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终于见到了那个人,她才真正地可以稍稍放心下来。当真是世事无常,几年前,她绝不会想到,她会有如此殷殷期盼他到来的这一天。
阿萝有些疲倦地躺下,如今多了一分脱身的可能,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有人不请自入,阿萝豁然起身,不想,门口站着的,是面带笑容的杜风。只见他径直走到桌边,捧起嫁衣,递给阿萝,“去试试。”
阿萝推开,“不用了,合身的。”
杜风笑意不减,眼露威胁,“我说试一试,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这下阿萝不得不“听话”地接过那些红彤彤的衣裳,谁让杜风手里有狐狸这个把柄在呢。不过,一切会很快了结的。阿萝心里愤愤地,面上倒是平静。她走到屏风后头,换了衣裳出来,“我说过,合身。”
杜风直愣愣地盯着阿萝,看的阿萝浑身不自在,她正想转身换掉,杜风忽地靠近,抽走了她发上的簪子,惊得阿萝退了几步,“你。。。。。。”
杜风一双黝黑的眸子深沉地吓人。
阿萝心头不禁突突跳了起来,“不早了,你回。。。。。。”
杜风一把钳住阿萝双肩,把她压倒在床,“阿萝,你快是我的娘子了。”
“放手。”阿萝抵着杜风的胸膛,“放手!”
“阿萝。。。。。。我是恨你,可我。。。。。。也喜欢你。。。。。。”杜风把阿萝压在身下,把阿萝的双手死死扣在其头顶,“你只能是我的人,你别想逃!不可能!”说着,低头便来亲吻阿萝。
阿萝没有法力,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毋庸置疑,她无从抵抗,只能别开脸,冷笑道,“杜风,你错了,我早已非处子之身。”
杜风一把掐住阿萝的下巴,凶恶无比,“你再说一遍?”
杜风的神色再骇人,可震慑不住阿萝,她反而笑着道,“怎么,告诉你我穿心而亡的人,没有告诉你,我已与狐狸行了苟且之事么?”
啪啪两道脆响。
阿萝只觉双颊火辣辣的,她趁着杜风愣神的片刻,狠狠推开了他,伸手抹去唇角的血渍,“我很期待五日后的婚礼。”
杜风咬牙切齿,“一定会让你惊喜万分的!”
两人怒目而视,谁都不退让,终于,杜风摔门而去。
阿萝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但愿,她能如愿地救出狐狸。
第41章 她的红盖头他来揭
阿萝是这场婚礼最毋庸置疑的主角,同时也是最置身事外的看客。
透过红纱盖头放眼望去,什么都是红色的。
围观的百姓们一脸喜气洋洋,倒是满座的宾客,越是近前的,越是神情严肃,似乎在等待什么。
杜风扣着阿萝的手腕,拉着她一同走上前,大声说道,“今日是杜某的大喜之日,本来一切事情都该等到礼成之后再说。只是,近来妖邪
作祟,乱了澐州城的太平。为表我杜某对满天神佛的崇敬之意,特在拜堂之前,由众位贵宾做个见证,向众神佛献上一份祭品,亦借以表
明杜某与妖邪誓不两立的决心。”
熙攘的人声渐渐安静下来,叮呤当啷的脆响,由远及近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看,他有尾巴!”
“还有耳朵!”
“他不是人!”
“他是妖怪!”
“杀了他!”
“杀了他!”
你一言我一语,渐渐汇成震耳欲聋的高声呼喊,整齐、有力。
阿萝侧首怒视杜风。
他只暧昧的笑,倾身在阿萝耳边低语,“我很好奇,你会怎么做。”视线,在前排的宾客中一一扫过。那里,坐了捉妖界两大派系的掌门
人——法派的法尊天师和玄派的玄机天师,以及两人座下,最得意的门生。
高洋面色铁青地坐在玄机天师后头,紧握着金刀,似乎随时准备让金刀出鞘,沾染上仇人的鲜血。
阿萝收回视线,望向被拖行而来的狐狸。他的肩胛又在流血,似乎一直没有停止,整个人都是红彤彤的,不知,是因为她的视线穿越了红
纱盖头,还是,他本来身上就已被鲜血染地通红。
狐狸的视线只在阿萝身上稍稍停驻,便滑了过去,他面无表情地垂着眸,任人摆布。他被拖上高高的祭台,被铁链一圈一圈的环绕,栓在一根足足要两人才能环抱起来的树桩上。
杜风伸手,示意众人安静,“大家都听说了,这只狐妖连同一条蛇妖,害死了道清道人以及数位捉妖师。”他说着稍稍一顿,他要给那些愚蠢的人时间去积聚愤怒,“是杜某无能,只捉到这只狐妖,令蛇妖逃脱。我向众位保证,必然亲手捉捕那条蛇妖,为死去的捉妖师们报仇雪恨。”
“报仇!报仇!”群情激奋,齐声高喊。
杜风满意地点头,“众位,今日我便暂以这狐妖为祭品,祈求神佛护佑我澐州百姓,并借此慰藉死去的怨魂!”
杜风话音刚落,便传来众位将士洪亮的高呼,“吾等誓死效忠城主!”
百姓们也纷纷附和。
这本是一场婚礼,倒好似变成了战士出征的践行酒。
阿萝不禁嗤笑起来,这杜风,倒是会鼓动人心。
“下面,由城主亲自献上祭品。”司仪一声高呼,人们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屏息凝视那神圣的献祭仪式。
杜风从侍从手里,接过一把金色的匕首。但是,他没有直接走向狐狸,而是把匕首递到阿萝面前,“杜某愿把这个神圣的任务,交由我的
夫人完成。夫人,你可愿意?”
阿萝稍稍犹豫,就接了过去。刚要跨出脚步,杜风拉住她的手臂,轻笑道,“夫人,看清楚今天的贵客们,别做什么糊涂事,令自己后悔莫及。”
“放心,我会让你‘很’满意。”
人群自动地让出了一条道,每个人脸上,都透着愤怒与隐隐的兴奋。
阿萝目视狐狸,一手紧握着匕首,一手提着裙裾,步履优雅而从容,穿越人群。
狐狸所在之处,是杜风为了今日特命人搭建的祭台,有一人多高。
阿萝注视着狐狸,慢慢靠近祭台,头也随之渐渐仰了起来。阿萝从未这样婀娜多姿地走向某个人,可惜的是,那只狐狸自始自终都垂着脑袋,阿萝不知他是难以支撑,还是他根本就不想看。
此时此刻,狐狸多希望那个可恨的杜风不止封住他的灵力,还把他的视线一同封住。
可是没有,他的视线,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清明。他之前稍稍一瞥,便越过人群,捕捉到了一身嫁衣的阿萝。
他不想看,他什么都不想看,是以他强迫自己垂着头。哪怕她每走一步,都好似踩在他心尖上一样的疼,哪怕朱钗环佩发出的叮铃声好似催魂曲一样的摄人心魄,他还是死死克制着自己抬眸的冲动。
他说了要恨她的,他对她说过的。
他的视线所及,只是他脚下的方寸之地。忽然之间,朱钗环佩的叮铃声骤然停止,他的视线,被大片刺目的红色裙摆所占据。
“你真的恨我吗?”阿萝柔软的声音,轻飘飘地飘入狐狸耳中。
一把冰凉的匕首扣在了狐狸的下巴之处,狐狸不得不随着匕首上传来的力道,抬起下巴。红盖头还在阿萝的头上,微风吹起了盖头的一角,让他能看到阿萝嘴角高扬的红唇。也许他该愤怒,可是他竟然愤怒不起来,阿萝做的没错,与其一起死,他宁愿她可以活着。“动手吧。”
阿萝却稍稍把身子向前倾了一下,“看不清楚,帮我把盖头揭一下。”
碍眼的盖头就在狐狸面前,随着风一摆一摆,在他脸上擦来擦去。狐狸顿时怒气上涌,一口把阿萝脑袋上的红盖头咬了下来,呸地一声,吐在脚下,“要杀就杀,你又不是嫁给我,凭什么要我。。。。。。”来揭这个。。。。。。红盖头。。。。。。
祭台之下阵阵抽气声,掩盖了狐狸越说越小的声音。
狐狸的脑袋有一瞬转不过弯来,他眨了眨眼睛,见阿萝脸上的笑意渐浓。
面对呆愣的狐狸,阿萝笑得无奈。若不是非常时期,她定然狠狠地教训他一顿,直到他开窍,可惜此时,没有这样的闲暇。
她悠悠然转过身,背脊挺直,下巴微微扬起。仿佛这转身的片刻,她已完成由一个柔美的女子,向一个俯瞰一切的王者的蜕变。虽是四面楚歌,却霸气不减。
她一扫脚下众人,最后把视线停留在杜风极力克制的脸上,“杜城主,自古新娘的盖头都由新郎揭起,所以,我的夫君,并非是你。”她脸上挂着淡漠的笑,好似只是在一个不太熟识的人,谈论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杜风因愤怒而涨红的脸,渐渐变得铁青,“那么,你就是承认,与这只狐妖是同谋了?你们一同杀害了众捉妖师!”不待阿萝有任何反应,他直接一声厉喝,“来人,把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给我拿下!”
所有人都震惊在这场变故里,怎么好好的未来城主夫人,会变成了妖怪的同党?有些人甚至有些难以相信,这样容貌倾城、清高孤傲的女子,会与一只妖怪同流合污?
祭台被杜风的人团团围住。
阿萝趁着那些人还未攻上来之时,把法力凝聚在匕首之上,一下拦腰截断了这根巨木,用力一送,把半截巨木推向围拢过来的人,生生逼退了他们。
杜风根本没有想到,他明明封住了阿萝的法力,她却还能用法力来救这只狐妖。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想要扑出去亲自抓捕阿萝,可他对外一直宣称自己为抓捕这只狐妖,受了内伤,他绝不能让人看出破绽。何况,他一旦动用蛇妖给予他的妖力,必然逃不出捉妖界的两大尊者的法眼,到时候,自身难保的,就会是他。他紧皱眉头,快步向法尊和玄机两位天师走去,“两位天师,杜某识人不清,还请两位相助,捉了此等妖女。切不可,让此女与狐妖逃脱。”
玄机天师看到阿萝的模样之后,早已在摩拳擦掌,想要捉了她与那只狐狸为死在他们手上的弟子们报仇。可奈何,上次吃了这样大的亏,他哪里还敢轻举妄动。他不着痕迹的瞄了法尊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祭台,当下也决定了,看看再说,嘴上却应承道,“且看看那妖女想做什么,杜城主稍安勿躁。”
法尊天师是为了师弟道清之死而来,他可不是来喝喜酒的,一直就没给过杜风好脸色看。况且,他与杜风,本就有段令人不快的过往,他又向来孤傲无比,尽管杜风极尽谦恭,他只面无表情的回了杜风一眼,然后望着祭台一言不发。
高洋虽一副想要上去拼命的样子,奈何师伯在此之前早就交代过,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能轻举妄动,他只能死死抓着金刀刀柄,以此来克制自己的情绪。
就在杜风请求帮忙无果的时候,阿萝已经劈掉锁着铁链的铜锁。杜风以为封住了两人的法力,便一切万无一失。是以,这把锁,只是普通的铜锁,阿萝轻而易举卸了下来。
她捏着铁链,与狐狸对视了一眼,咬牙道,“忍住。”
狐狸微一点头,阿萝便猛地一用力,硬生生把铁链一寸寸抽出狐狸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阿萝根本没有想要躲闪,她甚至硬逼着自己,一眨不眨地看着狐狸,仍由狐狸的血渍喷到脸上,溅入眼中。似什么滚烫的东西,掉入了眼中,像落入草堆的火星,蹭一下,把她整个人瞬间燃烧起来,异常的炎热,却不觉得疼,好像,这种炎热,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狐狸无法使用妖力,终于再难以支撑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渐渐倒了下来。
“狐狸!”阿萝惊呼着,一把拥住他,成为狐狸得以站立的支柱,“狐狸,你看看,我眼里有什么?”她的语气里满是急切,她根本不管现在是何等危急的时候,因为她觉得,她的眼睛,正在出现一种可怕之极的变化。不,不止她的眼睛,好像还有别的。。。。。。别的什么。。。。。。那种变化让她害怕,她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她就是无端的感到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
狐狸本紧紧注视着祭台下那些正准备将他们杀之而后快的人,他匆忙地回眸,望进阿萝的眼中,然后再也移不开眼。
阿萝眼眶中盈满了血红的液体,却一滴都没有落下。眼瞳正中的黑色中,有一点殷红,正在一点一点变大。
当狐狸足以看清这殷红是什么的时候,他再也克制不住他的愕然。那竟然是一簇火焰,比阿萝身上的嫁衣更艳的火焰,正在燃烧如随风摇曳跳跃的火焰。
随着火焰的清晰,阿萝眼中的血水渐渐干涸。
狐狸的神情,反而让阿萝的激烈跳动的心,慢慢缓了下来。她知道,有什么她难以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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