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思绪一下子又飞到了那片遥远的土地上。
这些画当中,果然有一张画着带有狰狞的兽面纹的青铜钺,对青铜器颇有研究的林逸青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中土的古代文物,应该是上古时期的礼器,当然在必要时也可以当作武器使用。
林逸青判断这件青铜古器应该是埋藏在地下的随葬品。不知何时露出地面,为鄂伦春族居民拾到,认为是天赐神物,流传下来,又辗转到达了日本北海道,成为阿伊努人的圣物。这样说来,佐藤英彦的看法是非常有道理的。
林逸青正看着画,仆人进来通报。称袁蔚霆求见。
林逸青让仆人带袁蔚霆过来,随即将信和画收起。放进一个木匣之中。然后他从一本书中取出了另一封写好的信,放在了桌上。
不一会儿,在仆人的引领下,袁蔚霆来到了林逸青的书房。
看到身材矮胖但却一身新式军服神彩奕奕的袁蔚霆,林逸青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经过他这一年多来的教导,袁蔚霆可以说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学生今日。是来向老师辞行的。”袁蔚霆立正向林逸青行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
“坐。”林逸青点了点头,指了指面前的一张椅子,微笑着说道。
他已经知道袁蔚霆要去哪里——这也是他原先和吴长庆商量好的,袁蔚霆学成之后。重回庆军,作为庆军的骨干,来带动乾国陆军的军事改革。
乾国陆军积弊过深,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推倒重来,林逸青所能想出的最好办法,便是“以点带面”——找出有改变前途的几支军队先行改革,作为乾国的国防军基础力量,以便应付将来可能发生的战事。
而根据林逸青自己的情报网得到的情报,一场风暴即将要在朝鲜爆发!
他现在让袁蔚霆重回庆军,实际上就是为了应对朝鲜可能出现的事变。
“都准备好了?”林逸青看到袁蔚霆在面前坐下来,问道。
“一切齐备,此次回山东,定要做出实绩来,不负老师的一番栽培。”袁蔚霆正色道。
“这封信你拿着,如果朝鲜有事,你再拆开来看,至于如何行事,全看你自己的判断了。”林逸青说着,将放在桌面上的那封他之前写好的书信交给了袁蔚霆。
“原来老师早已神机妙算,料定日本会在朝鲜生事。”袁蔚霆面现喜色,立刻接过了信,珍重的收进怀中。
林逸青和袁蔚霆正在交谈着,袁蔚霆忽然听到窗外传来“沙沙”的声响,伴随着微风,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气,立刻知道是谁在窗外,一颗心竟然不自觉的跳得快了起来……
抱月楼,汉城最贵的伎馆之一。
不像那些价钱便宜的地方,这里只招待达官贵人,所以没有喧闹的大厅,进门就是一条狭窄的步道,两边都是雕花的金漆木门,旁边的木牌上用墨笔写着“念奴娇”、“沁园春”、“永遇乐”、“贺新郎”一类的曲牌名。看似一模一样的雕花木门,推开来各有天地,每个房间的装饰都不同,有的是北地的简约,有的是南方的奢靡,有的则效仿帝都公卿家,用具字画都是真品,还有的看起来像是北狄蛮人的帐篷,满地铺了丰厚的皮毛,女人弱不胜衣地趴在皮毛上,抱着靠枕,媚眼如丝。
厚实的门和墙把里外完全隔开,对着走道也不设窗,所有的声色都被锁在小屋里,只供那些贵客消遣。
武井直助一身小厮衣裳,端着个盛满酒的锡壶,沿着楼梯级级而上,听着步道里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他登到最高处,停在走道尽头的门前。这扇门比其他的门都要厚重和精致。雕着千万朵盛开的细花,旁边的木牌上是“海棠红”三字。“海棠红”这间屋子是整个抱月楼里最大也最奢华的,那个新选的花魁初来抱月楼的时候,这几乎是她独占的房间,武井直助每每上酒,推开门就听见琴声袅袅。
武井直助扣了扣门。推门而入,没有琴声,只是一片死寂,可屋里坐满了人,清一色的男人,每人面前一张小桌,桌上只有清水。
“关上门,你来晚了。”中间主座上的年轻人冷冷地说。那个人看起来年纪和武井直助差不多,一身华贵的青袍。漆黑的长发随意地束起在头顶,几缕凌乱的发丝也不收拾,垂在眼前,遮掩了他的眼神。武井直助第一眼没有看他的眼睛,而是手,那个人端水杯的手上戴有一枚质地精纯的水晶戒指,动静之间光芒刺眼。
武井直助点点头,把自己胸口的铭牌摘下来挂在门外。而后把门紧闭。这是告诉其他小厮这屋有人伺候了,不要贸然闯入。
“坐在我身边。”一身白衣的文士拍了拍旁边的座位。他在屋里仍旧戴着斗笠,斗笠下的嘴角露出一丝笑。他像是这屋里唯一一个注意到武井直助的人,其余的男人有的半阖着眼睛,有的看着自己的手,有的低头喝水,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或者说,什么都不做。
“进藤家,进藤义马。”主座上的年轻人撩开遮眼的发丝,瞳子里仿佛有刀光一跳。
“诸位不必自我介绍,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名字。你们做过的事,你们能做的事,一切。你们可能还互不相识,也有可能是从小的朋友,但是不要说名字,更不要打听如今各自的身份。”进藤义马冷冷地说,“你们都是本社最出色的武士名刃,你们只需会杀人,无需知道很多。”
“是。”只有一个人含笑应了,依然是武井直助身边的那位年轻文士。
“杉山君,有些话我不需要别人回答我。”进藤义马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看任何人,好像在座的都不值得他看。
杉山辉元再次笑了,却没出声,转向武井直助,竖起一根手指封住了嘴唇。
“我年轻,资历浅,没杀过多少人。”进藤义马接着说道,“但是我召你们来,不是因为我是本社的高座,而是我代表社长,带着社长的手令。你们心里或者不服我,可别露出来,我年纪小,脾气不好。”
没有人说话,男人们依旧把目光投向不同的地方,喝水的仍旧喝水,看手的还在看手,阖眼的也没睁开。
“你们从前听命于不同的人,但是从我进入汉城开始,直到我离开,汉城里只有我说话,你们照做。”
“这样的事以前没有过。”座中一个男人冷冰冰地说。他刚才一直看着自己的手,此刻抬起了头,却不是看向进藤义马,而是直视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方面浓眉的男人,那个男人一直在喝水,却一直没添水,按照他这么喝,那杯水早该喝干了。
“这几年来很多事以前都没有过。”进藤义马冷笑,“古贺君,是不是?”
喝水的男人古贺有武默默放下杯子,扭头看着进藤义马,浓眉不悦地皱了起来,“刚才进藤君说不要提彼此的名字。”
“我是说你们,不包括我自己。”进藤义马说。
“带着一份会长的手令就可以这样嚣张?”古贺有武摇头,“进藤君,那就实话实说,我们并不介意你年轻资历浅。可任谁也不敢这么嚣张地做人做事,本社自成立起,就有一套做事的方式,每把刀都有固定的联络人,合起来就是蜘蛛网,哪一根丝线出了问题就切断,谁都可以被牺牲掉,除了会长自己,他是我们这张网上唯一的蜘蛛。可如今看进藤君的意思,是要把所有的丝都收到自己手上,那么进藤君是要当我们的蜘蛛,我们大伙儿得全力保护进藤君,如果进藤君落入敌人的手里,受不住刑罚把我们都供出来,本社在汉城里的势力就将毁于一旦。是吧?”
“古贺有武,汉城里的武士浪人好手,有多少人在你手下?”进藤义马并不回应。换了话题。
古贺有武不明白进藤义马的意思,沉默了片刻,“七个。”
“我早就听说副会长很赏识你,居然给了你七个人,果然是真的器重你,不知道你的能力在他们中间能排第几?”进藤义马还是直视前方。“你是个有地位的,是不是觉得我来这里抢了你的风头?”
“我为国家出过死力,在战场上杀过四十七个人,受伤无数,命是刀下捡回来的,所以有今天的风头,我的风头硬得和刀一样,不是一般人能抢走的。”古贺有武说着抖开了袍子,把两只袖子在腰间系紧。露出野兽般的身躯,筋肉紧得像是铁块。他虎一般扫视众人,端起面前那杯水一口饮尽,冷冷地说,“没有酒,为什么?”
屋里回复了寂静,呼吸声都轻了许多,所有人都在扫了一眼古贺有武的胸口之后立刻挪开目光。有几个人脸色微微泛白。
看到那样一个伤口,不知该惊叹那次受创之重还是惊叹医生的手段。那种刀伤,是不可能治愈的,但医治他的人,硬是把死人从地狱里生生拉了回来。
“我听说过那次手术,至今那位荷兰医生还借此夸耀他的医术之高。”进藤义马居然笑了,“我原来还不信。现在看来不得不信了。”
古贺有武把杯子扔到地上,重复了一遍,“没有酒,为什么?”
“只是我不太喜欢喝酒而已,”进藤义马转向武井直助。“武井君,你进来的时候是不是端了一壶酒?给这位前辈倒上一杯。”
武井直助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进藤义马会称呼他的名字,他听说过这个声名显赫的进藤君,身兼本社精英和世家贵族的身份,进藤义马在玄洋社中的地位无可比拟,他又是个傲气之极的人,按说不该对于武井直助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侍从武士有兴趣。他起身端起托盘,走到古贺有武的桌子前,拾起杯子,放回古贺有武的面前,要给他斟酒。
“换一个干净的杯子!”古贺有武扬眉呵斥,“脏了的杯子怎么用?”
进藤义马那张俊俏的脸上,神色微微一变。他原本慵懒地枕在靠垫上,此时却猛地收紧身体,微微离开了垫子,举杯的手凝在半空中。
古贺有武心里冷笑,转头看向进藤义马。他眼角的余光一直瞄着进藤义马,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的水有多深,古贺有武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在挑战进藤义马的权威,他要的就是进藤义马发怒,发怒的人就有破绽。
但是一个白色的人影忽地就站到了古贺有武和进藤义马之间,挡住了两人的视线。他细瘦的身躯在双方凌厉杀气的夹击之下,显得越发得孱弱,却又如狂风中的瘦竹那样弯而不折,把一切压力都自己吞下了。杉山辉元站直了,微微一笑,迈着缓步走到古贺有武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双手把一只白瓷杯奉上,“这是我的杯子,尚未用过,是干净的,我以性命担保。”
古贺有武只能看见杉山辉元斗笠下的半张脸,但那半张脸上的笑容却是格外诚恳。
古贺有武微微收了气焰,“杉山家确实有了不起的人才。你就是杉山家的高手杉山辉元?”
“我只是个普通的武士,真正的高手是他,”杉山辉元一指武井直助,“我虽说是年长些,但手上功夫却比他差得太多。”
“真正的武士不是那柄杀人的刀,是握刀的人,他是刀,你才是握刀的人。”古贺有武举起武井直助斟满的酒一口饮尽,不屑地瞟了一眼武井直助。武井直助十九岁了,还长着一张大孩子的面孔,眼角眉梢甚至有些女孩儿的俊俏,眼帘总低垂着看向地下,还穿着一身伎馆小厮的衣裳,也没佩刀。古贺有武刚才呵斥他的时候他也只是一愣,似乎想转身去拿杯子来。古贺有武看不上这种人,根本只是个没脑子的杀人木偶。
武井直助把酒壶放在古贺有武的桌上,和杉山辉元一起退回了自己的桌旁。古贺有武再一次看到进藤义马的时候,进藤义马又慵懒地枕着靠垫了。
“随时可能死的人怎么能不喜欢喝酒?”古贺有武不再看进藤义马,自顾自斟酒。
“我只是觉得喝了酒手会慢一些,手慢一点可能就得早死几十年。”进藤义马的声音也温和起来。
古贺有武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高,他停止斟酒,举起酒壶大口地痛饮,酒浆沿着嘴巴两边倾泻而下。那是一壶醇厚的烈酒,酒香在整个屋子里弥漫。
古贺有武饮了一半,高举酒壶,“我敬一下今日在座的诸位,如果不是进藤君,我们在这三韩之地杀人放火,可能根本碰不上一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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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国时代目录 第七百零四章 乱世之臣
他把壶里剩下的酒泼向自己的胸口,所有人都微微战栗,仿佛那冰冷的酒浆是倾入了他们的胸膛,和热血混在一起,辣得要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