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语气中有说不尽的无奈和惆怅,同样的场面,同样的心情,这一切的一切,他早已经历过数十次,对于这一切,他真的真的已经麻木了。
而这一切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尽头,谁也不知道。哪怕他已经研究了数十世,依然没有答案。
可是,他的心却极为不甘。
双目闭上,呼吸渐渐停止,一道银白色的毫光从段天行身上飞跃而出,飞出了窗外,一举没入浩瀚无疑的茫茫黑夜之中。
…………
当第二天,陈可怡在办公室里醒来,正准备唤醒坐靠在办公椅上的段天行时,却突然发现段天行的身体已然变得冰冷,再没有那均匀的呼吸,心脏亦停止了跳动,唯有那安详却又似乎包含着一丝不甘和万分无奈的刚毅面容,诠释着昨晚那个高高在上却又平易近人的段天行并不是一个梦幻般的神话。
望着那张安详的脸,陈可怡不由怔怔发神。
明媚的阳光直射在落地窗上,倒映着陈可怡的美丽容颜,遗落一地的哀伤……
第二章 重生百世
当命运的枷锁铐住了你的双手——是不是选择任何一个方向,都会游向同一个宿命?
一九九零年三月三十一日二十四时零点零分
在寿宁县中心卫生院妇产科门外,一个男子正紧张而焦急的在走廊上来回走动着。直到房间内传来‘哇’的一声哭叫后,走廊上的男人才终于喜笑颜开。
“生了,生了,是个胯下带把的大胖小子。”护士打开门,手中抱着一个小婴儿笑呵呵的走了出来。
穿着一身朴素衣裳的段天涯慌忙跑到护士身前,小心翼翼的从护士手中接过小婴儿,认真仔细的端详起来,看着那红扑扑的小脸,脸上不由洋溢出幸福喜悦的笑容,好似三月桃花开。
“这孩子真可爱。”护士小姐轻轻点了一下婴儿的小鼻子轻笑道,“恭喜你喜得贵子哟。”护士小姐恭喜道。
“谢谢,谢谢。护士小姐,辛苦了。”段天涯万分感激道,“我现在可以去看我老婆吗?”
“当然,不过她还需要多休息。”护士小姐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段天涯闻言连忙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怀中的小婴儿则忽闪着一双黑色如宝石般的小眼睛,茫然的望着天花板。
“唉,命运弄人呐。”小婴儿苦涩的欲哭无泪,心中没有半点重生的喜悦和兴奋,如果可以开口说话,他定然会朝天狠狠竖起一根中指,然后大骂一声‘我艹’。
也不知道这该死的老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已经是他第一百次重生了。
第一次重生时,段天行自然是兴奋万分,本着雄心勃勃的斗志,立志闯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然而等到他功成名就,还想要一展手脚时,在他三月三十一日二十岁生日之际,他竟然死了,等到他有了神志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又重生了。
虽然有些纳闷这是怎么回事,但苦思无果之后,段天行便重新燃起了斗志,已经有过一次重生经验的他,第二世重生自然更加顺心顺意游刃有余,其取得的成就更是超越了第一次重生,钱财美人应有尽有,父母双亲也怡然自得的安享清福。二十岁,正值他意气风发之时,段天行没有想到,在他生日那一天,他竟再一次离奇诡异的死去。
然后又重生到了与前两世相同的年代,相同的家庭……
这一次,段天行彻底无语了,他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情况似乎诡异的让人无法想像,恐怕称为世界第十大奇迹也不为过。
他开始有些明白,自己的每次重生,不管生前成就有多大,到了二十岁生日之时,都必定会诡异的安然死去。既然一切荣华富贵都如那过眼云烟,那每一世所有筋疲力尽的拼搏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想明白了这点,段天行便失去了奋斗的信心,浑浑噩噩的过完了他的第三世。
第四世
第五世
……
直到第十世,段天行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痛苦的折磨和煎熬,正所谓一日三餐,餐餐都是土豆加油条,哪怕是饿了一辈子的乞丐,也会吃到怕,怕到死,尤其是每一次重生,他都会保留之前每一世的所有记忆,这更让他异常痛苦。
于是段天行开始走上了光荣的自杀之路,每次一出生没多久,他就立刻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自杀。
可是自杀——重生,重生——自杀……就好像复读机一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的循环,永无止境,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从此迷失自己,再也找不回来时的路。
段天行已经要发疯要抓狂了,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呃,错了,他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啥也没想,啥都没做,自然谈不上作孽。
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当重生到第三十四世时,段天行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他相信自己这种情况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段天行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他决定要研究有关于时空穿梭的科学,乃至于生物学、医学、物理学、生命学及灵魂学,从而找出问题所在和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他再一次失望了,科学根本无法解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因此万分无奈的段天行转而开始研究道学、玄学和佛学,凡是与轮回有关的传说和学说他都会不知不倦的进入深层次的研究,然而,哪怕他的研究达到了大师级别,也隐隐约约的得到了某些似乎有用的信息,但依然无法解决他的问题。
就这样,段天行每重生一次,就花费所有精力去研究各种各样的学术,哪怕是稀奇古怪的旁门左道也绝不放过,甚至还特意遍访名山去寻找那传说中的仙人,以求能够解惑,只可惜这一切努力均徒劳无功。
不过段天行虽苦寻无果,但凭借着这么多世的学习,已俨然成了天上没有地上绝无,古往今来第一个知识最渊博之人,真正可称得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包罗万象无所不知。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唯一的梦想就是平平凡凡的好好活一世,从哭哭啼啼出生的婴儿到慢慢衰老的老头,然后彻彻底底的安然死去。
但,仅仅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对于他来说却是那么遥远,那么渺茫。-
对凡人而言,重生两世三世可称幸事;若重生百世,百世均活不过二十,且世世偏又带着前世种种记忆,那简直就是对身心的极度摧残。
自己这一世又该如何渡过?段天行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怔怔发神。
“痴儿,富贵本有相,生死一念间,祸福生旦夕,迷津两茫茫;万丈红尘,不过转眼云烟;重生百世,亦是弹指一挥间。该醒醒了,醒醒了,醒醒了……”
正当段天行心中万分苦恼之际,产房内忽然变得一片昏暗,一个头戴冠旒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的老者忽然出现在他眼前,一脸慈祥的对他说道。
“你是谁?”段天行愕然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老者,对他口中所言不禁感觉惊讶不已。他怎会知道自己重生的事情,仔细算下来,加上这一世,自己好像真的是重生一百世了。
一百世,扣除自己自杀的那么多世,貌似自己至少也有一千七八百岁了,这个老头对于自己来说,恐怕还是个孩子吧。段天行心中不由荒唐的想道。只是这个老头,好像有些诡异。
难道是神仙?他知道自己为何重生百世?段天行就像溺水的旱鸭子忽然发现了救命草般,小小的眼睛蓦然睁大,紧紧盯着老者,生怕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老头消失不见。到时天地漫漫,他找不到这个老头,又只能陷入无止境的重生噩梦中去了?
老者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原本清晰的身影如水中波纹缓缓荡漾,慢慢变得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别走啊,我靠,我已经活够了,求你让我死了吧。”段天行口不能言,只能在心中大声叫道。
他是真的不想活了,他想死啊!呜呜。段天行已经欲哭无泪了。什么叫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段天行就是最好的证明。
“此乃无孔之笛,当有一日你能够将此笛吹响时,你就会明白所有的一切了。”似是听到了段天行的呼唤,老者身影再度出现,从袖中取出一只通体墨黑的玉笛放在段天行襁褓之下,然后终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脸悲愤的段天行。
“妈妈耶,救救我吧。”段天行忍不住大哭出声,只可惜无人能听到他的苦苦哀求,就算听到了也只不过当成是一个出生婴儿的正常啼哭罢了。
老者一离去,产房内立刻恢复了一片光明。
可是段天行却发现自己的父亲,也就是那个抱着他的男人——段天涯并没有任何异常,产房内的医生包括他的母亲也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过那个老者。
果真是那传说中的仙人。段天行心中愈加确定了老者仙人的身份,同时他也暗暗的下了个决定,一定要找到那个老者。
不过……无孔之笛?郁闷,段天行自问自己音乐能力不低,可是没有孔的笛子又怎么会吹的响?就算能吹响了,又得等到何年何月?这神秘兮兮的老头不会是故意来忽悠我的吧?
段天行在心中胡思乱想着,段天涯已经抱着他坐到了产床边。
而此时,在段天行襁褓之下的那只玉笛此刻正闪烁着一圈圈淡淡的青色光晕,而光晕的来源恰恰就是段天行的身体。
第三章 段氏一家
“辛茹,咱们的孩子。”段天涯将婴儿递给躺在床上的女人,柔声说道。女人脸色略显苍白,一头乌黑的秀发肆意的散落在肩膀上,她有着一张不算极致但也称得上漂亮的瓜子脸,一双美丽的双眸温柔的看着怀中安静的孩子,脸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她就是段天行的母亲,辛茹。
“孩子,妈妈终于看见你了。”辛茹望着怀中的亲生骨肉,两行清泪从眼角悄然滑落,润过脸,润过手,落在百世重生的天行脸颊上,宛如三月窗外的阳光,滴血玫瑰般叫人心疼。十月怀胎的艰辛,让她吃尽了苦头,但在这一刻,看着自己的孩子健康出生,她感觉到自己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哪怕让她再怀胎十月,她依然无怨无悔。
这就是世间最伟大的母爱,不会奢求子女太多,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就是对她们最大的回报。
段天行望着母亲幸福的笑容,心中不由一阵酸楚,还有浓浓的暖意,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包含了一个母亲对一个孩子所有的爱。
虽然这个场景他已经经历过百次,但每次重生,他依然能感受到母亲对自己深深的爱意并为之感动落泪。
正如一句话说的:看遍了星空,却没有发现哪里有比母亲的容颜更加灿烂;踏遍了土地,却没发现哪里比父亲的肩膀更加坚实。
母亲,父亲,一生铭记永远难忘的血浓于水的亲情。
“今天是喜庆的日子,不能哭的。”段天涯轻轻拭去辛茹的眼泪,安慰道。
看着辛茹掉泪,段天涯的鼻子也觉得酸酸的,回想起她和自己相依相伴这么多年所吃过的苦头,段天涯眼眶立刻变得通红,一滴泪忍不住从眼眶里掉落。但他立刻转身悄然拭去。因为他是男人,哪怕有再多的苦,再多的痛,再多的艰难,他都需要用自己伪装的坚强,撑起心爱女人和儿子的一片天,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嗯。天涯,给孩子取名了么?”辛茹收起眼泪,脸上重新绽放出温柔的笑容。
“嗯。正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所以我给咱们孩子取的名字就叫天行,段天行。希望这孩子长大以后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段天涯没有任何迟疑的说道。事实上在产房外时,他就已经决定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段天行闻言,心中不由苦笑。自己哪一世不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可结果呢,自己次次重生,所有的努力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罢了。
“我相信咱们的孩子一定能够出人头地有所成就的。”辛茹温柔的抚摸着段天行的小脑袋,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深深的吻。母亲对自己孩子的信任从来都是没有任何犹豫和怀疑的。
……
几个小时后,天色慢慢变黑,段天涯携着产后虚弱的辛茹和刚出世的段天行离开县城回到了乡下老家。
段天行的家在斜滩镇,一个落后的小镇子,他的父亲段天涯在镇上一家造纸厂里上班,母亲则是百货供销社的销售员。
说到这个家,段天行从来都是极为厌恶的。因为在这个家中,除了双亲之外,有一个五十二岁的爷爷段意,以及三十岁的大伯段天峰和二十四岁的大婶陈芸,还有大伯的儿子段天安和女儿段如玉。
段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