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锦眼皮子也没抬,早知道就算自己用金针做好了假,也是无用。
只不过前世是她与陈氏斗到后期,叶夫人才将这张脸皮撕破肆意偏袒陈氏与叶幼涟,不想今生几番较劲,竟让她今天就将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可惜前世她一早将陪嫁交到库房,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如今事发突然,她没能设计周全。
否则倒可以让叶幼清来看看。
不过,想必就算他看了,也会觉得这母亲偏爱女儿,能有什么错处。
甚至还会觉得是她不识大体,一个绣屏罢了,偏要捏着拿着地不肯给,敬茶那日的锦囊不就是如此?
“母亲如何不早说?”陆昭锦容色淡淡,没有叶夫人预料中的不忿反抗,也没有委屈怯弱,鹅黄杏衫的少女只是满不在意道:“涟妹不过想要一展绣屏罢了,我还能吝着不给?”
叶夫人脸色有些难看,陆昭锦故意说得直白,明摆了是在臊她,臊她以大欺小,臊她自打嘴巴。
尽管今日在场只有五人,叶夫人仍是觉得难堪,可绣屏尚未到手,她今日也见识了陆昭锦的难缠怕她再耍花样。
“行了,你下去吧。”叶夫人沉着脸没有发作,而是摆手逐客。
陆昭锦告退转身,堂门大开时,忽然回头,“对了,锦云姑娘刚才说的对,她的确是看管不利。”
“你!”叶夫人恨得牙痒,多年的公主之尊,有几人敢这样嚣张地屡屡犯她威严?正到口的喝声在一瞬止住,目光猛地一怔,随即喝道:“锦云!”
“奴……奴婢在。”
锦云不知夫人为何发怒,匆忙跪倒,难道是因为狸猫的事没办妥?赶忙解释道:“奴婢真的剪了狸猫……”
“住口!”叶夫人神色狠戾,吓得锦云浑身哆嗦地闭嘴:“你看管不利,竟让狸猫入室还毁了郡主的绣作,你该当何罪!”
叶幼涟张口结舌,母亲这是怎么了?陆昭锦都走了,又没外人,“母亲……”
“还有你!”声色严厉,叶夫人拍案而起,“今日若不是为了顾全你的面子,我也不会受她羞辱,平日真是将你娇纵坏了,竟然串通婢子来蒙骗我!”
“母亲……您在说什么啊!”叶幼涟还蒙在鼓里,不明所以道:“明明……”
“明明什么?明明我昨夜就告诫过你,是我忘了给昭锦准备回门礼,她有什么脾气撒出来就好了,不过就是新妇没来请安,能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让你自作主张要替我出气的?”
叶幼涟就是个傻子,也听明白了叶夫人的种种暗示。
“母亲,涟儿就是看不惯她端着恩人的架子!明明她是做儿媳的,却哪里有个儿媳的样子!”
“不必说了,明日拿了她的东西,你要好好谢谢人家,不许再胡闹。”叶夫人声词严厉:“都在一个府宅里住着,哪有过不去的坎儿,母亲素日教你的容人雅量都学到哪里去了?”
房间里还传来慈母教女的声音,陆昭锦已经跨门而出,容色恬淡之下,袖中手帕攥得紧紧。
叶幼清,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没有见到叶幼清本人,却在堂门外见到了他的随身小厮南生。
叶夫人最是老辣,开门那一瞬看见南生就会知道叶幼清躲在暗处,虽然不知他听了多久,但以她的本事,圆回自己的慈母形象是绝没问题的。
所以她才故意说最后那句话,既然天赐良机,她就绝不能让叶夫人全身而退。
果然,她前脚才出院子,后脚就听见锦云凄厉的惨叫求饶。
以叶夫人的性格,锦云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至少此生再无爬上来的希望。
前世对她处处颐指气使的大丫鬟,如今又少一人。
脚步未顿,陆昭锦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或许是想逃开叶幼清那双深水般的目光。
可笑,他还得留在主院陪叶夫人唱完那场慈母戏,如何能追来。
陆昭锦摇了摇头,脚步不觉慢了下来。
回桐音楼的路不远不近,刚巧要穿过叶府最小却玲珑精致的微园,卵石小路旁左右肆意的枝桠上盛放着粉嫩春桃,芳香静人心神,陆昭锦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小姐,是徐姨娘。”绿乔出声提醒,桃花小径蜿蜒深处的亭子里,正是徐氏在烹茶,飘香满园。
“走,去看看。”陆昭锦细嗅茶中香味,眉头微蹙,跨步上了凉亭,带笑道:“姨娘好兴致,昭锦可能讨上一杯?”
徐姨娘起身见礼,有些受宠若惊,赶忙道:“这茶里加了青桃花粉,也不知您喝不喝得惯。”
第三十六章 :莫测
绿乔赶紧看向陆昭锦,青桃花粉,那不是叶幼涟害陆昭锦的东西吗?她怎么会有,还光明正大地拿出来喝?
“青桃花粉性甘平,长服可轻身养颜,是个好东西。”陆昭锦虚搭着绿乔的手坐下,笑吟吟看向徐姨娘。
“倒是徐氏卖弄了。”徐氏有些局促地随着陆昭锦坐下,她虽是长辈可毕竟是姨娘妾侍,又是宫女出身比任何人都清楚世子妃的地位,加之性格中的趋炎附势,便垂眉为陆昭锦斟上一杯,笑容几分谄媚:“忘了您是大医陆的女儿,这点儿东西,哪能不识。”
“无妨,姨娘折煞昭锦了。”陆昭锦举手接过,微微示礼,才放鼻下细嗅,“想来姨娘是很懂这青桃花了。”
徐氏也举杯轻品,笑容随意,“哪里敢说懂,就是喜欢着,就在院子里种了几株玩玩儿。”
玩玩儿,却能将青桃花粉和青桃叶玩到了她新婚的糕点饺子中,差点让她腹泻不止,惹夫君厌弃?
“姨娘的青桃花树怕是有年头了,这花粉可有些涩了。”陆昭锦以帕子擦拭唇角,放下葵花杯,徐氏的心提了起来,这花粉素来是沉年树龄的香,哪里听说过年久变涩的道理,必是世子妃不满她哪里。
“怎么会,我尝尝……”徐氏伸手去捞陆昭锦的杯子,却被她巧妙躲开。
“姨娘莫急,想必是婢子不识,勿掺了青桃叶的缘故,您挑出去就好了。”
徐姨娘脸上刷地变白,陆昭锦虽然不受夫人待见,却也不是她一个妾侍得罪的起的,而现在……
“怎么会!每遍花粉我都是塞过三遍,吩咐她们万不可混入花叶的,那会令人腹痛难安的。”徐姨娘赶忙辩解道:“半月前蒋姐姐拿走的那一小罐我还千叮咛万嘱咐呢,今日断不会疏漏的。”
蒋姨娘?
陆昭锦攥杯子的手一紧,就听徐姨娘还嘀嘀咕咕着:“没有啊。”
“许是昭锦辩错了味道。”陆昭锦倒是毫不做作,开口就认下失误,心里却是数轮思量。
她前世对徐氏并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是个世故谄媚的女人,而且叶夫人对她也是难得的恩厚宽待,只有叶幼涟不屑,觉得徐氏是背主之辈,从不给她好脸色更不与她交谈。
论说如果徐蒋二人中,若真有一人能跟叶幼涟说上话,那也是蒋氏的机会大些。
毕竟她诞下庶子,又有从小伺候叶侯的情分在,总比徐氏多些优势。
“无妨,您如果喜欢,我便给您准备一罐送去。”徐氏还在热情网罗陆昭锦,浑然不觉眼前女子已是心不在焉。
“承姨娘厚爱了。”陆昭锦客气一番便起身告辞。
今日阖府都知她被叶夫人召去,徐氏却好巧不巧地在这里烹茶,又适时地说了这种话,让她难免不多想一点。←百度搜索→
前世的自己就是想得太少,太注重表象,而被这一府的人玩得团团转。
等她学会了强者为尊的生存法则,却早已失去了夫君的目光。
挣扎挣扎,一生都在为一个男人的目光而设计、陷害、辩解,真是可笑。
陆昭锦跨门而入,还浸在莫测的局势中,就听绿乔有些局促地出声:“小姐,咱们真要给吗?那绣屏可是……”
盯着绿乔看了一阵,直到绿乔浑身发麻,脸上的笑意再挂不住前,陆昭锦才摇了摇头,“不必着急,想从我这儿放血,她先得割半两肉下来。”
“是,小姐。”绿乔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陆昭锦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和绿乔已经生疏到这个地步了。
“绿乔,你今天表现的很好。”陆昭锦抓住她端茶来的手,握住那蹦蹦乱跳的脉,又道:“你伺候我多年,你的愿望我知道,我不会亏待你的。”
“小姐……您这是什么话,绿乔伺候您是应该的。”绿乔垂眉顺目,好似羞涩地急忙收回手腕。
罢了,前世憾事颇多,绿乔的背叛也是她今生想挽回的事情之一。
可是人心,欲壑难填。
“人这一辈子,最怕走错了路,一步踏错,就再也不能回头,就像蔡师兄。”陆昭锦感慨一句,能否受教,就看她的造化了。
“小姐,小姐!”花巧叽叽喳喳地跑进来,报喜道:“阿乔受少爷的赏了呢!”
叶幼清?赏阿乔?
“怎么回事?”陆昭锦细问之下,才听说是紫蹄踏月今日突然跑得极稳,叶幼清夸是阿乔喂得好,点他专为自己养马,还赏了二十两银子。
这对于阿乔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他是卖身做奴的,当年买他的时候,叶府不过才给了二十两!
也许有阿乔重义又挨了打的原因,但陆昭锦相信叶幼清不会无的放矢,难道是因为她空间里的马草,所以今日紫蹄踏月格外精神?
动物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今日紫蹄踏月对那草的渴望可有些超过对食物需求的意思。
马方和怪草都没到手,她无法验证自己的推测,索性就先从这里入手吧。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陆昭锦摆摆手,取出陆平给她的那本小册子吩咐道:“将门关上,守在外头,我不出去谁也不能进来。”
绿乔神色微异,领着小丫头们退下,心里不忿,这种事都要瞒着,还说不会亏待我?
嘎吱声里朱红的木门关合,里间圆桌上油灯盈盈,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杏衫俏面的少女早来到了另外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仙境,一个没有压抑陷害,勾心斗角的安逸世界。
陆昭锦倚着茶桌翻书,这空间里无日却永是白昼,气候和暖,令人十分舒适。
“长卿草!”陆昭锦翻看几页,终于从那些老学究们引经据典的论述中找到了那株药草的名字。
她幼时听父亲提到过,若不是长卿草绝迹,那方州瘟疫也不会死伤无数,沦为一片死地了。
匆匆跑到种植类似长卿草的那片地里,观察那株半人多高长势喜人,以根茎繁衍至两三米远的一片长卿草,陆昭锦再次肯定了老学究们的结论。这种狭叶倒刺,一株就可蔓延长至一片的绿花碧草,正是长卿草。
“真是太好了!难怪平叔说它太过贵重!”
长卿草非但是治疗瘟疫的特效药草,那绿花也是养颜圣品,也是因此才被贵族妇女采摘殆尽,惨被灭绝。
陆昭锦并不想愤世嫉俗地谴责那些只顾自己貌美,不管百姓死活的贵妇们,她只想好好利用这株世间仅剩一株的长卿草。
“长卿草,长卿草……”陆昭锦手指疾速翻动丹典,字符如有金光,在她晶亮的眼珠中闪烁。
远比一目十行来的迅速,陆昭锦很快就寻到了跟长卿草有关的大部分记载。
“竟还能如此!”
第三十七章 :丹藤(推荐加更)
一连三日,陆昭锦都是将自己困在屋子里,吃喝简单,身体日渐消瘦,人却十分精神。
“小姐,您这样困着自己可不行啊。”绿绮忧心地红了眼眶,她知道小姐心烦的事太多了。
卫世子虽然答应帮忙让她们在府里等消息,可这都三天了,还是没有昭宁的消息,小姐能不急吗。
还有姑爷,他这三日都没踏足过桐音楼半步,着了魔似得早出晚归成天往逍遥堂的棋社跑,街头被他策马撞翻的小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气得叶夫人让人赔了银子还要摆平官府,一府的人都被这个小霸王折腾的鸡飞狗跳。
陆昭锦听了倒没什么反应,叶幼清骑术好着呢,前世他年年策马,除了赔些钱物,是分毫未伤过百姓。
他只是喜欢那种刺激,又有长公主和他皇帝舅舅兜着,他怕什么。
“无妨,你们出去吧。”陆昭锦脑子里都是丹典和空间,分不出半点精力来顾及别的,只提了句:“对了,绿绮,那些马草你给阿乔送去了吗?还有我要的草药。”
“送去了,阿乔也按您的吩咐在做。”绿绮不敢多问草是从哪里来的,只应了声,“新一拨的药草今儿下午就到。”
“那就好,出去吧。”陆昭锦赶人出屋,再度沉浸在丹典之中。
她发现在空间里,自己的心神可以迅速阅读丹典,那些似乎是花眼时才会浮现的金光小字仿佛刻入她的脑子里,想忘都忘不掉,这种可喜的发现当然让陆昭锦废寝忘食地开始阅读。
三日来她每日只睡一个时辰,虽然人消瘦了,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