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等于没说,”煜风敲敲她的头,“当初我有什么不跟你说,你担心。现今换个位置,我和乐弟弟就不担心?”
凤君闷了半晌,抬脸,淡淡的笑,“说起来,真没什么!夜里做梦梦到刑场了,仿佛就是诛判臣九族的刑场,一排排全是跪着的人,老弱男女都有……”
“不能救?”玄乐坐到她身后抱住她的腰贴过去。
“不能救。”凤君扯扯怀里煜风有点儿严肃的小脸儿,握住玄乐的手,轻笑,“都不用担心我,世上原本就有许多人力不及的事情,我不是救世主,原该想的开些。这样不过庸人自扰而已!人总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煜风两手食指轻点她两边嘴角,扯上去,人工去弯个弧度,叹气,“道理你知道的比谁都清楚,还难过什么!不想笑就别笑了,挺难看的!”
“你嫌弃我!”凤君把身后的玄乐扯到前面,“你来说,我笑的难看?”
玄乐认真看了看,语气诚恳,神情真挚,“跟哭一样!要不然你哭吧,我跟风哥哥肯定不笑话你!”
凤君彻底颓了,“你们两个合伙欺负我……”
“谁欺负你,我们俩都不会,”煜风脸色微红,揽住她的脖子把脸藏到她肩窝,小小声嘀咕,“人家还不是心疼你难过逗你开心,不领情就算了!”
玄乐依着她坐下,一双美目温柔地看着她,“乐自小到大,见得多了,世间那么多苦难,没人管的过来。我是自私的人,只盼家里的人都平安喜乐就好,其余的、没有心力了!天枫爹爹也说,因果轮回,自有定数,放宽些好吧!”
瞬间仿佛有暖暖的东西注入心房,凤君忍不住勾唇,看他端着那个青瓷碗的莲子粥举了好久,又觉得自己太混蛋!
一个人就那么丁点儿事儿想不通,惹的其他人都跟着担心,似乎刚才自己脸色太黑,进来照顾煜风洗漱的小厮都比平日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抱歉!我以后不这样了!”凤君接过玄乐手里的碗几口喝干净,挑拣着桌子上的细点喂给两个人,“我保证!”
“不用这么保证,一辈子几十年呢,要是哪时候真有难过的事情,难道还憋着不成!”煜风刚才吃了许多,把她手里的东西推到玄乐那边,浅笑道:“你只需保证,时刻记着这么多人担心你,保重自己,听人劝,有事儿愿意跟我们兄弟说,我们就满足了!”
玄乐见两人神色都好起来,也开心地出去张罗午饭,记得刚才太女说未时就得到教场,这会儿可没那么多时间了。
膳房的管事大叔见他过去,也吃了一惊,恍惚记得前两日说侧君跟主子出去了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又见他一脸喜色,想是事情顺利,也笑着招呼,“侧君这么快就回来了,主子事情还顺利吗?”
“今天半夜就回来了,一切都好,”玄乐笑着跟其他的小厮厨子打过招呼,过去四处看看材料,净了手就去帮着包素馅儿的蒸饺,“这个今儿多准备些吧,凤君只怕要吃两天素,你们看着给多准备些种类换口味。”
管事一听,以为凤君受了伤要忌口,急忙问:“主子可是受伤了?大夫怎么说?”
这话一出,满厨房安静,大家都看着他,玄乐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凤君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过是、这次出去见血多了,心情不太好,累大家担心了!”
众人舒 口气,回去接着忙活,远远的在厨房另 边择菜的中年男人大声道:“昨儿我跟李家哥哥去庙里上香,那里的全素斋菜很是精致,不如明天再去一次,学了来,给府里人都换换口味。”
这话一出,大家又热热闹闹讨论自己知道些什么精致的素点心素菜。
玄乐把饺子码到蒸笼里再去收拾其他的菜,其间又跟几个找她来回话的公公小厮安排事物,一刻闲不住,只是看着周围人满足的笑脸,就觉得无限的快乐。
凤君,你看,有这么多人关心你,有这么多家人,多好!他们也许偶尔闹闹小性子,吵吵小架,多数都是心往一处使、劲儿往一处用。
曾经我不懂你说的,拯救天下,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是神话!我以为你做到了,谈笑间挫败那些阴谋,你是天宁战神,苍生之主,你就是我心中的神!
可是,这会儿看到这些人,我想我懂你说的话了!你是净雪宫主,不止是因为你能是,更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让你是!
……
一个时辰后,凤君骑马走进京郊教场的时候还在想,玄乐今天中午脸上那种神光焕发的表情是所谓何来,想不通啊想不通!
一里外就听到教场里震天的欢呼喝彩声,等到她走近的时候,声音渐渐停了,暗蓝心语传讯过来,武举考试结束,前三甲:江珊、伊彤、楚凝!
“知道了……”凤君微笑着沿着众将留出的路慢慢走过去,飞身跃上擂台,又引起一阵欢呼,不由地暗自嘀咕,这就是国家领导人的待遇啊!
举手示意大家安静,拿过写好的黄绢一本正经的宣读在场众人都清楚的结果。江珊、伊彤、楚凝依次跪在她面前谢恩,再转向在场众人行礼。
欢呼声响彻云霄,凤君在众人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中松一口气,这三个人再历练几年,哪一个都可以独当一面。
睿瑶,一统江山我给了,剩下的,就要看你的了!
新生
蝉鸣阵阵,热浪滚滚。
睿瑶惨白着一张脸,病怏怏地坐在昌乐大殿正中,腰仍旧挺的笔直。凤君黑着一张脸坐在她左侧略下的位置。
左右伺候的宫侍战战兢兢地看着两位主子,识趣地把温了的酸梅汤换掉,新从冰桶里拿出来的玉碗冒着白色的寒气。
睿瑶指尖微动,想伸手,凤君眼风扫过来,敢喝试试!郁闷地把手缩回去,端起半温的药茶喝半口。
凤君看她一脸渴望,仿佛自己虐待她一样,叹气,端起冰凉的碗放手里暖着,暖到寒气散了,递过去,低声道:“只准喝这么多!”
睿瑶讨好地笑着接过来,用手语比划,“今天伤口不疼,没关系!”
凤君看看外面的大太阳,忍不住又皱眉,前天的定坤比今天还热,参加葬礼的人几乎都被烤焦了。
现在想起来,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震天的哭声,被不透风的孝服裹在身上的粘腻感似乎怎么洗都洗不掉。
中暑晕倒的几个老臣到现在还歇在家里!
当时睿瑶举着引魂幡骑马走在前面,一天折腾下来,熬到所有仪式结束,直接一头马上栽下去!
抬回宫的时候内衣湿的可以拧出水来,半愈合的伤口被汗浸的又有发炎迹象,高烧到今天才退了,她还坚持来昌乐殿参加文试殿试。
凤君衣不解带地看了她两天,现在一看她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来气,我这么辛苦是为的谁啊!
底下一百名素服的考生忐忑不安地坐着等着问到自己,从早晨到现在已经问了将近七十个人,不管表现好坏,即将登基的太女殿下和主考官长公主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按以前惯例,每隔几个人,主考官或者皇上至少会问一个,今天、是怎么了?
考官擦擦头上的汗,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上面的两个人,一个笑的高深莫测,一个眉头紧锁面无表情,不知道今天这些考生会有什么结果。
“下一个,李凉若——”念名字的官员声音拉的长长的,在这夏日的午后让人觉得更加烦躁!
“学生在!”李凉若出列,恭敬地站到大殿中间的空地上。
凤君抬眼,能被敛秋推荐的人,不知道跟其他人的表现会有什么区别。
考官再看一眼上面的两个人,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照旧问:“何为良臣?”
“问心无愧为良臣!”话音刚落李凉若就接上,连个停顿都没有。
考官不说话,等着她继续发挥。按照惯例,这句话该是论述的开始,结果等了半刻,她还是不说话。
“只这一句?不要再补充了吗?”考官瞪着眼睛看前面低眉敛首的女孩,前面的那些人都是洋洋洒洒的说到自己喊停为止。虽然都是些换汤不换药的话,总是能说一大段的。
“学生要说的只这一句,”李凉若想了一下,微笑,“前面的各位同窗已经说了几十遍的话,凉若不想重复了,即便我说了,您也不能分辨我是听了人家跟着学的,还是我自己就是那么想的。”
考官满头黑线,为难地向上面坐着的两位老大,这人就说一句话,让她怎么继续问下去啊!
凤君看考官一脸郁卒,脸色微晴,笑道:“问心无愧的标准实在难定。我且问你,君命不利于民,如何处理?”
这问题如何回答?
听君命是不爱民,为民请命是不忠君!考官现在不仅觉得郁卒了,哭的心都有了!
满殿的考生一齐汗刷刷的下,一边感叹幸好不是问自己,一边怜悯地看着站在殿中的李凉若。
凤君看李凉若微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了自己,鼓励地冲她点点头,想说什么说什么呗。
李凉若吸一口气,定定神答道:“臣以为简单一句‘不利于民’不能说明情景,应当具体分析。”
还会辨证看问题?睿瑶与凤君对视一眼,也开始对这个女孩子感兴趣,正色道:“比如说?”
“比如说……”李凉若想了想,她读书虽然多,目前还都是纸上谈兵,而今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了,“加派军饷不利民生,若这军饷用于保家卫国,要遵君命;若是穷兵黩武扩充疆土,要为民请命。还有……”
凤君点点头,可以认识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她应该庆幸这个时代没把读书人都教育成以君为天的愚忠腐儒。
正要给个嘉奖,脑海中忽然传来无暇焦急的声音,“主子快点儿回来,风正君要生了!”
“什么?”凤君一拍桌子猛然站起来,满殿的人包括睿瑶都给惊的一哆嗦。
李凉若停了嘴,给站在她旁边的考官按着跪下。
“出什么事儿了?”睿瑶略一顿就知道凤君这话不是冲底下的人喊的。不过能让她有这么大反应的事儿,这世上也没几件了吧?
“风儿要生了,这里交给你,自己注意!”凤君回过神,跟睿瑶低声耳语几句,一边命外面备马,一边就疾步往外走,路过李凉若身边时一把把她扶起来,“起来吧,不是说你,别紧张!”
殿上的人直到她走的没影儿,还都愣着,李凉若站在殿中央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睿瑶轻笑,“长公主初为人母,一时激动了些,诸位不必惊慌。李姑娘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下一个开始吧!”
太女和长公主两个人宠夫郎几乎是闻名全天宁,这么失态似乎也可以理解。殿上众人呼一口热辣辣的空气,肌肉放松下来,官员们已经开始打算长公主得女或者得子该送什么礼去。
骜雪带着凤君一路风驰电掣一般跑回去,幸而国丧刚过,大街上没什么人,要不然这一路不知道要撞翻多少摊子行人。
凤君不停地心语问无暇清羽煜风的情况,此时煜风孕子线刚有开裂迹象,月天枫和听松、清羽都守在他身边,并没有什么事儿。
马跑到月府门口,几个等着的侍卫已经望的脖子都长了。凤君提气轻身直接踩着房脊跳到正中的小院儿。
乱哄哄的到处都是人,阖府的丫头小子叔叔大婶们全聚在附近一个个顶着大太阳守在门前。
凤君落地一边扒开一条路一边喊:“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挤在这里晒太阳,挡着路了!”
走到院子里踢掉靴子,朝服也扒了随手扔在一边,一进门觉得更加闷热,索性中衣也扔了,穿着件小衣奔进卧室。
煜风一脸的汗水泪水赤身躺在床上,上身搭了半条薄薄的小褥子,小腹上一个两寸多长的口子还在慢慢往大裂。
凤君看清楚他的样子脚一软差点儿坐到地下,撑着慢慢走过去,一把握住他颤抖的手,哽了半天才说出两个字,“风儿!”
煜风努力咬紧唇抵抗一阵一阵的疼,盯着她道:“你可不、不许哭……啊!我、还没、怎么……样呢!”
“留些力气,别说话了,我守着你!”凤君小心翼翼爬上床,将他半抱到怀里慢慢送些内力过去。
月天枫把准备好的药喂给煜风,柔声道:“两刻孕子线就开了一半了,坚持一会儿,再有一刻就行了!”
玄乐不停地换温水帕子递过去,看着煜风疼的脸色惨白,只觉得那疼有如实质一般体现在自己身上,浑身不受控制的一阵阵发紧。
隆起的腹部微微蠕动着,孕子线那里薄薄的皮肤猛然挣开一寸!
煜风惨叫一声抓紧凤君的胳膊,大口呼吸了许久神智才回来,眼泪如开了闸的水一样不受控制地下来,呻吟道:“一、刻……多久?”
“很快,宝贝,很快!”凤君扭过脸也有些不敢看孕子线的样子,只不停地在他脸上轻吻,“马上就好,我在这里……”
不多长时间,又一声尖叫给吞进凤君的嘴里,煜风贴在她怀里喘气,脑子混混沌沌,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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