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不是巧合,而是人为。这么做的人,必然在暗中窥伺我,而且不怀好意。
揪出他,让噩梦结束。或者,不受噩梦的困扰,坦然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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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夜。
夜发现想不受恶梦的困扰真的很难,因为噩梦是突然降临的,而夜自己则处于一种迷离的状态中。他的力量全然无法发挥,只有任由噩梦的摆布。
这次,他看到了玄慈。
玄慈没有怨他,他也没有帮玄慈,自始至终,他仿佛一个局外人。看着玄慈与梁丹决斗,同归于尽。
“是的,自始至终,我都没能帮上他。我们是好朋友,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袖手旁观。”
夜捂着脸,跪了下来。
“玄慈,对不起。”
这次由于夜的睡眠时间较短,所以噩梦也较短。但是对夜的重创却不亚于前四夜。
夜开始对平生最好的朋友,有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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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夜。
夜看到了云!
云背对着他,站在云彩的彼端。夜的呼吸骤然急促,他努力地奔过去,却怎么也奔不到。视野中的云越来越远。
夜顿足大叫道:“云!”
云彩彼端的少女回过头,脸上带着幽怨的神色。夜一下呆住了。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雷吉的弹唱声:
“那一年默默无言,只能选择离开
无邪的笑容已经不再精彩
你害怕结局所以拼命伤害
说是我挡住你的美好未来
你坚决不希望我等待
我便默默的让你走开
如今你受了伤回来
叫我如何接受这安排
我难过的是放弃你,放弃爱,放弃的梦被打碎,忍住悲哀
我以为是成全,你却说你更不愉快
我难过的是忘了你,忘了爱,尽全力忘记我们真心相爱
却忘了告诉你
失去的不能重来”
夜喃喃着:“失去的不能重来。”
云消失了。
苍茫的天地间,重新又只剩下夜一个人。
“我只是遵从你的意愿,我想让你更幸福。云,如果这会让你难过,我只有说对不起了。
现在的我,像是一千年前那个少年一样,彷徨,无助,茫然,痛苦。这神赐予的力量和宿命,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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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夜。
夜在辗转反侧之中难以入睡,他已经被那种负罪感折磨得快要窒息了。
声,与死,之间,让心灵不断接受洗礼。
剩下的还能有什么?
当夜在喘息中慢慢睡去之时,他看到了那些平生引以为傲的朋友们。
西风。
一个在几百年前震彻大陆的名字。
夜看到了西蒙,雷曼,在他们各自的微笑中,洋溢着不同的意味。然后是傻大个子威廉,他依然是那种一根筋的样子。高傲的小矮子戴维,夜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到关怀,只是他从不善表达。
他们都是引以为傲的朋友,夜对他们微笑。
然后,眼睛中溅上血色,四个人的影像分崩离析。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个声音在说:“因为你的脆弱,所以大家都会死。”
夜猛地转过身。
那个女孩仍然那么真实。
“琳……达……”夜颤抖着叫出那个名字。
但是那个身影,却真的如同一团雾气一样,慢慢地散开了。
“不要走!琳达!琳达!”夜徒劳地倒在原地。
因为他的脆弱,他谁都没有保护的了……
“啪”的一声,一个掌印印在夜的脸颊上。夜捂着脸,抬起头苦笑道:“你还是这么火暴脾气。
安琪。”
朱唇轻启。
“夜,我恨你。”
“那你杀了我吧。”
安琪的影像也碎成了一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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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夜。
夜被投进一片熊熊烈火之中,看到了那个为他写下七彩未来的孩子。
“皮克!”
“我的神,你来了。”皮克微笑着。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呵呵,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是被你害的,这是我自己的宿命。能和自己的神一起,度过生命中的某段时光,我已经知足。”
夜眼看着大火将皮克烧成灰烬,然后在一片废墟中仰天大叫:“为什么?!”
“我的神,你不记得了吗,是你亲手点燃那火的啊。”那熟悉的声音忽然又回来了。
夜一跃而起,惊喜地抓住皮克:“你没死!”
他僵住了,在他抓住皮克的手的那一刹那,皮克整个人化为灰烬,飘散在虚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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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夜几乎是一步一喘息,走在街上。汗如雨下,眼睛因布满血丝,看到的东西都是血色的。黑眼圈在白得像纸一样的脸上分外显眼。
他的杀气已经不受控制地四处蔓延,街上的行人见到他都远远避开。此时的夜,已完完全全地像是一个死神了。
黑暗中那双眼睛,充满得意。
“果然很脆弱,他现在已经失控了。满溢的有关回忆的噩梦,在吞噬着他的理智。只要我再给加一点压,他就会崩溃,我便能兵不血刃地完成康伯大人和方首领交付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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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夜。
夜终于体会了真正的恐怖。他被困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与哥哥!
“爸爸,妈妈……”夜的声音在颤抖着。
“你以为你已经杀死了我吗?”昼慢慢踱步过来,“我早就说过了,弟弟,我们的灵魂如同羁绊的两棵寄生植物,早就根植在一起了,根本分不清那个是夜,哪个是昼。你是杀不死我的,你只有永远承受这诅咒!”他抬起夜的双手,“让我看看,哈哈,双手沾满了朋友与敌人的鲜血,现在的你与我有什么不同吗?
亲爱的弟弟,早在你杀死我之时,你就已经堕入罪恶之中。你永远也无法洗脱了!”
“不!”夜绝望地叫着。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怪物!”母亲尖叫。
“这讨厌的白发!”父亲一把抄起夜的头发,对着他一顿暴打。
然后,昼又走了过来,蹲在遍体鳞伤的夜旁边。
“看看你现在,绝望,痛苦,你空有一身力量。现在的你与一千年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夜不说话。
昼恣意地笑着:“笨蛋,白痴,傻瓜,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放弃这本不属于你的力量,结束这早在一千年前就该结束的生命吧!”
他拨开夜的白发,想看看他绝望的眼神。但是他的手指如被电击到一样缩了回来。
白发下面,是一双如刀般锐利的眼神。
“我不会放弃,也不会结束的。”夜慢慢站起身,“因为这些天来的梦境让我意识到,我必须活下去。为了那些被我杀死、或因我而死的人,为了那些死后还在牵挂我的朋友们,我必须活下去。我跟每个朋友在一起,都会或多或少地沾染他们的习惯。所以,这生命已不再属于我一个人,我的灵魂中根植着所有的朋友,因为我活着,他们永远活着。我无权,结束这所有朋友共有的生命!”
他抬起头,笑了,“是的,活了一千年,我已改变了太多。但是,有一点是很明确的,现在的我,和一千年前的我绝不一样!
即便没有爱,没有快乐,没有希望,一无所有。至少我还有回忆,还有时间,还有这力量。这是我唯一拥有的真实。而那些已逝去的朋友们,他们一直都在看着我,关心着我!所以,我在岁月之中,越发地坚定这个信念——活下去,无论背负什么样的命运。
这信念,永不会变。
哪怕不受信任,不受注视,失去希望而绝望,头破血流,后悔,唏嘘,苦困,哭泣,被视为异类而排斥,被视为异类而排斥,被品头论足到一无是处,被遗忘,被拒绝,被鄙视,被远远丢在回忆之外,都不会变。
哪怕被抛出世界,被丢进深渊,被置于最令我痛苦的位置,都不会变。
哪怕爱了,恨了,痛了,累了,疲倦了,说再见了,都不会变。
哪怕被研磨到粉身碎骨,被焚烧到灰尽无余,被凌迟到血肉模糊,都不会变。
无论死了多少次,或者又重生了多少次,一点,都不会变。”
昼强装欢笑:“你在胡说八道。”
“是吗?试试看就知道了。”
“好!就让我看按,在这种极限状态下的你,还敢不敢像当初一样,杀了我!”
夜轻松地一击插进昼的腹部,就像一千年他所做的一样。
“好,你,好样的……”昼的影像碎开了。
“我永远坚信,我杀你没有错。”夜平静地叙说道,“我对一千年中的所有朋友,都有愧疚,唯有对你,我问心无愧。”
父亲和母亲围了上来。
“爸爸,妈妈,即便对你们,我没有一丝愧疚,我也永远无法对你们出手。毕竟,昼至少说错了一点——这就是我跟他的不同。”夜摊开双臂,闭上眼睛,等待着暴风雨般的毒打。
但是,却许久也没有动静,夜睁开眼,发现父母都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随即夜感到心头一颤,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然后他拾起了床边的一张字条。
“白天正午,在城外小树林等你。”
“嘿,正主儿终于要现身了吗。”夜冷笑道,手中轻轻燃起了一簇火花,将字条烧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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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正午,夜如约来到小树林。
“没人啊。”表面上看,夜的身体依然因为连日的噩梦而疲弱至极,但他的心灵已无比坚定。
黑暗中的一双眼睛。
“见鬼,他竟然可以自己突破噩梦……不过说到底,他现在的身体仍处于极限状态,我就用心灵爆破杀了他吧……”
“出来!”就在他准备施术的那一刻,夜猛地转向他所在的方向,掌心带着一团火光。
夜看到了这个身材瘦削,裹在宽大黑袍里的人。
“你就是那个操纵我噩梦的咒术师吧。”夜有些惊讶,“我们见过吗?你和我有什么仇?为什么要来害我?”
咒术师不回答他的问题,却怪笑起来。
“是了,我们没见过。”夜边想边说道,“刚开始我看到那些噩梦时,我以为你是个熟知我的过去的熟人。后来我看到西风时,我就知道不对。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在一千年里的故事,而知道这些事的人,是绝对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害我的,包括杰克。说到杰克,我就猜出了你的意图——你是受方的派遣,来取我性命的。”他叹息一声,“杰克,若你知道,你一手创立的梦党,会堕落到这种地步,竟不惜派咒术师来搞暗杀,你会作何感想?”
咒术师厉声说道:“不许侮辱我的职业!实话告诉你吧,今天这里肯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我也就索性把话说个明白。
我叫灵隐,是擅长噩梦咒的咒术师。刚才你说我受方派遣,这话对也不对。实际上,我是受康伯大人派遣的。杀了你,取得方的信任,再杀了方,帮助康伯大人夺国,然后实现我咒术师一脉的伟大复兴!”
夜震惊了,只感头脑一阵眩晕,这真是难以置信的事——方最信任的近卫康伯,竟然暗藏叛逆之心。
灵隐继续说道:“所以,为了这伟大的计划,你就死在这里吧!”
夜很快稳定了心神,说:“你凭什么这么有自信呢?”
“你已被噩梦咒搅得虚弱至极,我能察觉出,你无法控制身体了。你现在的状态,只有平时的一成。你以为你能取胜吗?”
灵隐刚刚说完,夜一闪,将灵隐的身体连同那件黑袍一起,生生拦腰撕开!
“啊………………”
小树林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
只剩半截身子的灵隐一时还死不了,在地上挣扎着。夜站在他身后,笑了笑说道:“即便只有平时状态的一成,也足够对付你这跳梁小丑。”
“怎么可能……”
“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重振决心的吗?”夜笑着说,“在你让我梦到安琪时开始。因为我想起,她说过。”
仿佛是安琪的声音在一起说:“过去这个东西,你越是想逃避,它倒越是会扑上来。而你若勇敢地转过身,去面对它,它就只是在那里而已。”
夜若有所思地一笑,因为他看到,安琪在笑了。
“然后,我就猜出了噩梦咒的本质。”
“什么……”
“说到底,这只是一种催眠术罢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何时、用何种手段催眠我的。你并不知道我的过去,你只是让我在噩梦中不断回忆,相当于一种心理暗示。我所回忆起来的东西之所以会与现实不同,是因为我潜意识中对那些人的愧疚。而你的噩梦咒只是从我心里揪出了这些愧疚的回忆,把它们扭曲成最令我痛苦的样子,再在我面前展现出来。”
“了不起……”灵隐的口中涌出鲜血,“不过你所不知道的是,这种噩梦咒只有我可以解。杀了我,就要一辈子受噩梦的折磨,再也无法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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