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耶鲁。
“我就知道,今天的厄运决不会到此结束。操,真见鬼,怎么偏偏又遇上了他!”
但是,无论再怎么厌恶,战友终究是战友。聂伯不情愿地对耶鲁使了个眼色,指指门。
耶鲁也是满脸厌恶的神色,但他显然与聂伯一样清楚现在的情况。他明白那眼神的意思,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把门踹开,耶鲁喝道:“不许动!”同时聂伯立刻以伪装状态潜入屋中。
但两个人都惊呆了,屋子里只有一对瑟瑟发抖的母女。从衣着来看,是中产阶级。
不过耶鲁还是硬起心肠,恶狠狠地吼道:“给我们拿水和食物来,快点!”他边说边走过去,一把将女儿从母亲怀抱中拉出来,用铁锤指着她的脑袋,“给我们安排个干净的住处,在我们安全离开前,不准对任何人说起这事,不然你女儿就完了!”
母亲还陷在惊慌之中,半晌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颤抖着按照耶鲁说的做了,把二人带到楼上一个房间安置了。耶鲁拿出绳索,把那女孩捆了个结结实实,扔在了房间里。
忙完了一切,他才懒洋洋地坐下来对聂伯说:“你这个笨蛋!刚才怎么什么都不做,全让我一个人干!”
聂伯一言不发,出了房间,走下楼。不出所料,他看到那个母亲正站在窗口,焦急地向外张望,显然是准备向人求援。
“哧”的一声,一支匕首准确地插在她旁边的墙上,女人吓得尖叫一声。
“我不得不警告你,女士,我们都是特种兵。在安全离开之前,我们不会有一点仁慈,不会有一点纰漏,我想你不会想让你女儿成为我手下第三十九个牺牲品吧?”聂伯冷笑着说。
女人默默地从窗口走回来,聂伯过去拔下了那柄匕首——毕竟现在还没安全,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匕首还可以派上用场。
然后,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聂伯问道:“你叫什么?
“莉莉。”女人低声回答。
“很好,莉莉女士,我保证只要我们安全离开这里,你的女儿就不会有一点损伤。”
莉莉听到这话,似乎松了口气,但聂伯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同时,我也保证,只要我们一旦遭到任何形式的威胁,我们是决不会吝惜多拉几个人陪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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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伯回到房间,耶鲁正懒洋洋地斜靠在窗边:“搞定那个女人了?”
聂伯点点头。
被绑着的女孩惊恐万状地叫道:“你们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聂伯一个箭步冲过去,用短刀的刀片抬起女孩的下巴。
“听着,要是你还想要命的话,就别作声。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伤害你们母女,要不然,你们两个一起死!”他眼中闪露的凶光让人绝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女孩终于也老实了。聂伯疲惫地坐下来喝了口水,才发觉自己刚才的神经是如此的紧张。
耶鲁斜睨着他:“窝囊废。”
聂伯冷冷地回敬道:“不清楚形势,只知道起内讧的人才最愚蠢。听着,你要是想打架,回去以后我奉陪到底!”
耶鲁翻了翻白眼:“那你可得坚持到活着回去才行。”
聂伯“嘁”了一声,叫女人拿来磨刀石,继续自己磨短刀。
“你除了磨那把垃圾以外还会干什么?”耶鲁声调拉得长长的。
“闭嘴吧,垃圾。”聂伯拿出烟和火柴,丢给耶鲁。
“哈,谢谢。”耶鲁自己点上,又丢还给聂伯。聂伯也点上一根,叼着烟含混不清地说:“你这混蛋早就想要这个了吧。”
其时,明月已经升起。透过窗户,外面是巨大的圆月。窗旁,是斜倚着的耶鲁,一手插在夹克的兜中,一手夹着烟,头偏向一旁。地上,聂伯坐着磨刀,大衣披散在地板上,嘴里叼着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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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耶鲁用力地吸了一口,扔掉了烟蒂,说道:“喂,你磨完刀就去睡。”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聂伯把刀收起来,说道,“我这里还有烟,能熬一夜,倒是你,受不了就去睡。”
“哼,随便你。”耶鲁拢好夹克,倒下就睡。
两人都十分清楚,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中,必须有一个人醒着,以应对局势的变化。
聂伯一直靠着墙坐着,右手紧握刀柄,看着已睡熟的耶鲁,他笑了。
“这个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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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房中的人都还在睡着,聂伯警惕地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周遭的环境。忽然,他嗅到了一丝不安。
聂伯站起身,从窗口正好可以看见下面有一队士兵正走向这一户的门。
聂伯啐了一口,立刻用最快速度打开门,冲下楼。与此同时敲门声很不友好地响起。
和衣睡在沙发上的女人已经醒来,就在她要冲过去开门的一瞬间,聂伯出现在她身后,低声说:“你自己知道怎么应付。”
女人愣了一下,慢慢走向门,打开来。门外正是那些士兵。
“女士,抱歉打扰。请问您这里有什么不寻常吗?”
女人答道:“没有。”
“前些天那场战斗中,有一些敌方的逃兵可能还在附近逗留。我们刚才在你房屋旁边的小巷中,发现了我们弟兄的尸体,敌人下手非常狠辣,如果您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请立刻通知我们。”
“好的。”
等那些人走了,女人关上门,聂伯才从隐匿状态中现身。
“很好。”聂伯说道,“以后就这样。”
慢慢地,他问道:“这间房子的男主人呢?”事实上,从刚进这个房子起,他就在疑惑这个问题了。如果这房子里还有个男主人未回来,那么他一旦出现,对聂伯和耶鲁的威胁就很大。
“他……”女人忽然掩面啜泣起来,“他在保卫城镇外围的战斗中战死了……”
聂伯一下愣住了,又接着问道:“他有什么外表特征?”
“他身体很壮,手里拿一个造型奇特的木锤……”
聂伯猛地一惊,他强自压下嘴里的苦味。
那正是自己的第三十七个牺牲品。
他慢慢转过身,上了楼,听到身后的女人在边哭泣边唱一首歌。她声音很轻,但聂伯能听出里面的哀伤之意。
这是第一次,在聂伯心中,“敌人”不再是仇人,而是一个可怜女人的丈夫,一个可怜女孩的父亲。“敌人”的体内,也流着一样的热血,被冰冷的刀刃砍开时,也会痛。
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聂伯抱起那被绑着的女孩,轻轻放在了房间的小床上。回过头,他对上了耶鲁的眼神。
“耶鲁,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打仗呢?”聂伯坐下,拿出一根烟。
“笨蛋,”耶鲁目露凶光,“当然是为了露丝!至少我是!”
“我也是,但是我一直在想,就算我们杀再多的人,露丝也活不过来。而我们反而造就了更多失去儿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亲的孩子。我们自己的仇恨难以平息,却又播洒了更多仇恨的种子。”
两人长久地默然无语,各自想着不愉快的心事。然后耶鲁开口说道:“与其去想那些费心思的事情,还不如想想怎么活命呢!”
“这么说,你已经有办法了?”聂伯恢复了那种冷冷的口气。
“很简单,在这里呆着。”
聂伯刚喝了一口水立刻喷了出来,他跳起来就要开骂。
“笨蛋,我还有下半句呢!”耶鲁吼道,“现在外面搜的正紧,我们等风声过去再走|奇…_…书^_^网|,回去找大部队会合。”
聂伯听了,又坐了回去,半晌,悠悠地吐出一句:“这还差不多。”
到了夜晚,耶鲁说:“今晚我守夜。”
聂伯也不答话,立即躺倒。
“我才懒得和这个笨蛋争,他爱醒着就醒着吧。”聂伯心想。
就在他快要入睡之时,“咣!”,腰上挨了一脚。
“靠!你又干什么!”他一下跳起来,只见耶鲁勾了勾手指:“喂,烟拿来!”
聂伯把烟丢给他,又睡了。
就这样,平安地过了一天又一夜,然后又轮到聂伯守夜了。
午夜时,聂伯感到有些困,想摸烟时,却发现烟已经抽完了。
“见鬼。”聂伯轻声骂了一句,却听到楼下,女人哀伤的歌声又传了进来。
这次,聂伯听到了歌词:“守着窗儿流泪,看着天慢慢黑,会不会,心爱的人一去就不再回。”
在轻轻的曲调之中,聂伯感到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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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的一声,聂伯在耶鲁军靴的问候下醒了过来。
“又干什么?”聂伯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守夜时睡着了。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蓦地觉得有一点不对头。
“怎么回事?”他问面如寒霜的耶鲁。耶鲁冲那张小床努了努嘴。
聂伯也朝那边望去,猛地发觉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个女孩不见了!
聂伯立即出了一身冷汗,他冲下楼——果然,女人也已不见了!
他立刻返回房间,叫道:“耶鲁!真见鬼……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起,我们快走吧!”
耶鲁斜靠在窗边,说道:“晚了。”并示意他看窗外。
聂伯走到窗前,向下一看,立刻吸了一口冷气。
“妈的!”
下面足足有几百个人,职业各异,以剑士、巫师为主。这个小屋已经被包围了。
这时,下面有一个铁匠大身喊道:“楼上的两位,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顽抗,快快投降!”
聂伯脱手将那支从墙上拔下来的匕首飞了过去,铁匠应声而倒。
“我们快去防御正门!”耶鲁边说边冲下楼,举起铁锤躲在正门旁边。聂伯随后而至,隐匿了躲在另一边。
“砰”的一声,正门被一脚踹开,不过与聂伯他们那次只是把门踹开不一样,这次整扇门都倒了下来。
耶鲁大喝一声,浑身的肌肉绷紧,一记大地之击重重地砸在地上。第一时间冲进来的六个敌军立刻被震得晕头转向,动弹不得,聂伯立刻扑上去在每人颈上拉了一刀。
门外一阵羽箭射入,二人被迫躲开,又一批敌军冲了进来。这次耶鲁还没能及时举起铁锤,胸口就中了一剑。
“可恶!”耶鲁怒吼一声,铁锤将对手的脑袋敲得粉碎。与此同时耶鲁在敌丛中穿梭来往,也杀了四个人。
但正门已守不住了,二人退上了楼梯。一楼立刻被敌军挤满,耶鲁扔下杂务阻挡敌方前进,聂伯趁杂物挡住敌方视线的一瞬间,伪装了冲下去,又杀了五个人,当他退上来时,身上已多了三道伤痕。
“妈的,都是你这笨蛋!”耶鲁边说边打死两个冲上来的敌人,仿佛他骂的“笨蛋”是这两个家伙。
“我也不想这样啊!”聂伯一刀划过,切开一个敌人的喉咙,“第五十个!”
忽然,楼下的敌军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就像他们涌进来时一样迅速。正在惊愕之时,聂伯听到外面一个声音在下令:“巫师集合,使用怒雷强击,夷平这间屋子!”
“妈的!”两个人同时冲上二楼,来到窗前,却见下面的敌军早已戒备森严地守住了所有的出口。
逃不掉了。
此时,一阵嗡嗡的咏唱声响起,同时雷霆的声音已在天空中若隐若现。
两个人靠在墙上,喘息着。聂伯说:“耶鲁,我想我这辈子从没有如此地厌恶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
耶鲁偏着头没看他:“我也是!”
“哈哈,”聂伯笑了,“笨蛋!”
“白痴!”
相视而笑。
当巨大的雷鸣声响起时,视野变成一片雪白。
杀人,还是被杀。
为了什么。
已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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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在某处公墓,可以找到聂伯和耶鲁的墓碑。
墓碑很简单,与大多数平凡的墓碑一样。
“聂伯,特种兵,刺客。”
“耶鲁,特种兵,铁匠。”
不知道是谁立的碑,或许是他们的祖国为纪念他们的功绩而立,或许是他们的敌人为敬仰他们的勇气而立。
或许是千千万万个像他们一样的人为他们所立。
现在,整个大陆,从朱诺到克魔岛,从依斯鲁德到克雷斯特汉姆古城,到处都是这种平凡的墓碑。
(平凡的墓碑END)
(《火之镇魂歌》全书完,有关夜、梦之国、卢恩王国后裔的故事,敬请期待《纯白狂想曲》)
(纯白狂想曲)第五部·江山易改5。1轮回
梦之国23年,元首方逝世,举国悲哀。
但是,国不可无主。
宫殿之中,卢格和陆锋看着忙忙碌碌的人们,默然无语。
“国家最后的权力核心——元首方死了,而唯一一个把持朝政的重臣康伯,也随着元首而暴卒。那些原先唯此二人马首是瞻的大臣们,一定群龙无首了吧?”
“大部分人其实还是唯康伯马首是瞻才对吧?”卢格的笑容颇有英气,“虽然首恶已除,但余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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