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闩响,乐一边系腰带一边匆匆出来,看见暗蓝似乎吃了一惊,“夜已经深了,您老还没歇息么?”
“嘿嘿~人年纪大了就是觉少,睡不着了出来晃晃。公子这是?”
“孩子饿了,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米粥。”
“好,好,这大冬天的,小心着凉!快去吧,别饿着孩子。”
乐应着声快步出去。他才转过走廊,暗蓝已经站在他的房间里,婴儿粉嫩的小嘴一张一合吐着口水泡,睡的正香。哪里饿着了?
隐隐几声金铁交击声传入耳中,暗蓝闪身出房直奔声音来处,想来是偷袭的到了。这边的乐就先放一放吧!
出乎意料地,来的不过是几个小喽啰,试探而已。不过几个回合就被潋琪一人拿下,跃跃欲试的柔水、小七甚至都没来得及插手。
暗蓝大略讲一下乐从房间里出去的事情,几人心疑,等再去看时屋内已经点起烛火,男子温柔的嗓音唱着摇篮曲哄孩子入睡。不过一刻,乐再次出来端一只只剩半碗米粥的碗送回厨房,简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这日正是新月时分,偏偏有水汽浓重漫天云彩,连星星也不见一颗。众人各归各位继续守夜。
房里的凤君和煜风双掌相抵,同念静心诀渐渐入定,五感延伸,灵台一片清明。凤君觉得自己仿佛能听见几里外的声音,看得见风刮过的痕迹!
风声渐急,云层愈厚。干枯的树枝在寒风中嘎嘎作响,“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句话。
煜风也敏锐的觉察到满室浓郁的檀香烟气中有股特别的味道渗进来,干燥的味道,松脂蒸发出的香味,让人想起野外的篝火。
“咚——咚!咚!咚”一慢三快,四更的梆子响了,打更娘子沙哑的嗓音穿过镇中心的大街远远传过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小心火烛,小心……”无意识地重复这几个字,鼻尖的异味越来越明显,棉布烧焦的味道、醋蒸发了、接着是泔水的馊味……有什么发生了?
还没等尽力使自己思维空旷的二人反应过来,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惊呼,“走水了!走水了!来人哪~~走水了~~”
寂静的冬夜忽然吵闹起来,噪杂的人声伴随着恐怖的尖叫、焦急的呐喊,整个客栈乱成一锅粥!
暗蓝很快查清火是从厨房起的,而厨房其中的一面墙整是后院的北墙。话音刚落,“轰隆”一声,似乎是油罐倒了,火势骤然加大。北风劲急,火借风威,几乎是眨眼间厨房的大梁塌掉,火舌窜进后院!
“啊?”散着头发推开门的乐一声惊呼,回身抱了孩子出来,拎着包袱几个箭步蹿到小七旁边站着准备跟大家一起跑。
“不好!快带小姐和君上离开!”
凤君两人软着脚让人背着离开客栈逃到空旷地带。
到处是救火的人提着水桶来来往往,终究是没能救回客栈,大火烧到天亮。林山镇上最豪华的酒楼兼客栈化为一堆瓦砾!
凤君皱着眉头在寒夜里坐到天亮,因为跑的快,倒是没受什么损失。此时看那客栈老板哭天抹泪地在废墟里收拾东西,觉得说到底也是自己连累了人家。终于不忍心打发潋琪给她百两银票足够重修客栈,在老板千恩万谢下上车离镇。
看时间正午能到东泽城,解毒需要檀香沐浴,只能到了城里再说了。凤君盘腿坐在车里静心凝神防止毒素流动过快。
关于乐的汇报她已经听暗蓝说了,火是他引的确定无疑。可是如果没记错,暗中窥视的那帮杀手是在火起的时候撤离的。照常理不是应该趁火打劫,越乱越好动手么?
这个乐,到底是什么人呢?
第二卷:罹世烟火
公子玄乐
“啪!”中年女子一掌拍在凉亭中央的小几上,坚硬的大理石桌面登时被嵌上五个指印!“原因?”
跪在地上的男子连声音都开始瑟瑟发抖了,“楼、楼主恕罪!不是属下玩忽职守,实在是乐、乐公子他……”
“嗯?”
“属下该死、属下不是故意诋毁乐首座的,可是……”
“说!”女子单手一抬,止住男子捣蒜般的磕头。
“是,属下带人查到靶子住的客栈。打听到她的一个手下几乎搜集了镇上所有的檀香进去,就知道她一准中了毒。而她带的人手里,一个老太婆、两个孩子、一个小厮,还有两个十六七的傻丫头,都是不成气候的。带着的保镖年纪也不大,只有找香的那个女子和另一有点用,最后又走了一个。我只想留下这些老弱,抓她们还不是手到擒来。原本预定五更人都睡熟时动手,谁知道四更的时候忽然失火。埋伏的姐妹兄弟接到乐公子传信,又都收了回来。楼主~你看这……”
男子絮絮叨叨半晌,小心翼翼地斜着眼睛瞅那女子神色,见她眉头略展便扭着纤细的腰慢慢靠过去。
女子屈起手指轻扣桌面,并不在意男人刻意的投怀送抱行为,甚至一臂缆上他的细腰将其拉到自己腿上。
“楼主~”男人见女子抱住他心中大喜,把头靠过去在她肩上轻轻磨蹭,声音越发柔媚,“您好久都没叫玄烬伺侯了?”
“是吗?”女子好像忽然回神,猛然掐住玄烬尖细的下巴吻上去,直吻到他喘不过气来才放手,“狐媚子!”
“楼主~~”玄烬被吻的心荡神摇,没注意到女人眼里渐渐冷下来的温度,只管赖在她身上磨蹭。
“下去吧,”女子毫不犹豫地推开他起身,冷声道:“靶子今日要进东泽城,你去招呼玄乐,让他来见我。”
“是。”玄烬虽浑身发热、春情勃发也知道楼主不计较他过错已是大幸,不敢再缠,整整衣服规规矩矩出去。
这一边一路无事正午之前就进了东泽城,白朵早在半路就赶了上来。
乐一早抱着孩子上车看到两人默不作声盘腿打坐,就知道两人都中了毒,再看人人都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越发觉得自己昨天引出事端让那些人走了做的对。
等到看白朵带着极顶冰雪出现时更是霎时给吓出了一身冷汗,那栖凰山是何等地方,浴魂楼使毒尚且拿不到冰雪做药引,她们竟然一夜之间就能拿到!
凤君眼角瞄到乐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表情,若无其事的吞下敲碎的万年寒冰,顿时觉得一股清气自头顶灌入,心思清明不少。再看煜风神色也是比方才舒服多了才放下心来。
乐坐在一般抱着孩子低眉敛首努力压抑自己那一瞬间紊乱的呼吸。她们觉察出什么了么?
自己原本算着会功夫,是个练家子就能从脚步和呼吸上看出来,所以一开始就没隐瞒,还特意安排让她们看见自己跟人打斗的场面。至于没有生育过,他也安排成孩子是自己家公子的,不过是托孤照料,算作父子而已。
除此以外自己似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这一群人里除了老人孩子,几乎没有几个特别可用的人。自己昨天为什么要阻止楼里的人动手?说实话他也不清楚,或者、只是常年刀口舔血亡命生涯培养出来的自觉。
昨夜初始是要出去查看玄烬带来的人怎样安排的,出门前明知道外面没有人,还是小心翼翼哄哄熟睡的孩子说了几句话才出门。就在他走到门后一步,手指都已经触到门闩的时候,仿佛凭空一样,拖沓的脚步声慢慢接近。
他并没有特意隐藏声音,他知道凭潋琪的身手这个小小后院里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索性不伪装了。可是自十五岁夺得浴魂楼第一公子的名号以后,再没遇见过可以可以如此接近自己才被发现的人,更何况对方不过是个七旬老妪!脚步声、呼吸声都像是蓦然宠地底冒出来一样,当时心中的震惊自不必说。
尽管见到暗婆婆的时候,她依旧是脚步虚浮、呼吸急促,丝毫看不出功夫底子。院子里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最终他还是临时改变注意,在厨房设机关另其自燃起火,命令杀手撤离。
思绪沉沉间到了东泽城,潋琪已提前赶到订好了房间。一行人入住,鲜衣怒马,美人如玉,照旧是引了很多围观的人来。偏生她们不会丝毫收敛,潋琪带着柔水、小七并那个叫无暇的孩子支使的店里五六个小二姐东奔西跑,并以戏弄她们为乐。掌柜的不知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猜不透她们的身份不敢造次,一脸奴像立在旁边比伺侯亲娘还周到。
眉眼略挑,乐瞄到自己面前墙壁底下几个移动的光斑,是浴魂楼用琉璃镜反射的传信暗号。当下趁人不备在孩子腰里一捏,原本瞪着眼睛四处观望的婴儿登时号啕大哭。
“可能是要换尿布了,奴家先带孩子回房,小姐、君上慢用。”乐起身规规矩矩地道谦离座,见凤君点头才跟着引路的小二姐上楼。
“这位姑娘,敢问我家小姐安排的是哪间房?”乐冲着那小二一笑,温温柔柔地问。
小二被他美貌晃花了眼,咽了口口水殷勤道:“天字号只有三间上房,倒是还没安排住哪间。除了主子剩下的都要住地字号的,您受累!”
“姑娘客气了,这是我们做奴才的本分。你看我们小姐包的哪间房离上房最远带我去,我这儿带着孩子怕吵着小姐和郎君。”
“您想的周到,二楼拐角最后一间离天字号远,您看行吗?”
“谢谢!”乐道个万福抱着孩子进去四处一看,这间客房一面临后院,一面是大街,倒是个出去的好地方。于是哄了孩子闭目养神,他知道一会儿大家用完了午饭都会去忙着给月凤君妇夫二人解毒,没人会注意到他这里。
果不其然,未时正的时候大家全部到她二人的房间去了,只留了个小厮金霜坐在门口打嗑睡。乐点了孩子的昏睡穴猫一般自窗口跃出去。
“属下玄乐参见楼主。”依暗记乐找到一座大宅,远远对着站在一株兰草前面侍弄的女人拜下去。
“呦~玄乐公子来了,还不快过来,楼主等着你回话呢。”侯在旁边的玄烬嗲声嗲气道。
“你下去!”那女子利眸一瞪,冷哼道,回头看玄乐时已然换了一副表情,声音和煦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不必行此大礼,过来说话。”
“是。”玄乐应声上前仍旧不靠近,站在那女子五步开外回话。
“哼!”玄烬扭着腰下去,心中愈发郁愤难平。想当年他和玄乐同为水患孤儿,一起被收进浴魂楼,至今已经十余年。
他自为了活命答应楼主要求那一刻起就知道,此生是干净不了了。男儿当杀手多半以色侍人伺机而动,每一回若是不能成事儿落的下场定然比娼妓还不如,能活到现在的也必然有过人之处。
而这个玄乐进楼这些年还能保住自己处子之身,作为男子怎能不被人刮目相看。玄烬想起他来却是只有刻骨怨毒,他心中自认不论武功毒术、长相媚术不比玄乐差一分一毫,只是老天不公,当年比武一招之差从此屈居人下。第一公子玄乐得保清白之身,有权调配楼中势力,他玄烬却落的以色侍人,受尽欺凌,同命不同人差别竟可以大到如许程度,叫他怎么甘心?
第二卷:罹世烟火
京郊遇伏
浴魂楼的楼主赫连不动声色地听玄乐汇报情况,面上表情无波无澜,手持喷壶给盆里的兰草浇水,慢条斯理的修剪蔓陀罗的花枝。
玄乐讲完了自己的所见,分析一下看法随即默不作声立在一旁等候指示。
赫连沉默良久方才沉声道:“你且回去继续与她们周旋,不可轻举妄动。有事情我在联系你。”
“是。”玄乐叩头施礼,也不多嘴转身就走。
赫连看他离开了才放下手里的喷壶,细瓷的壶在粘地的一刹那壶身片片裂开,碎成一堆每块不过指尖大小的瓷片。
她略微有些诧异地看看自己的掌心,人说她天纵奇才,武功谋略无能出其右者,自十四岁接手浴魂楼至今无人不服,奇*shu网收集整理情绪失控到这种程度的事情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了。
那些人竟然可以轻易拿到“命十三”的解药,净雪宫的力量大到如许程度么?仅仅是一夜之间而已!
赫连拍拍手里的土,抚平衣服上的摺子,闲步出了院子。大长公主给的资料并不准确,看来自己需要去找她沟通一下了。她楼里的哪一个杀手都是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不能为了那个整日只会斗鸡走狗的狗屁太女随便牺牲,谁坐龙椅关她们这些刀口上活命的杀手什么事?
这一边凤君、煜风两人顺利解毒,虽说煜风受了惊,凤君心理负担也一直很大,总算有惊无险。众人本来决定在东泽城休养几天,看看这北地城市风光也顺带补些日常用品,最重要的是综合各方情报为进京做足准备。
谁知停留不过一日就收到蓝逸雪的传书,曾经劫持煜风的女人出现在京城定坤(详见第九章:煜风被劫持)。当街遇见逸雪公然挑衅,污言秽语累及逸雪的夫郎冉景辰,声称逸雪当日强抢景辰过门夺人所爱,自己要为他讨回公道。
重点是那女人举止飞扬跋扈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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