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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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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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大贵沉默。
“你已经彻底得罪纪连城,想要活下去乃至翻身,你需要一场功勋。”容楚一指北严,“救下北严,驱除入境的西番军队,你就是此役的大功臣,到时候谁还能冤屈你半分?谁还能说你这个灭杀西番的大将,通敌卖国?”
 
“可我擅自出兵……”
 
“一切后果,由我承当!”
 
又一阵沉默,半晌常大贵转身,看看身后饱受刑伤的属下,看看蠢蠢欲动神情悲愤的士兵,再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狈。
“好!”
==
 
一万精兵,改道奔赴北严。
 
容楚始终微笑,无人察觉他眉间微微疲惫。
 他身边周七望着浩浩荡荡援军奔向北严,心中微微震动。
只有他才明白,不管兵,也被当朝猜忌着不能插手军务的容楚,做到这一切,有多艰难。
 
此时西凌总督若在,也要惊叹——原来他还是猜错了,容楚要总督令并不仅仅为了清道,他不要天纪挡他路,但还要用天纪的兵,这才是他容楚的连环计——夺取总督令——以自己护卫假冒西番军出没在青水关——让天纪少帅以军机被泄露为由自青水关撤军,清洗军中——以总督令侦办罪犯带走被清洗的将军——夺取这一支雄厚的天纪精兵,援救北严!
 
七拐八绕,才绕到终点,火中取栗,与虎谋皮,无上智慧尽在其间。
 最高境界的空手套白狼!
==
 
一万人马向北严,取道秘密,纪连城还不知道。
 
他一口血喷出,惊坏了身边属下,众人一阵忙乱,将他扶入总帐,纪连城缓过气来,将人都赶了出去,严禁任何人泄露今晚发生的事情,身边只留下几个亲信。
他双手据案,如饿狼一般眼冒绿光,死死盯着烛火,橘黄的烛光跳跃,将他的脸色映得惨青惨白,如鬼。
 
“少帅……”身边亲信将士想劝,却又不敢劝。
 
今日纪连城受到的打击,岂是心高气傲一帆风顺的少帅所能承受?更要命的是,给他这样侮辱打击的,是容楚。
 
一个你一心要压过的人,老天终于给你机会和他博弈,到头来依旧输了个一败涂地,一口血喷在尘埃,也洗不掉深刻在骨的羞耻。
 
帐外忽然有点异声,纪连城霍然抬头,“什么人!”
 
帐门掀开,士兵将人拖了出来,纪连城眼睛血红地望了那人半晌,才发觉那是北严城前来求援的士兵。
 
这人在天纪营里已经有三天了,一直没等到天纪出兵,想必心中焦灼,便在大帐附近时常转悠,平时纪连城也不理他,今日他却正撞到枪口上。
 
这士兵心中却只有北严,好容易有机会面见大帅,什么也顾不得,扑上来便哀求,“求求少帅,求求少帅,救救北严!北严危殆!卑下走的时候,太史姑娘再三嘱咐卑下,务必将军情和少帅剖析明白,少帅——”
 
纪连城忽然慢慢抬起头。
 
此刻的他,满怀恶意,听见任何名字,都觉得是对他的侵犯。
 
“太史姑娘?”他慢慢地,森然地道,“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贱人?”
 
那士兵惶然抬头看他,忍不住分辨,“太史姑娘是北严城的典史副手,二五营的……”
 
“一个二五营的寒门学生的命令,你也敢拿到我面前来说?”纪连城冷冷注视着惶急的士兵。
 
现在,任何能得到属下忠诚和捍卫的人,都是他最痛恨的对象!
 
“听说她窃夺军权,杀害府尹张秋,以民杀官,罪无可恕。”纪连城冷冷一笑,“来人!”
 
一队精英卫士很快出现在他面前。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想办法进入北严。”纪连城掷出他的令牌和手谕,血红的目光底,煞气凛然,“给我找到这个太史阑,宣布她的罪状,以我西北地区军事总管身份——处死她”
 
“是!”

------题外话------
今夜的月微黄,镶着绮丽的微红的边,某桂在月下摊手向天,幽幽唱:“……众亲们伴我一路潇湘下,一路来艰难竭蹶走天涯,大爷们掏出月票纷纷洒,没读者哪有今日江山如画……”





☆、第七十七章 深情

  满带杀气的话语掷在风中,满是温柔的依偎靠在颊侧。
  李扶舟那一抬头,唇将擦过太史阑的脸。
  太史阑忽然一侧头。
  那即将落入唇边的一掠,如蝶翅越过瓣尖,落在了空处。
  随即太史阑坐起身,平平静静挽了挽衣袖,将散落的断箭归拢,站起身,道“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一批箭劳烦送出去。”
  李扶舟坐在地上,双手按膝,看着太史阑,她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神情,令他眼底神情微微一黯。
  他接过袋子,手指触及她的指尖,太史阑没有缩手,她的指尖冰凉,冰凉地擦过他的掌边,很自然地收回到了她自己的袖子里。
  李扶舟有一瞬间,想要紧紧握住那只冰冷的指尖,用自己的温度,狠狠地温暖她。
  他曾经怀疑过自己有没有足够的热度,够不够去暖那个冷峻骄傲的女子,以至于在她开口询问的时刻,他踌躇犹豫,错过那一刻宝贵的心意。
  然而此刻只是她冰凉的指尖,便令他觉得痛心而失落,忽然想要勇敢,想要忘却,想要五年来第一次试一试,找回五年前那个会笑但是更会发怒的自己。
  想要在她的眼神里涅磐,重生时刻,或可见崭新天地。
  又或者不是想拯救自己,只是想成全她,他记得初见那一日她的背影,更记得她邀请他吃包子喝酒时,那一刻眼眸微弯,温暖而欣喜的神情。
  他想这个冷傲的女子,她的内心,在之前的很多年,一定很空旷很寂寞,虽有朋友相伴,但有些最深处的疼痛和冰冷,她一定会深深藏起,只因不愿让他人为她心伤。
  所以她渴望温暖,不由自主走近。
  近雪,却近了那一刻深埋的雪。
  “太史阑。”她已经走过他身侧,开始了又一轮的工作,他倚着门框看她,轻轻叹息,“你说过,没有永恒的日头,却有从不迟到的黑夜,可是,黑夜总有过去的时候。”
  太史阑停下手中的工作,垂着眼睫,在李扶舟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她忽然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肩头。
  李扶舟眼神不由自主看过去,随即身子一僵。
  太史阑臧蓝色长袍的肩部,有一处显得颜色微深,有淡淡水迹。
  “如果你还在为黑夜叹息流泪。”她道,“就不会看见照进眼里的第一缕日光。”
  随即她低头,继续努力工作,一阵风过,她身前的门慢慢掩起。
  李扶舟立在门前,看那门缓缓合起,光影如扇面合拢,她在光影的尽头。
  万千思绪浮沉,到此刻,连一声叹息都似乎觉得太迟。
  要如何告诉她,他叹息流泪,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夜的深沉,更为了相遇黎明那一刻霞光而感动欣喜。
  要如何告诉她,他已经看见那第一缕日光,却因为那一霎极致烂灿而不由自主闭上眼,再睁开时,日光已远。
  “啪嗒。”门合上。
  李扶舟缓缓转身。沉默良久,忽然跃起,直奔城头而去。
  那一日,所有鏖战城头的士兵,都看见那一个蓝色的背影,在城头长啸作战,疲惫而不休,看见他蓝色衣袂掠过武器和鲜血的光幕,在无边无垠的浅白天际飘扬,孤独而,沧桑。
  ==这一夜,上府兵大营。
  一队士兵正在巡逻,长矛的矛尖向着浅红的月色,断断续续的口令声传来,这里的夜也并不沉静。
  隐约大营正中,有人怒而拍案的声音,只是上府兵大营军纪森严,不是巡逻经过,无人敢随意靠近。
  忽然一座屋子里,走出一个少年来,背光而行不见颜容,但步伐轻快而稳定,月色下身影修长,革带束出紧紧的腰。
  “邰佰长!”他出来时正遇上一队巡逻的兵,当先的士兵立即恭敬的称呼。
  他不能不恭敬,眼前的少年年纪虽轻,却出身大家,又是第二光武营的历练人才,更难得的是人家出身虽好,却毫无纨绔习气,进入上府兵大营不过一两个月,实打实以军功,迅速升为佰夫长,是上府大营多年来升迁最快的。
  前途无量,谁敢不巴结?
  “小司。”邰世涛微笑点头,瞟一眼巡逻队伍,忽然道,“兄弟们这是这个月第五次夜巡班了吧?很辛苦吧?”
  “是呀。”那什夫长叹口气,“没办法,将军说近期西番不安分,增加了夜巡人数和班次,大家都辛苦。”
  “嗯。”邰世涛点点头,“不过你上次痢疾还没好,今晚就我来替你班,如何?”
  “这……这不大好吧……”那什夫长不好意思地推让,邰世涛早已不由分说接过他的蛇矛,戴上标记,又问了口令,把他推到了一边。
  什夫长满脸感激地回去休息了,邰世涛执矛绕军营巡逻,很快就走到了总将主帐附近。
  主帐内此刻说话声不绝,邰世涛坦然走近,执矛的影子映在窗纸上,里屋上府营总将边乐成等人瞟了一眼,丝毫不在意地继续讨论。
  门半掩着,断断续续话声传出来。
  “……竟然真的绕过天纪和我们,去了北严!”
  “……是怎么穿过去的?必有小道,必有内奸!”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朝廷命令我们和天纪在青水关观望,天纪却将埋伏的兵撤走,这是怎么说?咱们是继续留,还是也撤军?”
  “纪连城有私心,我们怎么可以和他学!朝廷命令岂可违抗!”
  “但我们在青水关观望,坐视不救北严,北严要怎么看我们?”
  “那是朝廷的命令!”
  “……真不明白怎么会下了这样的命令?让北严消耗西番军力?笑话,北严那点人,能坚持几天?一旦瞬间城破,西番军南下,残局谁来收拾?只怕现在,北严已经失守了吧!”
  窗外,执矛一动不动的影子,忽然晃了晃。
  “……那倒没有,听说出了个人物,还是个女子,叫什么……太什么阑,不一个二五营的历练学生,竟然临阵夺了军权,将欲待投降的张秋从城头推下,将北严青壮临时征召入伍,现在带人死守北严,已经支撑了好几日……”
  “不过北严外城已破,内城城墙低矮失修,城内粮草武器一律不足,能撑在现在已经是奇迹,只怕再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室内讨论得热火朝天,没有人注意到,窗扇上执矛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更漏滴滴答答又走了一阵,下半夜,军营彻底归于寂静。
  “咻!”
  忽然有一支火箭,呼啸着穿越夜空刺破寂静,射上了上府兵总将的窗户!
  火箭啪一声在窗棂上炸开,同时扎破了这夜的安宁,几乎是立刻,上府兵总将边乐成便从床上蹦起,风一般地掠了出去。
  他一出去,一条人影鬼魅般从他屋后的草丛中潜出,掀开他屋子的后窗钻了进去,熟门熟路地摸入里间书房,打开一个柜子。
  柜子里整齐地挂着各种军令牌,从千人队到百人队的都有,至于更高级别的虎符和令牌,则锁在暗柜里,寻常将领都不知道在哪。
  来偷令符的人似乎对虎符什么的没兴趣,连千人队的令牌都没有拿,只取了一个百人队出任务的令牌,往怀里一揣,转身便走。
  忽然身后劲风声响,那小偷头一偏,让过一记凶猛的刀风。
  月光照上他的脸,出手的人一怔,惊道“邰世涛!”
  夜半偷令牌的少年站在当地,一笑,“是我!”神情并无畏惧,却有点遗憾——没想到总将这么谨慎,在自己内室书房里,还是安排了看守令牌的护卫。
  “你这是干什么!”那护卫皱眉,看着自己印象甚好的少年。
  “如你所见,拿令牌。”
  “为什么?”
  “救人!”
  “谁?”
  邰世涛不说话了,少年紧抿着唇,眼神里是白色的月光和黑色的夜,清晰得不可遮掩。
  那护卫看看邰世涛,眼底闪过一丝爱才的神情,压低声音厉声道“交回来!我会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总将马上要回来了,你不要自寻死路!”
  邰世涛稍稍沉默,叹一口气,道“好,多谢!”伸手入怀。
  那护卫稍稍松口气,上前一步去接。
  然而雪光一闪,邰世涛从怀里掏出来的竟然是一柄短刀!刀光刺亮护卫眼睛的同时,刀背已经狠狠拍上了他的耳侧。
  “砰。”
  一声闷响,那护卫无声软倒。
  邰世涛一伸手接住他身子,将他靠墙放好,掩在帐幕后,微微一躬。
  “大哥,多谢你。”他道,“可是我不能。”
  随即他转身就走。
  他的身子刚刚投出窗外,风声一响,边总将已经回来。
  边乐成满面怒气,他辨明箭来方向,立即冲出,但是找到那处射箭位置时,却只发现一架简易发射的弩弓,一根长长的线牵住了扳机,被一块砖石压住。
  这样,刺客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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