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容色淡淡,立在那儿。
“你是皇家的嫡长公主,虽说是下嫁,”太后盯着长公主的眼睛,恨铁不成钢道:“可谁又真能休了你。”
“我是皇家的嫡长公主,”长公主倔强地梗着脖子,眼底写满痛苦:“可我不也险些死了,险些嫁不成侯爷?”
一旁赵嬷嬷倒吸一口凉气,赶忙举着双手安抚:“公主,公主息怒。”
“你!”太后气结,赵嬷嬷也开始为她顺气。
“怎么?我说错了吗?”长公主倔强道:“山阴做了什么错事就能被包涵被原谅,我就不行吗!”
“当年山阴为了嫁给候爷差点要了我的命,母后却连句斥责都舍不得,还要我包容她,不要声张,难道我天性良善就要任人欺辱吗?”长公主步步紧逼,“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能有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你们逼的,你们逼我的!”
太后急促喘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嬷嬷急出了汗,不断安抚道:“娘娘息怒啊,公主也是气急了才提这些的。”
太后半晌才缓过劲儿来,看着长公主,无比心痛。
当年的山阳那么热情开朗,就如天边的骄阳,明媚动人,所以当年叶家在两位公主中选择了她。
而她的孪生妹妹山阴因为仰慕叶候,竟然丧心病狂地想在成婚前一夜毒死姐姐,让皇家无奈之下只好命她替代。
可惜事情败露,山阳也因此深受打击,虽然平素看起来还是那样,可骨子里却变得和她妹妹一样阴狠。
太后心痛地闭上眼。
她知道,一切都是她当年舍不得处置小女儿惹下的祸,让山阳心生怨恨,从此扭曲了观念。
说到底,经常犯错的人,总是能轻易得到原谅。
就像任性阴狠的山阴做出毒杀亲姐这种事,她却因一句轻飘飘地“她就这样人”而习惯性地选择原谅护佑。
可一直表现得很完美的人如果犯了错,难就是罪不可赦,难以被人原谅。
太后叹了口气,山阳则是如此。
她对山阳寄予了太高的希望,可如今发现山阳也这般狠毒,让她失望,她就不能原谅,甚至想撒手不管。
是她错了。
从最开始的那天,就该教好山阴,而不是一味地偏袒回护造成现在这种局面,连一直教养良好的山阳也变了味。
“哎!”太后一拍大腿,心痛地别过头去。
“赵嬷嬷,”声音有些软绵无力,太后叹了口:“收拾出偏殿给公主住下吧。”说话间,仿佛又找回了几分气势:“哀家倒要看看,宗正司的几位宗亲,敢不敢上门带走我的女儿。”
“是。”赵嬷嬷将端着的茶水递给太后,领命出去安排,大殿里只剩母女二人。
长公主淡淡的容色里藏了分不屑。
母后这些年都因为下毒的事耿耿于怀,不过也好,她正可以握住这件事,让母后为毒杀叶老夫人的事画上句号。
“您还是心疼山阳的。”长公主屈膝施礼,垂下了高昂的头。
太后摇了摇头,“好了,起来吧,还有旁的事么?”
“母后,”长公主嗔声上前,跪伏在脚踏之上,头枕着太后的膝,“您是知道山阳的,女儿哪懂什么阴谋算计。”
话里有话。
太后细一思忱,“听说,人证指认了你身边那个徐氏?当年的那个,香云?”
“是,母亲。”长公主抬头,目中蕴泪,“都怪女儿一时糊涂,香云一说侯爷回来必定要彻查三子中蛊的事,女儿就慌了,什么都听她的安排了。”
“可婆婆倒下那一刻,女儿就后悔了。”长公主用帕子试泪,看向太后:“您还不知道山阳吗?”
“你啊!”太后点了她的额头,又目露恨色:“那香云一贯是个有主意的,当年真不该由着你带她出宫。”
长公主也是恨恨道:“女儿思来想去,当年那个给三子下蛊的主意,也是她出的,真不知道她到底安得什么心。”又哭诉:“当年她闹出那种事,若不是我先让她打掉孩子,她如何能保住性命,如今却出这样的主意害我身败名裂。”
太后若有所思,“指不定,她就是在因为这件事恨你。”
长公主用帕子遮住了冷笑,徐氏恨的,是山阳。
“这是真的吗?”帕子放下,露出了长公主的惊讶的面容,“她怎么敢!”
“不管真假,这件事都能用此事了结。”太后眼中厉色一闪,呼道:“赵嬷嬷。”
“娘娘。”赵嬷嬷进殿行礼。
太后拍了拍长公主的手,安抚道:“事情我已经问清楚了。”
“那徐香云因为当年丑事记恨公主,以怨报德,你就这么回了宗正司,再去一趟大牢,明白了吗。”
“是,娘娘。”赵嬷嬷应道,正要退下,就听长公主唤道:“慢着。”
“赵嬷嬷,进门就先把她擅嚼的舌头给拔了,我看她以后还怎么在我跟前搬弄是非。”长公主从殿上俯视,目露凶光。
赵嬷嬷看向太后。
太后却盯着女儿的背影,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当年山阴也曾这样任性地站在她身前,下令拔掉所有敢传她坏话的宫女舌头。
“去吧。”太后揉了揉太阳穴,令道。
第五十五章 :假的
夜色已深,赵嬷嬷目不斜视,带着几个老嬷嬷走进大牢,其后两人各端着一个蒙着红布的描金边朱红漆盘。
“哎呦,您可是贵人呐。”牢头哪里见过这阵仗,警惕地陪着小心,可一听要见的人就愣住了。
那世子妃还在里面呢!
可不能被人发现了,赶忙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又陪笑道:“嬷嬷您这边请,我这就去给您把人带过来。”
“不必了,老身是来传太后娘娘懿旨的,直接去徐氏的牢房。”赵嬷嬷心里忌讳此处,想早些办完事情。
牢头猫腰应是,举着火把在前面引路,故意放慢了脚步,边道:“各位贵人小心脚下,这牢里地湿滑。”
里面的陆昭锦得了看守报信刚出牢门,却被赵嬷嬷等人堵住了出路,她眼睛一转索性道:“你去前面给她们开门,我自己躲到架子后面,她们不会注意到的。”
看守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听陆昭锦的,一人跑到前面迎向牢头。
牢头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开门!”
哗啦一声,牢门一敞,赵嬷嬷几人顿时冲了进去,牢头看守会意退下。
“你们……”徐氏刚发完疯还有些呆滞,可没等她开口赵嬷嬷就一挥手,立刻有人上前将她按在墙上,另一嬷嬷强行捏住她两腮掰开了她的嘴。
赵嬷嬷身后那支火把将整个牢房照亮,一个面容冷酷的嬷嬷掀开一只漆盘上的红布,取出一把铁钳。
徐氏猛地瞪大了眼唔唔叫着挣扎起来,疯狂地摇头。
她再清楚不过这是什么东西了,拔舌钳,赵嬷嬷这是要拔了她的舌头不让她说话!
“唔唔!”嬷嬷前后夹了几下,逐渐靠近徐氏,那剪刀一样的钳子顶端在火光下泛着锋利的光芒。
“徐氏,你心思恶毒,记恨公主当年惩治你与御医私通之事,如今蓄意陷害,长公主有令,要先拔掉你这搬弄是非的舌头!”赵嬷嬷冷喝,一招手:“行刑!”
徐氏唔唔叫着挣扎,听了赵嬷嬷的话更是激动。
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的,赵嬷嬷怎么知道她和御医私通的事?
当年明明只有山阳长公主识破她的奸情,公主还逼着她打掉孩子,又找了个借口将她心爱的男人撵出宫去。
所以她恨,她恨山阳长公主!
陆昭锦说她没有孩子,不懂做母亲的心思,可谁能有她懂,谁能!
她有孩子的,她有的。
都是山阳长公主,都是她!
徐氏死到临头还发着狠,挣扎着不断摇头,两腮都被那嬷嬷掐得青紫,依旧目光凶狠,满是恨意。
“你还不服?”赵嬷嬷怒喝,当年的事情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年山阴公主向太后禀报的此事,要不是长公主为你求情说她能料理,你能活到今天!你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东西!”赵嬷嬷也很不平,山阳长公主沦落到今天的地步,这个徐氏“功不可没”!
“对付你这样歹毒的东西,拔舌都是轻的!”赵嬷嬷怒喝:“还等什么,刘嬷嬷!”
拿钳子的刘嬷嬷立刻应声,用力一捅,将徐氏的门牙都砸下一颗,终于将拔舌钳插入她口中。
恐惧犹如一条多足虫爬上徐氏心头,可赵嬷嬷的话才是真正让她心惊肉跳的。
山阴公主,是山阴,是山阴先向太后告秘的。
所以,公主才知道了她和御医通奸的事,才会逼她打掉孩子,公主,是在保护她。
尖锐的拔舌钳在徐氏口中强行张开,划破她最娇嫩的舌苔,鲜血涌出,趁着徐氏愣神终于找准了位置。
刘嬷嬷眼中精光一瞬,龇着牙用力捏下了拔舌钳。
一瞬间血腥冲天。
“唔!”也不知徐氏发出的是什么声音,但那咯噔一声剪断舌根的声音犹然再耳,喷涌而出的鲜血洒了一地。
按住她的嬷嬷立刻将她丢到地上,以躲避那喷涌而出的鲜血。
徐氏跌倒在地满嘴鲜血,剧痛让她不断抽搐差点昏厥,可赵嬷嬷等人早有准备,给她灌下一大碗止血药,“太后赐你毒酒,你就不配这么死。”赵嬷嬷恨恨啐了口,这才道:“灌酒。”
徐氏死狗一样被揪着头发拽了起来,她满嘴鲜血看清的瞬间疯了死地扑像赵嬷嬷。
公主,公主!
“啊!啊!”徐氏哭求,可惜剧痛的口中只能发出单音节。
我是忘恩负义的畜生,是我害了公主,是我啊!
但我不能带着这个秘密去死,我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徐氏的疯狂并没有换来赵嬷嬷的理解,她恨透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现在后悔也晚了,给我灌!”
“唔!”徐氏挣扎着摇头,不肯喝那杯酒,口中淌出的血水甚至将整杯毒酒染红。
她发髻散乱周身是血,状若恶鬼,本就怨毒的眼神在漆黑的夜里越发渗人。
还从没见过她这样的,舌头都没了,喝掉毒酒去死,不比活着遭罪强?
“嬷嬷,她就是这样也活不长了,不如,咱们就这么回了娘娘吧。”有人看得发憷,提议到。
赵嬷嬷也被徐氏恶狠狠盯过来的目光吓到了,冷哼一声,将毒酒泼在徐氏脸上,命人取了她的手印按在纸上,才道:“走!”
可按着徐氏的人刚将她丢在地上,徐氏就发了疯,竟如砧板上的鱼一样弹起,一把拽住了赵嬷嬷的衣角。
这下可把赵嬷嬷吓坏了,她惨一声,用力踹向徐氏的手,“贱婢!死到临头了,还不快松手!”
“唔唔!”徐氏扑倒在地,任凭那些嬷嬷怎么踹她都不肯撒手。
嬷嬷,嬷嬷,不要走!
徐氏哭叫,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自己将长公主玩弄于股掌之中,今天才知道,她才是最蠢的那个!
她认贼作父,竟然帮着叶夫人害了公主,是她害了公主啊!
徐氏一双细白的手被踩得骨头茬子都露了出来,周身是血,却还是不肯松手。
山阳长公主是假的,她是假的,她是山阴,她是山阴啊!
这才是叶夫人要进门就拔她舌头的真正原因。
她要让徐氏,永远都不能说出这个秘密。
徐氏被踹翻在地,赵嬷嬷心里发憷,赶忙扯断了那截衣襟匆匆逃走。
不要走,不要走,听她说啊。
她死了,这个秘密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徐氏倒在血泊中,满是绝望。
第五十六章 真正
满地鲜红,徐氏在血水中爬向之前被她撕扯烂的蝴蝶盘扣,心中悔恨无比。
公主心灵手巧,这是公主独创的盘法,公主只教会了她,连山阴这个亲妹妹都没有教。
“啊!啊!”徐氏将盘扣贴在脸上,公主是把她当成亲姐妹全心信任的,可她却背叛了公主。
徐氏疯了一样的抓向自己的脸,条条血痕斑驳吓人。
她该死,她该死,她无颜去见公主!
山阴毁掉公主脸的时候她也动手了啊,而且,同她现在一样满身是血的公主,是被她亲手丢入护城河的。
公主在天有灵,一定是恨她的吧。
失血过多,徐氏在极度懊悔中走到尽头,一双绸面绣花鞋出现在她迷离的视野里,来人居高临下:“恶毒的人才是真正的恶人,对吗?”
徐氏的嘴干张着,鲜血混合着唾液不住蔓延,女孩子蹲下身,又问了一遍:“恶毒的人,才是那个真正的恶人。”
泪从眼角流出,徐氏虚弱地点着头。
公主,她有您的盘扣,她是您的女儿吗?
徐氏抬起手,想去触碰陆昭锦的脸,却有心无力。
而且,她也不配。
陆昭锦的脑子很乱,她一直躲在空间里,将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徐氏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