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风也不答话,把头埋到她肩膀上深吸一口气才抬起来,柔声道:“都伤了哪儿?”
凤君亲亲他肿肿的眼睛,笑道:“别担心,我命大着呢。都是皮肉伤,不碍事。”
“那先回家吧。”煜风似嗔似喜的瞟她一眼,主动过去拉住悄悄退在一边的玄乐,把披风给他裹上,“既然你不碍事,披风就不给你了!乐弟弟,我们上车去。”
玄乐回头看了她一眼,乖乖跟着煜风钻进车里。
潋琪策马过来,幸灾乐祸地把自己的大麾解下扔到她头上,朗笑道:“幸而是身上有伤,要不然可保不住今儿晚上被君上赶去睡书房。”
白朵跟她一唱一和,笑嘻嘻道:“乐公子可是少见的美人儿,睡几晚书房就能得一个貌美的侧君,也算是便宜买卖。我早看出你对他意图不轨,今儿可算是赚大了。”
伊彤、江珊还不敢跟宫主开玩笑,只压着嗓子偷笑。
骜雪凑过来用大大的马头蹭蹭她肩膀,凤君苦笑着系上大麾翻身上马,恨声道:“想笑就大声笑,偷偷摸摸算什么巾帼女杰!”再张张嘴,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实在是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是活该啊!
一行人在雪地里策马离去,无暇嘟囔着跟在后面扫除痕迹。
清羽稳稳站在巨大的雪虎背上,被啰嗦的不耐烦了,踩踩无暇的耳朵寒声道:“不服气还是怎么的?一个女孩子,干点活就这么难受吗?”
“没!我特服气,一点也不累。你刚才什么也没听见。”雪虎一哆嗦,乖乖往前走,想起清羽那些千奇百怪的毒,再不敢嘟囔一句。
回家
玄乐进了马车就低着头,一路忐忑不安心里百味杂陈,几次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从煜风毫无芥蒂地拉着他上车的那一刻,玄乐心里就升起淡淡的喜悦,却只是淡淡的,抑制不住的愧疚涌上来。以前同行的那一段,两人也曾经兄弟相称,可是哪一声“乐弟弟”都没有今日的听起来让他心神不宁。
煜风看他坐在座位上无意识的绞手指,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迟疑了一会儿,柔声道:“乐弟弟,凤君她都伤哪儿了?”
“呃、”玄乐猛然回过神来,“回君上,月小姐右臂有一道长刀砍出的伤,其余中了大小十一处暗器,幸而均无碍筋骨。除此之外,我给她疗伤时用的药是浴魂楼的,恐怕、恐怕不干净,要重新检查。”
煜风虽然心疼凤君受伤,听到并无大碍,算是暂时舒了一口气,抹抹眼睛拉起玄乐的手道:“叫什么君上,成一家人了反倒客套起来了。你以前都是叫我哥哥的,现在不肯了吗?”
“不、不,”玄乐急急摇摇头,眼眶一红索性要在车里给煜风跪下,只是车厢狭窄,被煜风按住,只能低着头涩声道:“是我不好,明知她会被算计却不去救,最后还、还……玄乐对不起哥哥……”
“你没有不好,若不是你,凤君落到别人手里,下场会如何,我是想都不敢想。”煜风凑过去揽住他的肩膀,“ 凤君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谁都不怪你……”
此时已经临近城门,无暇找了个僻静角落化为人形,跟清羽一起钻进马车。
玄乐骤见一个白发白眉金瞳的小女孩笑嘻嘻进来,吃了一惊,随即看到清羽,才注意到他的头发竟是蓝色的,眼瞳是少见的纯净黑色。
煜风笑笑道:“清羽你认识啦,这个是无暇。刚刚她是兽形的,其实在来京城的路上你都认识的。不过那时候改了发色,今儿算是重新见过吧。”
联想到皇祠里那对离自己很近的金色虎眸,玄乐几乎有些呆滞的凝视着无暇,喃喃道:“妖?”
“算是吧,准确的说是妖仙,”煜风拍拍他的手,“详细的回去再说。我自己也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哪日得了空闲慢慢聊吧。一家人不必着急。”
玄乐仍旧看着清羽的蓝发无暇的金瞳愣神,妖是有法力的吧,像那个无声飘起的床榻就是施法的结果。有他们护着,凤君的安危不必担心了,真好!
清羽眨了眨眼,忽然打个小小的哈欠,一下踢开随便趴在车厢里的无暇,走过去爬到玄乐怀里搂住他的腰,“好困,”说完径自闭上眼睛睡过去。
煜风看着玄乐手忙脚乱抱住赖到身上的清羽,拍拍靠在自己腿边一脸委屈的无暇,掩嘴一笑,“别担心,他喜欢你才会靠近你。”
其实一起生活这么久,早已没有初知道它们是妖仙时的崇敬,再加上无暇清羽都是幼童模样,煜风几乎就是把它们当作弟妹照顾。呵呵,以后有人帮自己管着院子里的调皮鬼了。
车厢外凤君清朗的声音响起来,“……下官何德何能,有劳太女亲自来迎……并不大伤,无需挂怀。倒是太女殿下,伤势如何?”
“无碍无碍,”睿瑶大笑道:“区区小贼,能奈我何?我等着跟月院首一起喝酒去晦气。”
两人一路谈笑进城。
……
今日早朝后太女出城的消息早已被各方势力知道,只是谁也没想到她是去接月凤君。
当日皇宫被围的铁桶一般,神官也报告阵法并不感应到有人逃出皇宫。宫里又只剩了皇祠一处未被搜查,大家心知肚明,月凤君是被劫匪藏在那里。
只是多数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人不劫太女,偏偏要劫一个小小的太医,虽然是一个立了大功的太医。而大长公主拒绝同意进入皇祠搜查的近乎强硬的态度更是惹人怀疑。
不知道这个太医怎么得罪了数年未归京的大长公主。
凤君听着暗蓝不时的心语传讯,又有几个各家探子过来窥视。一边指示派人跟过去,一边手指仿佛无意识的在身上的马背上弹弹点点。
睿瑶神采飞扬的跟她聊天,同样不时在自己的马背上点击几下。
到了月府的街口,两姐妹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各自调转马头往自己家的方向去了。
当各府主子拿着探子细作送来的报告妄想在两人一路上毫无营养的客套话里找些线索时,两人各自在家里安心用餐,只等着狐狸尾巴再露的长些才好下手。
谁能知道那些看似杂乱无章毫无意义的弹点是两人在莫尔斯电码交谈,网已经下下去,只等大鱼来钻。
月府凤君的小院后厢,帷幕低垂,沉香浓郁。
玄乐泡在浴池里发呆,这里是凤君和正君的卧室。他们夫妻不是像一般富贵人家那样妻主和夫郎分房而居,妻主可以随意到哪个夫郎的房里。
他们只有一间卧室,有点奇怪,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风哥哥刚才毫不犹豫的把他领进来,说是晚上他就住这里。惶惶然去推辞了,那男子只是娇俏一笑,嘟起嘴来调皮道:“呐,我是很满意你嫁给凤君,咱们两个脾性相投,做兄弟最好不过。可是呢,我又不能一点吃醋的表现都没有啊,所以罚她去住两日书房。咱们两个一处说悄悄话也方便些,等你的房间收拾好了再说其他,现下就听我的。”
“可是、她身上的伤……”玄乐急了,说了一句又顿住,人家夫妻之间的事,自己这么着急,真是……敢跟妻主这么的也少见。
煜风吐吐舌头,把他拉进浴池,“舍不得了啊?放心,我也舍不得。书房有暖阁,不会委屈了她的。你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成。”
玄乐看那男子笑如春风,脸上辉光闪现。低下头去叹息一声,好幸福啊,怎么忍心破坏呢?
无意识的撩撩水,屋里雾气弥漫,也不知过了多久了。忽然想起这是凤君和煜风专用的浴池,想起那女子含笑的眼睛,不知道是雾气熏得还是别的原因,脸上就慢慢烧起来。
远远的脚步声过来,心里一阵狂跳,他认得那个脚步声。就想爬出去,四顾才发现刚才煜风把他的衣物都拿走了。脚步越来越近,玄乐慌乱间只得缩到水里去。
那脚步一转,竟径直进了浴室。
玄乐头埋在水里只听噗通一声,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抓住托出水面搂进怀里。
凤君拿着衣服进了浴室,不见一个人在里面,定睛一看几乎失了魂魄。水下一个抱膝蜷缩的人不是玄乐是谁?顾不得思考跳下去一把拽起来抱住,拍着脸颊大喊:“你没事吧?啊?有没有喝了水?怎么沉下去的……”
喋喋不休的惊问给玄乐红扑扑的小脸上尴尬的神色堵住,凤君再紧了紧手臂,呼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晕到池里了?”
“呃?我没事……”玄乐呐呐的,不知道怎么说,悄悄的用力推了一下。
凤君给他一推才意识到玄乐还裸着呢,急忙放了手,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尴尬道:“我、这个,嘿嘿,风儿让我给你送衣服来的。”麻利地爬上去,慌乱间扔到架子上的衣服还没湿,“呵,还干着,幸好没被我丢水里。你先换上啊,倒是我自己,都弄湿了。我去、我去换个衣服,哎呦……”
玄乐抱胸站在池里,看她结结巴巴的解释着倒退出去,在门口绊了一跤直接跌出去。
不知摔着了没有,刚换上的外袍全湿透了,这大冬天的。玄乐想着,嘴角不知不觉勾起来,眼睛笑的弯弯的去取衣服套上。那一身的伤这回都浸了水了,去看看吧!
三人
凤君正在跟一条织锦嵌玉的长腰带较劲,她向来搞不清楚柜子里琳琅满目的衣服的不同穿法。每换一种,她就要重新学习一次,包括头饰和衣饰,到了女尊的社会女人还是一样麻烦!
一双手温柔的接过腰带,服帖的扎好,松紧合适。凤君活动着自己背了半天的手臂,侧头就看见玄乐低眉敛首立在后面,于是笑了笑,“谢谢啊~”
“咦?”玄乐惊讶的抬起头,天下的女人不都是认为夫郎服侍自己是天经地义的么?他是听过她对风哥哥说谢谢的,只是没料到竟然也会这么对自己。
凤君忽然皱了皱眉,白朵心语传讯叫她了,安抚的把玄乐拉到软榻上用薄毯裹住,“你一直没休息也该累了吧,先歇一会儿,清羽会过来给你看伤。我还有事,先出去一下。”
“哦,”玄乐乖乖的躺着,看她掩上门出去。
下午的斜阳透过厚厚的棉纸射进来,一屋子温暖的浅色光辉,薄毯上都是她的气息,玄乐将凤君掖好的毯子再裹紧一点,从来没有的疲惫涌上来,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屋中淡淡的光芒一闪,清羽拢着手立在正中。见他睡着了,也不叫,径自探手摸了摸脉搏。
半晌,皱了皱小小的眉头,一闪出去了。早就觉得他呼吸中味道不对,果然有问题。从以前的命十三到今天的十日醉,浴魂楼的账又多了一笔。敢动宫主的人,一定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红日西坠,最后一丝光线隐去。
凤君端着药碗进来轻轻坐在榻边上。
玄乐眉头舒展,兀自沉睡,嘴角微微上翘。
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凤君嘴角也勾起来,柔声叫:“乐,醒醒?”
玄乐几乎是立即醒过来了,实际上能让人近身到如此地步还在沉睡中的情况已经十几年没有发生了。准确的说,是自从进入浴魂楼就再也没有过。
睁眼外面已经是暮色苍茫,凤君笑得温柔体贴,一时分不清是梦是醒,愣了半晌才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凤君拿个靠枕放好要把他扶起来,玄乐见她一只胳膊缠着厚厚的白纱,急忙自己爬起来,想问问伤,瞟一眼现在两人的位置又有些局促。
凤君看出他尴尬,乐得看美人初醒、柔婉慵懒的娇态,也不点破,转身端了小几上的药笑道:“先把药吃了,一会儿风儿来了就吃饭。”
“唔,”玄乐也不问是什么药,接过来一口喝掉。药碗才离唇,就给一只手塞了颗蜜饯进来,一紧张就整个吞了下去,噎的直咳嗽,“咳、咳……”
“紧张什么,一颗蜜饯而已,我怕药苦特地给你带的,”凤君端茶倒水急急忙忙给他拍背,“好点儿没?好点再吃一颗,我看你连个味儿都没尝出来就咽下去了。”
“咳,好、好了,”玄乐飞快的瞥了她一眼又垂下头去,眼里都是掩不住的喜悦依恋,“不用再吃了,不是很苦。我向来不用这些……”
凤君翻了白眼儿,心道不是怕你嫌苦,是怕你尝出血腥。还不是清羽说自己与它缔结血盟,所以血液适合做解毒药的药引。听起来跟唐僧肉颇有几分相似,只希望用到的机会不会太多。当然,为了玄乐放血她是一百一千一万个愿意的。
正不知怎么说下去的时候,煜风带着小厮提着个几个食盒进来,看两个人相对无言,也觉得有趣,一边摆碗筷一边笑道:“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不累么?都过来吃饭。”
“就过来,”凤君拍拍玄乐的手,过去坐下,看一眼桌上的菜,回头又笑道:“乐,这可都是风儿亲手做的。快些过来,凉了就不好吃了。”
玄乐慌慌张张穿上鞋过来,就着小厮端来的铜盆净了手,挑了一张凤君对面的凳子小心翼翼的坐下。
“这么坐很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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