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筠仙崇效洋人行止,用伞不用扇,效洋人尚右,不用茶水而改用银盘盛糖酪款洋人……违悖程朱,‘欲’令‘妇’‘女’学洋语、听戏。……种种悖行,令人发指……此京师所同指目为汉‘奸’之人。我必不能容!”
郭筠仙看完刘锡鸿这份还没有写完的奏折,一时间急怒攻心,他用力扶住了桌子,稳住了身子,好容易才没有让自己摔倒。
此时他的耳边,满是“以夷变夏”“汉‘奸’”之类的回响。
这回响越来越大,渐渐汇成了一股洪流,好似山崩海啸一般,将郭筠仙裹挟其间,不能自己。
……
郭筠仙大叫一声。猛地直起了身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老爷!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一双纤纤柔荑便轻轻抚上了他的额头。
“是啊……这几天总是魂梦屡惊……”郭筠仙转过头,看到貌美如‘花’的夫人梁氏,适才噩梦产生的不快瞬间散了些,他随口答了一句,但声音仍显得很不自然。
“老爷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和我说说,总在心里头憋着,容易憋出病来的。”梁氏注意到了郭筠仙脸上的郁郁之‘色’,柔声说着,扶他重新躺了下来,给他盖好了被子。
“我知道……可有些事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郭筠仙握住了梁氏的手,看着她那有如一湾清水般的双瞳,禁不住感叹起来。
郭筠仙迎娶梁氏,可以说是相当偶然的。
郭筠仙的原配早逝,虽然他的妾室不少,但未有一人随在身边。早在郭筠仙重新起复,得到陛见旨意准备离开湖南时,他曾问过凤氏等诸妾室,有谁愿意陪他进京,凤氏是农村‘妇’‘女’,没出过‘门’,虽然有心想要出去见识一番,但因为是小脚,行动不便,又受不了车马劳顿,是以婉拒;另一个小妾钱氏和郭筠仙正闹别扭,自然不愿意出去,唯一一个出过‘门’见过世面的小妾邹氏又过世了,是以郭筠仙只好只身赴京。
在京期间,亲朋好友得知郭筠仙家里的情况,都热心的为他张罗,尤其是他将被任命为继洪筠之后第二位驻外国的使臣的消息传出后,一些了解外国情形的朋友问他,作为一国之使臣,到了万国使节云集的地方,人家冠盖云集,夫人小姐,豪华富贵,你孑然一身,却怎么办?听说外‘交’场中,人家出了夫人,你也得出夫人陪同,酒席筵前,这是规矩和礼仪。郭筠仙让这一问给问着了。朋友又说,你现在正是需要续弦的时候,干吗不赶着娶个好一点儿的呢?天下这好‘女’子可有的是,你只要点个头,这些人便替他把事情办了。
郭筠仙于是点头了,将这事托付给了几个好友。几个好友热心打探,很快便在北京西城找到了一户梁姓的忠厚人家,梁氏便是这家三个‘女’儿中的老大,她家里从没有当官儿的人进去过,梁大爷除了驾舟营生,平日里准备点糖葫芦什么的卖,冬‘春’两季卖些煤球儿和大白菜,不缺用度,但也没有多少余钱,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但梁家的这个大‘女’儿却生得甚是美貌,一条长辫子是西城所有姑娘中最长的,她身子有多高,辫子便有多长,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皮肤也是白白净净的,她心灵手巧,勤劳细致,做的糖葫芦从西城卖到东城,居然就靠这么一手工夫撑起了半个家,因此上‘门’提亲的有不少,但她到了二十几岁却一直不提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个时代,二十几岁便可以说是老姑娘了,很多人问她究竟在等什么?她只是笑笑,也不答话。
这一天,郭筠仙的一个朋友通过熟人的熟人,朋友的朋友,递给梁家一个消息,问梁大姑娘愿意不愿意去到外国走一走,去看看另外一个世界。梁大爷不奢望这些东西,认为贫苦人家本分一点儿好,梁大姑娘也不习惯于做这样的梦,但是梁家人一打听,是给一位大臣说媒,就要出国当钦差了,梁家三个‘女’儿一听,都很高兴,小妹妹说姐姐好八字,梁大爷傻了,说听着象在梦里头。二妹妹踏实,和来人偷偷去瞧了郭筠仙,回来说人虽然好象大了那么几岁,但看上去很有福相,而且听人说是个极有学问的人。而且她问明白了,自己的姐姐过去是当续配夫人,不是妾室,是不掺假的二品夫人,去的是英吉利国。
听二妹妹一说,梁氏这当姐姐的也就不说什么了。
随后在朋友的张罗下,郭筠仙迎娶梁氏进‘门’,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全是明媒正娶的那一套,家里搁不下几桌酒席,上了大馆子,摆了二十几桌酒席,一半是街坊邻居,另一半则是红蓝白‘色’的顶戴,不少‘插’着‘花’翎,既是民间嫁娶,又是官家婚礼,梁家所在的那条街,这辈子就没这么热闹过。
要说郭筠仙对这‘门’亲事,可以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这美人儿虽是中原人,但却如渤人一般,有一双没裹过的脚,走起路来不会扭扭捏捏,自有那不扭扭捏捏之美,面对外人,自然也拿得出手。
ps:许久没联系的朋友给我打电话聊了一会儿。我问他:“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他说:“清明节了,‘挺’想你的。”我顿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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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国时代目录 第四百七十七章 小人之死
新婚后,郭筠仙对梁氏可谓极是疼爱,可以说掉在地上怕象豆腐粘着了灰,捧在怀里怕象冰块一样的融了。…梁氏对郭筠仙也极是体贴,知冷知暖的,郭筠仙可以说一下子掉进了温柔乡之中。
“我见老爷这几日一直总做噩梦,所梦何事?”梁氏这几日一直发觉郭筠仙的心神不宁,这时便又问道。
这位新娶的如夫人现在已经非常理解郭筠仙的许多苦处了,她一心想替郭筠仙分些忧愁,代些劳苦。
听到她的问话,郭筠仙禁不住心中感动,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梁氏是底层劳动人民出身的‘女’子,自嫁了郭筠仙,照顾郭筠仙的生活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她作为一个小‘女’子,随‘侍’在郭筠仙的身侧,那无尽的绵绵情意,多少能让郭筠仙忘却一些现实中的苦恼。
@▽,m。“这几日……梦到的……全是……刘云生。”郭筠仙想起刘锡鸿死后还来给他找别扭,不由得长叹起来。
“刘云生在京时一向巴结,可自到英伦后,便‘性’情大变,不知他因何得以如此?”梁氏回想往事,也禁不住叹息起来。
“还不是因为我未保荐他为副使之故?”郭筠仙叹了口气,“那一次国书也不知道是谁拟的,竟然没有写明副使。他以为我知道故意不告诉他。便恨上我了。”
梁氏听了郭筠仙的话。想起在北京时刘锡鸿便曾上‘门’大闹了一回,明白了过来。
在接到了驻英使臣的任命之后,郭筠仙便在出国人员的物‘色’上着意安排,他很想自己的班子里多有几个真正了解外国情况,懂外国语言的优秀人才。总理衙‘门’对此也是一样的考虑,一开始打算安排直隶候补道许钤身以副使身份随同郭筠仙出国,郭筠仙得知消息后并没有加以反对,因为他从侧面了解过。许钤身这个人还是相当不错的。不料连着几天,刘锡鸿跑来跑去,老是为了争这个副使的位子。本来郭筠仙以为,刘锡鸿是他一手栽培的,这一次的出国机会难得,留个参赞的职位给他,也未尝不可。但刘锡鸿却一心想当副使。郭筠仙对刘锡鸿的才能很是了解,一怕他能力欠缺,二怕别人说长道短,指责他搞“个人王国”。于是便推心置腹的和刘锡鸿谈了一次,请他谅解。谁料刘锡鸿一下子便翻了脸。
那一天,刘锡鸿跑到郭筠仙的住处,一开口便质问郭筠仙,他刘锡鸿为什么就当不得这个副使?口气全然不似老下属和老上司说话,令郭筠仙大吃一惊。以为刘锡鸿吃错‘药’了,怎么变得如此仗势欺人?且又是仗着谁的势了?几天后他才知道,刘锡鸿害怕向他要这个副使而不得,便耍了暗渡陈仓的一手,向李高阳请求去了。而李高阳恰恰想要在出国的人员当中安‘插’一个心腹式的人物,对郭筠仙进行遥制,因为在他看来,郭筠仙一旦放出去,关山阻隔,万里迢迢,失去控制,将酿成大祸。而刚好刘锡鸿又死缠着这个位置不放,是以李高阳便顺水推舟的暗中成全了刘锡鸿,连招呼都没和郭筠仙打一个。而这时郭筠仙也才明白过来,原来刘锡鸿在京里没少走‘门’路,后台也是硬得很。
而在得到了副使的正式任命之后,刘锡鸿虽然表面上对郭筠仙仍然很是尊敬,一如继往的来‘门’上走动,但他时不时的总会向郭筠仙显‘露’出他是在为军机、衙‘门’效犬马之劳,你郭筠仙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尽管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从不斗嘴,不说长道短,不播‘弄’是非,主要还是郭筠仙从大局出发,要求自己修身养‘性’,以免造成更大的尴尬。那时的刘锡鸿也算知趣,二人一时相安无事,甚至表面上看还和以前一样。
但国书的事,却令二人的矛盾最终‘激’化。
在到达伦敦之后,郭筠仙便前往英国外‘交’部,拜会英国外‘交’大臣德比,递‘交’国书,而这时他也才知道这份国书的具体内容。
“大乾国大皇帝问大英国大君主、五印度大皇帝好,朕诞膺天命,寅绍丕基,眷念友邻,永敦友好,……特简派钦差大臣、署礼部左‘侍’郎、总理各国事务大臣郭筠仙前赴贵国,代达衷曲,常驻贵都,以为真心和好之据。朕知郭筠仙干练忠诚,和平通达,办理中外事务甚为熟悉。务望推诚相信,得以永臻友睦,共享升平,谅必深为欢悦也……”
国书中关于郭筠仙是什么人,派他来英国干什么,希望中英两国修好等等都一一说了个明白,但却对刘锡鸿这个副使只字未提。
实际上这事也不能怪起草国书的人,因为起草国书的人和总理衙‘门’都熟悉国际惯例,公使一级的均无副使一说。但这么一来,刘锡鸿却不干了。
因为同样是国际惯例,觐见外国元首时,也只是正使的事,没有副使的份。而在郭筠仙前往英国外‘交’部递‘交’国书时,便得知只有自己觐见维多利亚‘女’王,刘锡鸿不用去。
刘锡鸿得知消息后十分恼怒,他认为自己这个副使实际上是和郭筠仙这个正使在地位上是平等的,天朝派遗正副使节,本身就有相互牵制的意思,这是体制上的惯例,“国朝遣使皆正副并行,所以相维制也”,他认为郭筠仙早就知道国书的内容却不告诉自己,是以在日记里愤愤的写道:“查国书未及臣鸿,曾与都中闻人言之,时正使以奉书先发,追不可挽。”刘锡鸿认为这是郭筠仙有意要自己的难堪,本来他认为自己当副使可以“左右郭公”,但现在“外洋于副使则谓之帮办。听驱遣于正使。自出都后。体制从外洋。凡行洋人文件皆单衔,事事无从商榷,徒食俸薪而已”,因此甚为不满,对郭筠仙的态度也变得恶劣起来。
尽管国书一事并不能怨郭筠仙,但郭筠仙还是尽力的做了补救,在郭筠仙和英国外‘交’部进行协商之后,英国方面同意郭筠仙和刘锡鸿可以同时觐见。但由此二人的矛盾已然等于公开化了。
刘锡鸿原本就一直在忠实的履行着李高阳给他的“任务”,这之后便更加的变本加厉,不断的给国内发去密电,说郭筠仙的不是,只是刘锡鸿做梦也没想到,他的举动早就被伦郭的中土侨商领袖陈氏家族发觉,而陈廷轩在发觉刘锡鸿‘欲’致郭筠仙这位忠厚长者于死地之后,果断出手,结果了刘锡鸿的‘性’命。
因刘锡鸿已死,本着中土“死者为大”、“人死万事休”的传统‘精’神。在给朝廷的奏报中,郭筠仙并没有参劾刘锡鸿。只是详细的汇报了这一阶段的工作情况和伦敦警察厅给出的刘锡鸿的死因,并隐约的在奏折当中指出刘锡鸿的死因可能是因其“‘性’情暴戾”、“语言陵蔑”引起了外人的仇视,以致被暗害身亡。
而郭筠仙并不知道,刘锡鸿此前对他的暗中构陷和他的那本《使西纪程》,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随后北京城里,参劾他的奏章,便如同雪片一般漫天飞舞起来。
首先是左都御史景廉参劾郭筠仙:
“……窃查自外洋各国公使驻京以来,无厌之请,无理之求,不一而足。总理衙‘门’王大臣等,或正论以折,或婉言以导,不知几费经营,‘唇’焦舌敝,必核其实在无碍大局者,方允其请,所以抚外夷而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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