坐立不得。
太后拉着方九说了好些话,才想起她与方七,摆手让二人入座。
当着在场一众命妇贵女,她们二人的名誉至此都算是有了污点。
女孩子最忌讳的多嘴舌,是跑不掉了。
可恨。
这二人本是太子妃的最好人选,现在闹成这样,哪个的声名都受损。
太后平淡的神色中蕴着一点阴霾。
倒是今儿到场的众人看了一场好戏,唇枪舌战的,一环扣一环,让人为之振奋。
不过可惜的是,不分胜负。
若真论起来,唯一的赢家,应该是拥有昳容膏配方的人吧。
毕竟今晚过后,只凭这三个字便能掀起整个京都的浪潮。
可惜卫世子这胃口吊得高绝,至始至终都未多说半句,想来今日过后,那西迷峰草庐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叶夫人倒无心于此,而是看着儿子的背影暗自咬牙切齿。
陆昭锦。
都是那个陆昭锦。
如果不是陆昭锦让幼清看破了叶幼涟的本性,只怕叶幼清今日还是会以为妹妹是一时口快。
那现在就该传来叶世子与卫世子斗殴的消息。
不,他根本不会容卫云澄说出后面的话。
可如今不一样了。
叶幼清甚至不需要对叶幼涟有什么偏见,只要他揭开亲情的面纱,那真真假假便会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儿子,她了解。
真是个贱婢!
不过没关系,今夜,就是那贱婢的死期。
酒盏里清波映灯火,摇摇粼粼,将叶夫人细画的凤目印得阴冷狠毒。
白瓷碗里棕红液体散着苦涩的药香,映出了叶幼澈一眨不眨的眼。
“姑娘,今晚的药怎么……”蒋婆子皱眉看向绿绮,却说不出药里究竟有什么问题。
“这是小姐七日前亲自回陆府抓的,今天是第七日,所以药量有些重,您放心。”绿绮熟稔应答,将药碗端了过去。
叶幼澈的病还是每日定时恢复,可惜现在不是清醒时分,苦药入口,眼也没眨便咽了下去。
滚动的喉结同它的主人一样,木然。
陆昭锦进门时,绿绮正端着药碗出门,见她也只是屈膝一礼就匆匆跑了出去。
“绿绮姐姐怎么……”花巧皱眉,绿绮这次可有些放肆了。
“无妨。蒋婆,今儿是服药的第七日,我来给三爷施针。”陆昭锦容色平静,取出袖中金针。
蒋婆子已经见惯了陆昭锦玄妙的针术,熟练地将叶幼澈引向桌前。
“世子妃莫怪,今儿绿绮姑娘可是有些怪。”
蒋氏放心留下蒋婆守护自己的儿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陆昭锦看她一眼,颔首道:“是有些怪,委屈了吧,待三爷病好,我便叫她回去。”
“是。”蒋婆子眼皮跳了几下,还是点头应声。
“医者仁心,幼澈既是我的病患,我就会照顾到他痊愈,蒋婆应该放心,也该,信我。”
女孩子捻着金针在灯芯上转动炙烤,话音语气全似随口一说。
蒋婆子看向她,灯火将少女面颊映的微红。
蒋姨娘说过,这是大医陆的女儿。
大医的女儿。
“是,请世子妃放心。”
放心……
呵,院子外的绿乔撇了撇嘴,拎着裙角向绿绮跑的方向追去。
“好妹妹,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待过几日,我就跟小姐求情,换你回去……”
第九十四章 :绣屏
“涟儿这绣屏当真不错,很有苏彩先生的味道啊。”太后对叶幼涟的贺礼赞不绝口,连声道:“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功底着实难得。”
是着实在她的喜好上下了一番功夫才对。
众人心知肚明,太后也很清楚,却依然十分满意。
“送到哀家的寿安殿去。”
寻常的寿礼都是安置到库房,这不同的地方,自然意味着不同态度。
毕竟是亲外孙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方七与方九都怔怔瞧着那绣屏,姐妹目光交错,同时点了点头。
陆昭锦,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方七又想起那日从木楼上回望,她掀开纱幔时的一瞥。
即便在京都贵女圈子里,她的样貌也算数得上,就是那名声,实在不敢恭维。
可那日一见,她一步一套,将何玉琦、陈锦缳都玩弄于股掌,最后还兜了个大圈子,骗得所有贵女团团转给她施了礼。
胆大包天,非她莫属。
听闻即使在叶府面对小姑婆婆,霸王夫君,她也是横行无忌。
方七噙着笑,这样看来,那个陆昭锦还算对她胃口。
总比那些唯唯诺诺却两面三刀的人强。
更何况,她今天还将帮自己一个大忙。
“绣屏的确不错,不知涟表妹辛苦了多少时日?”
“幼涟愚笨用了两月有余,”叶幼涟羞涩一笑,谦道:“让表姐见笑了。”
若是熟练绣娘,这种大小的绣屏只需数日,叶幼涟用时许久可见她的费心费力。
女孩子受了称赞的得意表情总有些遮掩不住。
何况自幼娇纵的嘉阳郡主。
方七唇角微扬,她道:“可巧,七儿也蒙友人相赠,得了一展苏绣彩屏,正可与涟表妹的百鸟朝凤意境相匹。”
什么叫相匹?
叶幼涟微眯了眼,就见宫人流水似得传话下去。
献礼还在继续,寿山石,墨宝砚台,但众人的心思已经被方七的彩屏勾了去。
方七与陈锦缳和嘉阳郡主之争,早已成了京中人尽皆知的事实。
原本郡主与陈四小姐关系亲密,方七还是处于下风的。
可今日情势急转。
方九的出现打破格局,方七又字里行间透着不甘的争锋之心,这所谓的绣屏必定大有玄机。
“来了。”不知是谁的声音,可随即而来的宁静让人心惊。
抬来的,也是一扇百鸟朝凤绣屏。
针法线色,无一有异。
“怎……怎么抬错了?”有人私语,太后的神色却冷了下来。
哪里是抬错了,这分明就是一对绣屏!
那叶幼涟献上的百鸟朝凤屏中回首的凤眸含羞带怯,可谓雌凰,而方七如今献上的彩凤虽然艳丽无双,但眼眸神态中总有几分犀利与英气。
雌雄绣屏。
太后的脸上更难看了。
就连叶夫人面对周遭的目光,也难强作镇定。
这样的雌雄绣屏,都是些官贵女儿出嫁前绣好的,带入夫家一扇雌屏,留在自家一扇雄屏。
象征着两家合二为一。
如今叶幼涟竟然堂而皇之地献上了雌屏,这不是赤裸裸地表明了自己要嫁入皇家的野心吗?
真是太不要脸了!
更可恨的是,雄屏现在竟由方七献了上来。
方七,那可是和叶幼涟从小争到大的方七,就是说破了天,也没人相信叶幼涟会将雄屏赠给方七。
这只能说明,那绣屏不是她叶幼涟的手笔。
欺瞒,邀宠。
两顶大帽简直能将叶幼涟打入绝境!
与此同时。
方七却大大方方地将象征婚好的雄屏献了上来,丝毫没有对与皇家联姻之事的觊觎。
毕竟现在雄屏在谁家里,谁就有了意头上的先机。
孰优孰劣,高下立现。
叶幼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七的绣屏搬上来的时候,她脑子就轰隆一声,除了中计二字再也想不出别的话来。
她现在终于知道,那天在逍遥堂的四艺斋小聚时,陆昭锦所说的送方七礼物,送的是什么了!
绣屏!
就是这个雄屏!
她和叶夫人一直瞧不起陆昭锦这种出身卑贱,只识钱财的商户女。
所以从没想过她会绣得出只有官家女子出嫁时的雌雄绣屏。
她们只认为以陆昭锦的出身,请不到什么好的女红先生,自然会像那些商户民女一般绣个阴阳手帕了事。
哪里想到,陆昭锦这样的贱籍女子,竟然能绣出这样一双绣屏!
为了配得上叶家,她也肯下这种苦功。
更重要的,是她将雌屏,送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