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姐。”绿绮得意洋洋地瞥了那瑟瑟发抖的丫鬟一眼,扭头就跑。
“蔡先生!蔡先生!”见蔡师兄对她皱眉,又赶紧转头去看那个身材娇小却气势迫人,掌控着她生死的少女,哭求道:“小姐!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师妹息怒,何必脏了你的眼,就交给师兄吧。”蔡师兄越过陆昭锦令道:“还不把她拖下去!”
丫鬟还在哀求哭喊,但神色中的松一口气却难以逃过陆昭锦的眼。
今天要是让她逃过一劫,只怕自己再回来的时候,这陆宅就要姓蔡了。
“就在这里打。”陆昭锦冷声喝令,上前的仆役顿时有些进退不得,“我倒要要看看,谁还敢论我陆昭锦的是非。”
这个刁钻蛮横的丫头!嫁了人竟受刺激似得脾气暴涨,连之前那半分矜持也没有了!
蔡师兄虽然觉得难缠,却没有太过心疼,一颗小棋子,他总不会因此跟陆昭锦翻脸。
“陈婆子,给小师妹出气,狠狠的打!”蔡师兄眼底一丝狠戾闪过,那跟绿绮来的陈婆子立刻会意,挥着巴掌大的板子,狠狠往那丫头身上招呼。
“啊,饶命啊!”丫头凄厉的惨叫响在耳边,陆昭锦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个。
前世在叶府,这样的生死,她见得多了。
当年的绿绮绿乔都是这样在她面前被活活打死的,只不过绿绮是替她顶罪,为了让她不要哭求,竟是生生咬断舌尖,愣是一声都没吭地变得血肉模糊。至于绿乔,那些恶毒的诅咒,不想也罢。
只是,为什么绿绮带来的是陈婆子?
绿绮咬着下唇,凑到她耳边轻语几声,说是赵婆子滥用职权,已经被打发出府了,就是昨天的事。
陆昭锦攥紧了拳头,死盯着那丫头,让人以为她的愤怒源于此处。
这个蔡师兄还真是急不可耐,她前脚刚嫁出去,后脚就已经开始收拾陆宅里那些忠心耿耿的老奴了。
难怪她在陆家破败后想重建声望,调查旧案,可宅子里连一个趁手的人都找不到。
陆平不知被什么要紧事引走,许四被她派去调查,今日不在府里。
不过就算她不派许四出去,相信蔡师兄也有一万种方法将一心系在她身上的许四调离陆宅。
真是好手腕,父亲去世不过一年时间,他就已经让这宅子姓了半个蔡了。
“啊!蔡先生!你……啊!”那丫鬟垂死挣扎,嘴怎么会严实,却紧跟着一声惨叫,被陈婆子“滑脱”手的家法狠狠砸中了头,额角一股蜿蜒朱红犹如血色长蛇,粘稠地流淌着……
“小姐,小姐恕罪,老奴一时手滑……请小姐恕罪。”陈婆子立刻磕头请罪。
绿绮绿乔都是面露不忍,陆昭锦却冷冷看向陈婆子没有说话。
她不开口,在场就没有一人敢动弹,淡淡的威势弥漫,让陈婆子抖得更厉害,微微抬头求助似得看向蔡师兄。
“小师妹……”蔡师兄现在也拿不准陆昭锦古怪莫测的想法,就听陆昭锦淡淡道:“昭宁呢?我就在这儿等他。”
绿绮立刻从屋里搬了把圈椅,绿乔奉了茶盏,女子高坐台上,下面是丫鬟冰冷的尸体与瑟瑟发抖的陈婆子。
“还不快去接昭宁师弟!”蔡师兄也看出陆昭锦不肯善了终于下令,又皱眉正想吩咐什么,就听院外传来怒斥声:“大胆奴才,连我也敢拦!”
陆平?陆昭锦怎么会听不出看着她长大的大管家陆平的声音,立身而起。
“我要见大小姐,还不滚开!”
“大小姐!求您见见小的吧!”
“大小姐!求您开恩给小的们一条活路吧!”
院外吵吵嚷嚷明显人数不少,陆昭锦迈前几步,这又是哪一出,她怎么没有半点印象?
难道……是她躲在房里心烦哭泣时,那几个吵闹不休被她下令赶走的人?
看来当年就是蔡师兄故意为之,算计好了她心情奇差不会理会这些人,反而会交给他处置,陆平忠心耿耿,有她的命令,绝不会再去违抗。
好,很好!
她先前想错了,这里不是半个蔡宅,这里已经就是蔡宅了!
否则凭他几个守门的刁奴,也敢阻拦陆宅的大管家?
陆昭锦瞪向蔡师兄,目光不善。
她原本不想打草惊蛇,可现在看来,再不使出雷霆手段,只怕等她查清事情原委时,已经进不来这个门了!
第二十三章 :失踪
陆家大堂外的大院里密密麻麻地站着数十个丫鬟小厮,正中是站成两列的六家在京掌柜和帐房,和坐在圈椅上的四个老人,隔着二重门的外院里还蹲着一些闻讯赶来的农户,都紧张兮兮地守着等候消息。
陆昭锦坐在摆在堂前的紫檀宝座上,小小的身体还填不满空座的四分之一,却端庄威严,贵气十足。
“大小姐,这是半年内的账簿,请您过目。”蔡仲堂一挥手,三个小厮抱着高过自己一头的厚厚账册送上前来。
陆昭锦自然知道,蔡仲堂敢不给她使绊子,任她聚集众人,就是有能拿住她的把握,这个下马威正中她的软肋。
前世她嫁前不怎么管账,出嫁后更因叶夫人的高压,碰都不敢碰这些账册,所以并不擅长此道。不过今生可不一样了,陆昭锦睨了蔡仲堂一眼,摆手令道:“将与马帮的账目单独挑出,送到大堂里面,自有人会检查。”
仿佛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蔡仲堂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他先前一直以为是陆昭锦对他不满,现在却一针见血地揪住马帮账目,她想干什么?还是她知道了什么?
见陆昭锦跳下紫檀宝座,吩咐许四几句,就在人群里踱步,眼尖手快地选出四人,蔡仲堂的脸更黑了。
他真是太小觑大医陆的女儿了!
瞧她平日里不声不响,眼光却极为狠辣,这四人各个都是受过大医陆救命之恩的死忠,都在他的剔除名单上。
可恨!陆昭锦出招太快,只要再给他三日时间,他就能把这些死硬骨头从陆宅里撵出去,断了陆昭锦的爪子。
陆昭锦安排这四人进入大堂,托前世的福,陆宅最后剩下了哪十二个家人她记得一清二楚,这四个识账之人就是其中之一。若是全部账目他们恐怕忙不过来,但对于才交易了半年的马帮,四人忙上一个时辰也就算得差不多了。
陆平看得热泪盈眶,原来小姐不是糊涂,不是养虎为患,小姐是等着让蔡仲堂自掘坟墓呢!
“这么说,短短半年内,我陆家在京的产业就缩水了这么多。蔡师兄,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陆昭锦听过汇报,神情淡淡地看向蔡仲堂,仿佛那亏损的银钱都只是几个不起眼的数字一样,根本没放在心上。
“师傅他老人家过世,我们陆家药行失去顶梁柱,自然要受到不小的冲击。”蔡师兄言词恳切。
在场人赞同点头,东铺张掌柜站了起来,“对啊,要不是蔡先生想出马方的生意,咱们只怕更要遭罪。”
陆昭锦扫他一眼,并不认识这个掌柜,却也明白他的立场。
“看来这马方是救我陆家于危难的宝贝了。”陆昭锦也不拧着劲儿,容蔡师兄假模假样地笑着,受尽众人恭维。
“那我们待会儿就看看,马方到底挣了多少吧。”陆昭锦悠哉喝了口茶水,眼皮子都没抬地道。
蔡师兄的笑僵在了脸上,几个掌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马方的账他们虽然做的巧,但因为盈亏数字实在太大,根本挑不上去多少盈利,这翻出来不是****裸地打脸吗?
汇报就有小半个时辰,随着日头越升越高,陆昭锦看向四个族老,“四位族叔怎么看?”
“这蔡先生于陆家那是有大功的,我是弄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拄着拐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于老爷子先开了口,明显对陆昭锦的作为不满,余下两人也颔首应和,只有一个彭老爷子哼了声,“什么大功,算出来了才是大功!陆家世代行医,咱们祖上也是这么留下的话,要往正路上辅佐,你看看,现在成什么话!”
陆昭锦一眼看过去,原本想要跟彭老爷子争执的于老爷子一怔,就听女孩子黄鹂般的声音响起:“于三叔祖,听说您家的药庄这次也出力不少,那此番改种马草,您家里执行的如何?”
于老爷子眼光闪烁,这改种马草的事稍稍有点远见的人都能看出是自断根基之举,他怎么会干。
这丫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一开口眼光心思也太毒了些,一句话就戳中了他的心窝子。
“我家那才几亩药田,陆家庄户既然改了,就用不上我们了,咱们开药行的,总得种点儿药草吧。”
“原来如此……”不待陆昭锦说完,彭老爷子就横冲直撞地怒道:“放屁!你于家压根就没想过改种!我说昭锦啊,你可不能答应改种这种事儿……”
“彭老爷子。”蔡仲堂冷声唤了句,“您家里那三十亩药田今年可都是欠丰,再不赶紧种些马草养养地,只怕…”
陆昭锦敏锐觉察到了彭老爷子憋得脸色通红,话锋却收了回去,似乎老爷子是受制于人啊。
她还记得,当年陆家破落,这四家族叔全部退出陆家药行,于家三户都投靠了蔡仲堂过得无比滋润,只有彭老爷子就在陆昭锦的三师兄替陆家顶罪被东市处斩时突然暴病而亡,彭家随之败落。
“只怕什么?”陆昭锦眉峰一挑,“我两家祖上乃是结拜兄弟,彭家的地就是一株不产,我陆家药行照样供着。”
彭老爷子脸胀的更红,眼睛瞪得溜圆正要开口就见一青衣小厮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又被这场面吓到,嘴皮子哆哆嗦嗦地说不清楚,蔡仲堂的脸却一下十分难看。
陆昭锦腾地站了起来,她记得,这是刚才领命去接昭宁回来的小厮。
“大声说!”陆昭锦呵斥,原本还有些怯怯私语的大堂刷地安静下来,“昭宁人呢?”
“昭……昭宁师兄跑……跑了。”
“大胆!”陆昭锦一声厉喝,吓得那小厮扑跪在地,“陆昭宁是我陆家名正言顺的四弟子,他回陆家还需要逃跑?”
小厮哆嗦着看着杏目圆瞪气势迫人的红衣少女,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汇报的他顿时语无伦次道:“我们说大小姐回来了,要要见他,他不信,说我们骗他回去,然后就……就借机跑了!”
陆昭锦哪里还能听不明白,桃花般的容色难得露出一丝狠戾。
昭宁分明是逃到学堂躲避蔡仲堂,以为这次是蔡仲堂抓他回来的借口,才亡命似得逃了出去。
他一个九岁的孩子,蔡仲堂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吓得他连家都不敢回!
“蔡仲堂!我念你是大师兄的亲生弟弟,处处恭让,你竟敢背德忘本,迫害昭宁!”陆昭锦忍无可忍,厉声喝道,不待她话音落,就见许四面色阴沉从后院出来,拳头捏的嘎吱响,强忍着杀气躬身禀告:“果然不出大小姐所料,蔡仲堂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生,竟敢毁坏老爷遗物!”
“大小姐,算出来了,算出来了。”
负责理账的四人举着四本账册从大堂里出来,为首那人太过激动并没发现在场一触即发的局势,兴冲冲地高声道:“大小姐!这账果然大有问题啊!”
第二十四章 :巴掌
一颗颗炸雷响在耳边,轰得蔡仲堂有些站立不稳,在场众人更是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迫害昭宁师兄?还毁了老爷的书房和遗物?”
“没听见吗,那帐也有假,我就说嘛,马方真要是这么挣钱,老爷在世时怎么会不弄?”
“大管家这些日子也被打压的厉害,赵婆子都被赶出去了,看来蔡先生真的是……”
大部分不明所以的奴婢小厮们交头接耳,蝇声窸窣人头密集也分不清是哪儿传来的,却字字句句都打在人心上。
于老爷子三人也开始坐不住了,看向蔡仲堂道“蔡、蔡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跟大小姐解释清楚。”
“大小姐这话怎么说的,昭宁师弟是听说您回来才逃跑的,您正该问您自己才是,怎好推到我身上来?”再扭身对许四,蔡仲堂冷声道:“是,我承认,我是毁坏了师傅的遗物。可我不翻遍书房,哪儿找这强马的方子去,这陆家一大宅子,喝西北风吗?你陆大小姐出嫁那一百八十抬嫁妆又从何而来?”
端的是委屈至极。
这个蔡仲堂收拢人心的手段果然独到,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还将陆昭锦放在忘恩负义,置拯救陆家的大恩人于不义的境地。
风声转瞬而动,陆昭锦已经平复适才暴怒的心情,冷声斥道:“放肆!昭宁师弟也是你叫的?”
蔡师兄脸色瞬间恼红了,他是记名弟子,陆昭宁是正式弟子,不论年纪差了多少,他都该尊称一声师兄。
“我陆家祖上传下的万贯家财都是你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