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直接
直到狱卒来密室送早餐,陈叫山方才晓得,整整一夜已过去……
白爷看着陈叫山眼中的血丝,转头对狱卒说,“给丑八传个话,早上再送粥,里头给加些枸杞……”狱卒连连说好,拎着食盒出去了。
整整一宿,白爷通过提问解答,以及讲故事的方式,不断开悟点化着陈叫山。每提出一个悟点,白爷都会讲一个犯人的经历故事,用以实例,使得陈叫山不断开化……
“纸上谈兵,虽为虚妄,但世间之事,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心念先至,行动遂复,即便不能全然圆满,但也胜过茫然无知,亦步亦趋……”白爷说,“好了,你好好睡一觉,下午我再过来……”
白爷回到了一号大监室,叫过疤龙和独眼,一阵低语交代,疤龙连连点头,“成,白爷,我托人打探秦排长的情况……”独眼则问,“济源盛我是知道的,我托外头的兄弟,随便给那陈掌柜配个门子(找岔子、栽赃之意),让他****的有苦难言……”
白爷将手一抬,“不必,你们只须将情况探清楚,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妥,其余的,我自有方寸……好了,你们尽快托人去办吧!”
白爷张了个哈欠,疤龙和独眼看着白爷躺好,为白爷拉好被子,便喊过一号大监室的一些小弟,开始筹谋布局起来了……
躺在密室中的陈叫山,睡得极为踏实,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卢家货栈里的人,每个人心中却都空落落的,惦念着陈叫山之安危……
杏园春里的事件,大家都已经知晓,吴先生认为,既然韩督军允许《西京民报》的记者,进入杏园春采访,充分证明韩督军十分看重,或者说十分忌惮报社的舆论影响力,于是便决定再去拜访陆主编,想办法以报社力量,直接找韩督军谈判,通过高层路线,解救陈叫山。
吴先生领着唐嘉中,去了医院,拜访陆主编。
刘掌柜和丑娃,拎着人情,决定去济源盛找陈掌柜,给人家赔礼道歉,以求陈掌柜能出来说句话……
骆帮主和卫队兄弟们,经过商议,并征询了吴先生的意见,决定快马加鞭,再去一趟秦岭,找到秦老汉,不奢望秦老汉能来西京,但希望秦老汉能给说说办法,写个书信,捎个凭物啥的……
待大家都出了门,卢芸凤对薛静怡说,“他们忙他们的,我们再去趟电话局……”
卢芸凤和薛静怡来到电话局,薛静怡又朝家里打了电话,这一次,父亲的语气显得亲和许多,“静怡,你不必担心,我已经给张督军打过电话了,估计就这两天,张督军便会给西京的韩督军去电话的……”
“爹,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和我娘担心……”薛静怡握着话筒,眼泪又流了下来,抽泣的声音,被电话那头的薛老爷听见了,便说,“静怡,还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吗?你给爹说,爹让西京江南商会的人帮你……”
“不用了,爹,我在这儿挺好的……不用,真的不用……我真的挺好的,没事儿……嗯,我过段时间就回去,你和我娘多多保重……”
出了电话局,薛静怡心情好了许多,忽然对卢芸凤说,“芸凤,我有个想法……要不要我们亲自去一趟督军府,找那个秦效礼?”
卢芸凤略一琢磨,一拳便打在了薛静怡的肩上,“对呀,咱们也算是张督军的亲戚哩,还怕他什么排长?静怡,刚才看你哭得稀里哗啦的,还担心你哩,真是的……你呀,鬼精鬼精,让我白操心了……”
两位姑娘嘻哈几句,便叫来黄包车,直奔了督军府。''
门房老韩听说卢芸凤和薛静怡要见秦效礼,不明所以,疑惑着要不要放她们进去,猛一转念:兴许这两位姑娘,是秦效礼的相好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且放她们进去,以免得罪秦效礼……
卢芸凤见老韩犹豫的模样,正要开口说自己是张督军的亲戚,老韩却将手一挥,“两位姑娘,请吧”
走在督军府里,卢芸凤撇着嘴,抱怨刘掌柜他们办事不利,提着钱来打点,还把事情办不好。而她们,无须提着钱口袋,甚至都不用自报家门,就轻轻松松地进了督军府大院……
秦效礼此际正坐在屋里,淡淡唏嘘……
秦效礼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木头盒子,里面装着一撮头发丝,以及一幅“并蒂莲开”的剪纸。
用红线拴系的头发丝,是秦效礼那青梅竹马,日夜魂牵梦萦的皙气女女的头发丝。
“并蒂莲开”剪纸,毫无疑问,是芳秀的静心之作。
两位佳人,如今都已经香魂幽去,人已去,物而在……
秦效礼用手轻轻捋着那一撮发丝,黑亮的光泽,一如旧日,丝缎一般。抓起来,放在鼻前,闭了眼睛,轻轻抽动鼻息,那遥远的气息,如今还在吗?
青丝不是花,也许永不枯萎,可心底的那些记忆,会有一天在岁月深处枯竭么?
那“并蒂莲开”的剪纸,颜色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艳红,逐渐淡了去,秦效礼将其轻轻摊开在手掌心,而后又竖着提起,隔着剪纸的镂空,去看那窗外的阳光,便有幽幽的影儿,扑罩了秦效礼一脸……
秦效礼将发丝和剪纸,重新装好,关上了抽屉,轻轻吁了一口气……
这时,卢芸凤和薛静怡走了过来,“咣咣咣”地叩响了房门。
兴许是那天早上去卢家货栈,秦效礼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了陈叫山身上,压根没有太过留意卢芸凤和薛静怡;兴许是姑娘家家换了衣服,梳妆打扮一番,容易使人不辨其容当秦效礼开门的一瞬间,看着卢芸凤和薛静怡,只觉着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秦排长,怎么,不认识我们了?”卢芸凤高高昂着头,“或者,是故意装着不认识我们?”
秦效礼听见卢芸凤的说话声音,猛然间觉着耳熟,再一想,终于记起了……
“进来吧……”秦效礼淡淡地说。
第285章克制
卢芸凤和薛静怡进了屋里,四下环视,卢芸凤未受招呼,兀自坐在了长藤椅上,并拉了薛静怡也坐下了。
“陈叫山现在城东监狱里……”秦效礼晓得卢芸凤和薛静怡前来的目的,也不绕弯,幽幽地说到。
卢芸凤一下站起身来,“凭什么?你凭什么把他送到监狱去?”
薛静怡见卢芸凤这般激动,连忙扯了扯卢芸凤的袖子,示意她坐下慢慢说。
秦效礼沉浸在适才的唏嘘心境里,尚未完全平复过来,出于一个男人的礼貌,出于对于姑娘家家的怜香惜玉,虽听见卢芸凤这般激烈的言辞,倒也未动怒,淡淡地说,“以抢挟持督军府的人,往重了说,枪毙都可以,莫说是进监狱了……”
“自私……狭隘……”卢芸凤低声喃喃着,而后声音变大了起来,“给你三天时间思考,如果你不把陈叫山放出来,后果自负……”
秦效礼转头看着窗外,目光淡淡,任是卢芸凤如何情绪激动,言辞激烈,丝毫不以为意,只说,“陈叫山这种人,不吃点苦头,我看是不行的……”
薛静怡见卢芸凤话都说得这般激烈尖锐,而秦效礼仍不动怒,语气平和,便接上话头说,“秦排长,我们此次前来,不是跟你吵架斗气的,也不存在威胁,只是想和你好好地谈一谈……”
较之卢芸凤的火爆,薛静怡显得平静冷静,朗月照镜湖一般,秦效礼便转过头来,打量着薛静怡和卢芸凤,见薛静怡兀自地低着头,表情平静,而卢芸凤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头高高昂着,胸口一起一伏,似乎随时要爆发一般……
秦效礼忽地想:两位看起来都十分漂亮的女孩子,竟能只身前来督军府,跟自己讲说陈矫山的事情,不得不说,需要极大的勇气!她们,到底是有什么底气,还是对陈叫山心有爱慕,不顾一切,义无反顾呢?
“秦效礼,我不妨跟你把事情挑明……”卢芸凤两臂抱在胸前,目光冷冷地看着秦效礼,“你与济源盛陈掌柜之间的关系,我们大体都晓得,我想说,你替他出头,这无可厚非,但对于陈叫山来说,便有些不公平了陈叫山不是赎罪的筹码!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秦效礼未曾想到,卢芸凤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竟然对自己的往事,如此了解,但同时,秦效礼又觉得,我一个堂堂大男人,如何为人处事,是你一个姑娘家家来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的么?
无论怎么说,秦效礼都保持着克制,没有动怒,没有发飙,仍旧语气淡淡地说,“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我只想说,陈叫山这样的人,傲气冲天,目中无人,即便我秦效礼不收拾他,迟早也会有人收拾他的……”
“秦排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个人是理解你的……”薛静怡捋了下头发,重新坐直了身子,平静地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过往终究是过往的,一个人,如果不给自己找到一个未来的方向,不给自己一个面向明天的姿态和心态,便会一直陷在过往之中。缅怀也好,难以忘却也罢,我觉得,沉溺下去,不但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更是对所缅怀的人的一种不负责任……”
秦效礼有些触动,尤其是薛静怡最后这一句,“缅怀也好,难以忘却也罢,我觉得,沉溺下去,不但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更是对所缅怀的人的一种不负责任……”更是直直戳中了秦效礼此刻的心殇……
卢芸凤也觉得有些意外我们此次前来,是为陈叫山的事情而来的,怎么说着说着,你倒与这个秦效礼探讨起人生来了?
但卢芸凤转念一想,薛静怡的这种谈话方式,更容易触动秦效礼,更容易接近秦效礼内心深处的隐秘,人内心最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所谓的心魔一经消解,人就会是另外一种状态,薛静怡这般的说话角度,倒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于是,卢芸凤深深叹了一口气,仿佛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言语中不再是尖锐和激烈的味道,而是一种唏嘘感慨的况味,“原谅我刚才的冲动……静怡说得没错,也许,我们现在说这些话,显得没有资格,但我们就算抛开陈叫山的问题来谈,就算以朋友的身份,坐下来谈话,我依然赞同静怡的观点人,终究要活在当下,活向未来的……”
秦效礼忽然感到胸口隐隐的痛楚,曾经因为情殇,自己封闭了自己,然而,因为这样一种封闭,又使得别人进入了一种情殇,甚而丧失了性命!而如今的自己,活得仍旧不明不白,恍恍惚惚,茫然而迷乱……
身为一个从沙场上走过来的人,淡看了生死,秦效礼很多时候在想,假如当年,他能与自己心爱的人,私奔不成,双双跳崖殉情,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幸福?
可是现在,最最深爱的人,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与自己阴阳相隔,除了缅怀和无尽的思念,还能有什么?
无数次,秦效礼想过死亡,但没有想好死亡的方式。
在枪林弹雨中,自己没有死去,从尸山血海中,坚强地活了下来!那么,在如今这种混混噩噩的日子里,在这种无所事事,锦衣玉食,平淡如水的日子,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死?
轻轻松松地去死,也许就是一个笑话!
韩督军对自己不可谓不好,自己想要什么,韩督军从来想都不用想,只说一句“效礼,你这么嗦干什么,多大个事儿啊,大哥给你办好便是……”可是,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韩督军不清楚,可秦效礼似乎也不清楚,就这么一直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么?
自己曾经救过韩督军的命,从报恩的角度来讲,韩督军让自己留在督军府里,当一个内卫排长,不用再四处颠沛流离,在枪林弹雨中穿梭,韩督军是有情有义的,自己能够拒绝吗?自己是拒绝,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无情无义了……
想到这里,秦效礼便说,“两位姑娘,我们不用绕那么大的话题,我没有兴趣谈……你们大可放心,我不会要了陈叫山的命,我只想杀一杀他身上的那股子傲气,灭一灭他那种目中无人的愣头青劲头……”
“秦排长……”薛静怡眼睛看向了秦效礼,直直与秦效礼的目光相接,“一个人的性情,会在时间的流逝中,得到他本该应有的改变或者不改变,我不认为,这种进监狱的方式,会是改变一个人性情的最好办法……”
卢芸凤便也附合着说,“你把陈叫山弄进监狱里去,对于济源盛的陈老板来讲,已经算是挽回了面子……我想问,你打算把陈叫山关多久?”
这个问题忽然冒出来,秦效礼一时有些愕然,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如何来回答……
秦效礼略一思忖,便说,“该他陈叫山出来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他出来的……”
话谈到这个份上,看来是没有任何的进展,卢芸凤和薛静怡都感觉有些失望……
秦效礼忽然也感到一种后悔,他其实是希望听到卢芸凤和薛静怡说关于情殇的话题的,但自己出于一个大男人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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