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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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 第3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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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么想,心上依旧似有细线拉过,缓慢而不断地割裂,他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着自己并没有亲眼看见女儿的死亡,外头也有传言说女儿其实没死,只是被太史阑关起来好挟持他。
  如果女儿真的没死,出现在他眼前……
  黑暗里,海鲨的身子颤了颤。
  ……
  下半夜的时候,随着稳婆一声喊“差不多了!”太史阑终于正式进入了临产的过程,除了史小翠,稳婆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邰世涛和容榕坐立不安等在门外。坐在门边的椅子上。这密室虽然在地下,但是容楚为了太史阑赏心悦目,有良好的心情待产,特意把密室布置设计得十分讲究,但很明显这份苦心白费,要生产的那个急急进了产房看也没看一眼,坐在外面等的人坐立不安,心情烦躁,用脚尖将那些花花草草踢得一团糟。
  两人都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不出意料,毫无太史阑的大叫呻吟,只有产婆不间断地“用力,用力!”听起来空空旷旷,让人心底没有着落。
  七八个时辰没有休息,容榕眼睛底下泛出黑眼圈,勉强支撑着靠在椅背上。邰世涛瞧着,心中也有些不忍,低声道:“你睡一会吧,没事的。”
  容榕摇摇头,强打精神道:“嫂嫂还在熬着呢,咱们说说话吧……你是来赴宴的,现在人失踪了,你的士兵怎么办?回营之后怎么交代?”
  “管他呢。”邰世涛烦躁地道,“就当我失踪了好了,出去后再想法子周全,现在我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
  容榕点点头,轻声道:“放心吧,嫂嫂一定会没事的,她一向身体底子好,哥哥请了专门的药膳师给她调理身体,很快我们就可以看见小家伙了。”
  邰世涛听她语气温柔平静,烦躁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些,觉得此刻的容榕和以往不同,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正看见她小小的脸,在珠光的柔辉中发光,神态安详。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她亲切,她不再羞涩拘束,他也平静了很多,点头道“是的。姐姐从来就没有遇上能真正难倒她的事,此刻自然也没有。”说着频频对里头张望。
  容榕抿着唇,半天前她还会为这样的举动言语伤心,此刻却也觉得心头平静。只是太史阑没有声音,反而更加让人心头空落落的,忍不住便要找些话来说,“你和嫂嫂不是亲姐弟……我可以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邰世涛目光立即柔和了,唇角绽开一丝微笑,“那年春天……”
  他慢慢地,娓娓地叙说,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容榕静静地听着,无意识地越靠他越近,邰世涛也没在意,他沉浸在过往的思绪里,觉得相逢是件美好的事。
  “……虽然我一直在为她做内应,说起来是我牺牲,其实还是她一直在照顾我……”邰世涛收了尾,唇角挂一抹模糊的微笑,一转头,却看见容榕在他肩头睡着了。
  他垂头,看见那小姑娘玉一般的脸,长长的睫毛如一只安静的蝴蝶,静静垂着蝶翼,唇角也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邰世涛肩膀颤了颤,想挪开,最终却没有挪,拿过椅背上一件披风,轻轻盖住了她。
  ……
  太史阑此刻正在渐渐昏眩的意识里浮沉。
  生产的疼痛,其实并不足以让她崩溃,她受过太多**的伤痛,此刻尚觉得可以忍受,但体力却在迅速流失,稳婆一直在让她用力,她用力了,却依旧没有等到瓜熟蒂落的感觉,偶尔睁开眼,看见稳婆额头的汗珠流了满脸,甚至噼里啪啦落在她肚皮上,她心里也隐约知道,自己似乎是难产了。
  好运气终有到尽头的时候,人生里真正最艰难的一关到了。
  她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怀孕前期三个月她一路赶路颠簸,四个多月落海斗鲨,海上漂泊,劳心劳力,回来后出现胎像不稳,以她那惊人体质,良好调养,还出现这种情况,很明显是折腾过度了。
  现在孩子是男是女,是大是小,她都已经统统不在意,只望这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只望他能健康长大,甚至聪明与否都不要紧,但决不可……决不可未见亲人,就被剥夺生命。
  隐约听见稳婆的声音,“怕是不大好……早先胎位是正的,后来慢慢地有点不对……现在只能看运气了……幸亏大人体质好,换成别人早……”
  她闭了闭眼。
  不行,必须要生出来,否则容楚该有多伤心?否则她要怎么原谅自己?
  又是一阵徒劳的用力,她在剧痛之中挣扎,努力地向下使着力气,孩子既然不大,怎么会出不来?她不信!
  时辰过去了多久,她不知道。只觉得稳婆的声音似远似近,像被水流搅来搅去听不清楚,“……大人和孩子只能留一个!我得去问问!”隐约还有史小翠的哭泣,似乎有人在擂门,随即又停息。
  她霍然睁开眼,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声厉喝,“站住!”
  稳婆被她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得站住脚,骇然回望,便见她面色煞白,满脸是汗,双手紧紧抓住床两边的扶栏,指尖已经嵌入扶栏的软木之中。
  “你去问谁?”她声音冷厉,“此刻我的事情,谁能做决定?”
  稳婆傻住,抖手颤唇。
  “我自己才能决定!”她道,“大人小孩……我都要!”
  “大人!”稳婆的眼泪哗一下落下来,“但有一分希望,老婆子怎肯这样!实在是……实在是……”
  “没有实在!”她咬牙,“给我剖了!拿出来!”
  稳婆和嬷嬷惊得浑身剧烈颤了一下,僵住不动。
  “实话告诉我……”太史阑喘息几声,艰难地道,“还有可能……母子平安么……”
  她一阵阵昏眩,全身软得似要飘起来,意识拼命拉着她向某个黑洞飘去,她靠着全部的强大意志,才能勉强维持此刻清醒。
  不能睡……不能睡……此刻睡了……必然会有失去……
  稳婆手指在发抖,一声不吭,太史阑短促地笑了一声。
  所有人愕然看着她,不明白她此刻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没有选择……那就听我的选择……”她道,“剖了……拿出来……大家都有救了……”
  史小翠眼珠子慢慢放大,似乎完全不能反应,好一阵子才疯狂地叫起来,“不!不!不能!”她推开嬷嬷要向外冲,“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太史阑闭闭眼睛,心沉了下去——她敢,她们也不敢。这种事情没一个胆大心细的人动手,那么万分之一的希望都无。
  “砰”一声,门被撞开,太史阑险些惊叫——门口有机关!
  好在史小翠正向外冲,她及时单手扣住了门边的机关总枢纽,才免了邰世涛死于机关爆发。
  “你干什么!”她尖叫,“出去!出去!”
  “让我看看姐姐,让我看看姐姐……”邰世涛双手扣着门边不肯走,泪流满面,双腿已经屈了下去,要给她下跪,“我……我看看她……”
  “出去……出去……”史小翠向外推他,眼泪无声无息落在他脸上,“你们一个个都疯了,都疯了……她竟然要剖腹取子……我的天哪……”
  邰世涛身子一软,真的跪下去了,他手按着地面,满头汗珠滚滚而下,史小翠低头看着他,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不赞同和绝望。
  史小翠靠着门框哭泣,没力气将他扶起,邰世涛也不知道起来,失神地喃喃道:“不,不,保大人,国公在这里,也一定会要求保大人!容榕!”他转头,低喊,“保大人,对不对?”
  容榕站在他身后,脸色也惨白如纸,邰世涛跪在她前面,她也不知道去扶他,眼神定定的。
  随即她推开邰世涛,挤过史小翠,走了进去。
  床上太史阑依旧坚持着不肯晕去,眼底的光芒却渐渐散了,看她进来,太史阑振作了一下精神,“融融……”
  容榕立在那里,看见太史阑的眼光,这名震天下从不屈膝的铁血女元帅,此刻眼底的光芒竟然是祈求的。
  祈求有人能帮她,祈求有人陪她一起,和老天斗一斗。
  “融融……”太史阑满头大汗,眼底是无尽的黑,“我不要二选其一……无论失去我还是孩子,你哥哥都会伤心……我要为他保全……我也不能对不起这孩子……你劝劝她们……勇敢点……”
  容榕忽然跪了下来。
  太史阑住口,眼底浮现失望。
  是了……她真的是急了……怎么会寻上容榕……这些老练的稳婆都不敢,她一个小姑娘如何敢……
  “嫂嫂。”容榕跪在地上,仰望着她,一字字道,“容榕请缨,为嫂嫂剖腹取子!求你,信我!”
  太史阑眼睛一亮。
  “我关在家里十五年,读过很多书,因为自己身体不好,医术一道我也很有兴趣。前不久还看到从大燕传来的一个传奇本子,写大燕医坛双璧的故事,他们曾给病人开腹而令其不死!那本子写得很细致,我看了好几遍,我记得该怎么做!嫂嫂!我……我……”
  “很好!”太史阑立即道,“你来!不必管成败如何!我谢你!”
  “不能!”史小翠惊呼,“传奇本子?传奇本子上的东西如何能信……这是草菅人命!”
  “小翠!”太史阑道,“给,给容榕打下手!”
  她浑身如被水泡过,湿漉漉浸满一床,眼神却是静的。剖腹产,在现代再简单不过的手段,在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古代,却是令人无法想象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死路一条。
  但她不信这个邪,她不信她撕裂老天来这一遭,一路血火地走过来,最后倒在这里。
  怀胎十月,她不能放弃这个孩子,她是太史阑,她敢和老天做赌!
  容榕说有人剖腹存活,她心中燃起希望,她直觉这故事是真的,别人能活,她自然也能活。
  她心中模模糊糊地,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样东西,顿时眼睛一亮。
  李扶舟送的那箱子!当时没有在意放在一边,此时想着,里面似乎有很多东西,正可以现在用!
  “隔壁……隔壁柜子里有个箱子,小翠我上次让你秘密封存的东西,李扶舟送的……拿来……”她艰难地指挥。
  史小翠咬牙半晌,终究一跺脚出门去,容榕跟着,史小翠把箱子找出来,打,里面一套薄薄的刀,柳叶般细,灯光下雪亮闪光。旁边还有蚕丝特制的薄手套,筋线,药瓶,各种。
  两人对望一眼,庆幸之余,心中忽然都升起寒意,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嬷嬷,快来烧水,把屋子和一切用具重新擦洗!”容榕极速地吩咐。
  ……
  海鲨在柜子里已经等了很久。
  他和乔雨润各自寻找躲藏的地方,也说好,暂时不要出手,等太史阑生下孩子最虚弱的那一瞬暴起,杀了她再杀了她孩子。那时候在室内的人一心要保卫她和她的孩子,也最投鼠忌器。
  这一等便是许久,他一开始急躁,渐渐便开始欢喜,生了这么久还没生出来,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太史阑难产了。
  这可真是天公作美!
  屋子外有脚步声匆匆而来,他急忙屏住呼吸,看见两个少女面色苍白地冲进来,拖出了一只箱子,箱子里全是刀。
  海鲨浑身戒备,以为对方发现了他,然而那两个少女又飞快地带着箱子进去,随即有婆子满面仓皇地进来,开始烧水。
  海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隐约从所有人焦灼恐惧的神情上看出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了!
  他不知道这一变化代表了什么,忍不住在黑暗里皱紧了眉头。
  出手?还是不出手?
  ……
  在另一处黑暗里,乔雨润也在皱着眉头,她猜不出对方要做什么。不过她隐约听见使用锅盆的声响,心中禁不住的欢喜。
  此刻,出手,还是不出手?
  ……
  人影穿梭,快速来去,太史阑被暂时挪了开去。婆子抱来干净的白布,床上用具全部换掉,锅炉里热水不停地滚,嬷嬷端着热水,一遍遍地烫着那些刀具手套,每个人一遍遍地洗手,容榕不停地道:“热水!所有的用具都要反复地烫!不要再接触任何东西!”
  太史阑又被放到了床上,她的头软软地靠着容榕臂弯,像快要折断了一般毫无力气,颈上的汗瞬间就湿了容榕的衣服。
  容榕从未见过太史阑这样的虚弱和无所依靠,心头一酸,抱了抱她的头,转身又换了一套干净衣服,拿用药水煮过的白布蒙了口鼻。太史阑在她身后喃喃道:“……那箱子里有个小瓶……沸麻丹……用水化开……”
  容榕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心中一喜,道:“连这个都有,嫂嫂可以少受些罪了。”说完要喂她吃。
  太史阑却让开了。
  “不要……我要保持清醒……”
  她必须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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