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逆转事务所- 第59部分

是孙诣来了。

委托人接待处内已经来了灵渺和苍寿。

她强作镇定，说：“你坐吧。”

孙诣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舍……舍烙先生在哪里？请他来见我吧！我听说他不愿意做我的生意，我今天是来请求他的……”

看来他在傀儡术解除后，精神力又和事务所产生了感应，来到了这里。

他脸上已经满是胡茬，头发也凌乱不堪，完全没了总裁的气势。

“舍烙已经不在事务所了，我是新经理人。”

时冥此刻看到孙诣，就感觉是一场噩梦。她无论何也不希望再见他！

孙诣连忙看着时冥，那份眼神中的迫切和期待一览无余。这令时冥感觉更恶心。

他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情吗？

时冥本想直接赶走他，但是想起灵渺的话，内心也有些犹豫。

“小姐……”他跪在时冥的面前，用悲怆的声调哀求着：“我的女儿孙萤和儿子孙潇……他们都死了……求求你们，我愿意将恒天整个贡献给事务所，只求换回他们去了那颗星球的过去……请求你们……”

时冥此刻，仿佛看见了从前。只是那时候坐在位置上的人是舍烙，而孙诣把自己交给了事务所……恒天得以保全，但是自己却要举目无亲地生活在这个混沌世界！

而如今，他为了自己的儿女，却再度来到事务所，要奉献恒天，和当初完全颠倒了过来。

她不禁感觉很讽刺。

“你舍得恒天？对你来说，恒天不是你最重要的事业吗？”

时冥忍不住讥讽着他。

“不……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我的孩子……”

这句话，简直让时冥恶心到了极点。即使是看见无数苍蝇围绕在一堆垃圾之上，也不会给她那么恶心的感觉。这话语，简直是荒唐到了极点！

他明明就是把“最重要的孩子”舍弃，换取了恒天的续存！只因为当时自己没有出生，所以就舍得了，而现在那些孩子和自己有了感情，就如此珍惜了？对人类来说，只有过去是有价值的，未来就是一个可以随便丢弃的垃圾箱吗？

或许真是如此。否则事务所哪里来的那么多生意？

她从来也没有那么厌恶地看着一个人，孙诣也察觉到了时冥眼中的那份对他无比的憎恨。他不解，为何他这样一个大客户，事务所就如此不愿意接受？

“孙先生，”灵渺挡在时冥和孙诣之间，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事务所，交易的是什么吗？”

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令孙诣的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那是他曾经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恶。这家事务所记录着这罪状。

“你说你最重视的是自己的孩子，但是你却把你的孩子作为委托金给予了事务所！”灵渺严厉地呵斥着他：“对那个孩子，你有没有负疚的心态？”

或许是有的。灵渺还记得他曾经看到孙诣眼中时常闪现出来的那份落寞。

“你在做了那笔交易后，有没有后悔？你也不曾回到事务所，请求看看那个孩子。”

“不……”孙诣多年来并没有忘记他当初的选择。恒天保住了，他也不必身败名裂。和妻子也一直过着安乐的生活，也如同舍烙所说，还是拥有了两个孩子。

他时常安慰着自己，自欺欺人，因为他生活中从来也没有出现过那个已经被他交给事务所的孩子，所以他就让自己认为，那孩子本就是不存在的。

那个孩子对他来说是一个朦胧的、虚幻的影子。

“她……她现在怎样？”

被灵渺所引导出来的罪恶感驱使他询问这个问题。

灵渺冷冷地回答道：“你无权知道。因为你和她已经没有关联。”

孙诣进一步问：“你们是憎恨我当初那么做，才不愿意接受我的委托吗？就算我有错误，小萤和潇儿也是无辜的……”

“那和事务所没关系。”灵渺并没有表达任何感情：“任何一个时空所消逝的生命，事务所都没有拯救的义务。接不接委托，也由我们自己决定。”

灵渺也不知道源何自己如此愤怒，他原本是希望时冥接下委托的。他知道时冥成为经理人，有多少人不满。听琉冰说，最大的理由，还是因为她原本就是一个成功的商人的缘故。操纵未来和过去的交易，也必然得心应手。

他此刻却是一反常态，他希望可以顾全时冥的心情。

孙诣感受到绝望。他知道，那两个孩子的死，已经成为了定局。他垂下头，站起身，走出了那扇门，刹那间，他回到了医院。

真夜住在这家医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当那两个孩子死去的噩耗传来的时候，她就对生命充满了绝望。

孙诣此刻非常惭愧。他知道，真夜是伟大的母亲。当初若换了她，绝对不会奉献出自己的孩子，即便那孩子还没有出生。

他剥夺了真夜的第一个孩子，可她至今都还不知道。她一直以为小萤和潇儿是她唯一的两个孩子，根本就不会想到，在他们以前，其实她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被他拿去做交易。

而如今，这造成他无法挽回另外两个孩子的生命。

推开真夜的病房，他无奈地看着憔悴的妻子。她此刻眼神全无光彩，头发白了许多，脸上已经出现不少皱纹。

她此刻还是在输液。她已经不想再进食，对生存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

看到她如此难过，孙诣也感觉很悲痛。

这一刹那他有一个冲动，就是跪在真夜的床前，然后坦白自己的罪行。也许她不会相信那么荒唐的事情，可是他还是感觉说出来会好一些。

但他随即打消了那个念头。

即使坦白了罪行，即使真夜相信了，那个孩子也回不来，真夜也会因此陷入更痛苦的深渊中。他清楚这一点。孩子已经成为真夜生命的全部。

而真夜，对他来说也是无法替代的存在。他不忍心看着她如此痛苦。

一切都无法重来了。

悲剧没有逆转的可能。

他拨开妻子额前的刘海，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弄湿了枕头。妻子无神的双眼依旧那么空洞，看起来已经感受不到世间的一切了。

“对不起……”

他此刻感觉到生命已经不再有意义了。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必要活着吗？索性和妻子一起死去吧。

刚冒出这个念头，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劝你别那么做。”

他立刻回头，居然看到时冥站在病房门口。她斜靠着墙壁，看着真夜如此憔悴的样子，沉吟了半晌，说：“你出去，让我和她谈谈。”

“小姐……你……”

“出去，不要让我再重复了。”

孙诣知道，他不能违抗她的话。在走出病房的瞬间，时冥还补了一句。

“别愚蠢地自绝性命。她还需要人照顾。”

孙诣不禁点了点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居然无法不服从她。

关上房门后，时冥走到了真夜面前。

她是无罪的。

虽然这样说服着自己，可却还是无法令自己对真夜产生母亲的感情。

真夜并没有生下她，可是她却流着真夜的血。琉冰说，她的眼睛和真夜很相似。

那么，真夜的眼睛，就是她的眼睛吗？她俯下头，真夜的表情依旧没有改变，而是低低地说了一句话：“请出去吧。我什么也不想吃。”

时冥那头鲜艳的紫色头发渐渐垂下，她的眼靠近了真夜的眼。

《奇》自然，真夜的眼眸中，她也依旧看不到自己。

《书》“你真的不想活下去了吗？”

《网》真夜又重复了刚才的话：“请出去吧。”

时冥不知道，她的脸能和真夜有多相似。不是说母女天性使然吗？她感觉不出来吗？

她毕竟，不算是她的女儿。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真夜的眼神突然有了些许的光芒。她的手抓住了时冥。

“你……”

时冥顿时感觉很慌乱。

她感觉出来了？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真夜开始激动起来，喉咙发出的声音非常沙哑，她开始将时冥的手紧紧抓住。

她发现了时冥那双和自己异常相似的眼睛。一个母亲的天性让她对时冥产生出了亲切感。

“小萤……是小萤吗？”

时冥见过孙萤，但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长得和孙萤很相似。

真夜的视力一直都不好，这是白内障的关系。她此刻开始发觉到，眼前的人有着和小萤相同的感觉。

“小萤……是不是小萤？”

真夜的记忆中没有时冥。

她只记得小萤。

时冥抱住了开始流泪的真夜，她呼唤了那个她一直都无法想象的称呼。

“妈妈……”

第五十九章　约定

　这家医院距离大海很近。

“我始终……还是眷恋着作为故乡的地球……小萤，再也别离开我了……”

或许是真夜的神经衰弱，都已经彻底地丧失了理智吧？她现在就把时冥当成了孙萤。

现在是在海边，太阳正在海平面上落下。海面被染成一片金光。

时冥推着真夜的轮椅漫步在海滩，她姑且也开始扮演起“孙萤”的角色。

“地球对你来说，很陌生吗？小萤？记得你小时侯在图画书上问我，我们真正的故乡是不是一个叫地球的蓝色星球的时候，你就对这里很憧憬……再也别去宇宙了，小萤……再也……别离开地球了……”

看着斜下的夕阳，时冥感觉到时空世界的一切都如此美丽。在混沌世界，根本看不到这样的景色。感受不到时间的世界，也就不会有真正活着的感觉。

“妈妈……”时冥叫出这个对她来说生涩的称呼，问：“你很爱爸爸吧？”

“他啊……我当然爱他。他其实一直都很要强，完全不甘心落于人后，把事业看得比什么也重要……”

“看得比孩子更重要吧？”

“那倒还不至于吧，”真夜的脸上已经开始浮现笑意：“他虽然的确因为重视事业偶尔会忽视你们，但他确实是个好父亲，他是真心疼爱着你们的。小萤……小萤……你不会要离开我们吧？你会留下来吧？”

推动着轮椅的时冥停下了脚步。

“我会留下来。永远也不会离开的。”

真夜紧张万分的表情这才得以松弛。

“还记得生下你的那天，你父亲推掉公司的一切，焦急万分地等待着我生下你……当他看到你出世的时候，真的很高兴……他那时候……真的好象一个孩子……”

看着真夜如此兴高采烈地述说着孙萤的出世，她真想立刻对她说：“其实我本来也是被你所生下的啊！”

可是，说不出口。

她是被扣除掉的委托金。

海浪拍打着沙滩，许多贝壳被席卷到岸边。

“我们……对您来说都很重要，对不对？”

时冥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当然啊！没有人和你们和你们相比，即使是和一个国家的财富相比，我也不会拿你们和其交换！在这个宇宙中，我最爱的就是你们……”

真夜的表情闪烁着真诚和她的博爱。

时冥正贪婪地收获着这份已经不属于她的母爱。

她蹲下身子，捡起了一个贝壳，然后放到真夜的手掌心，说：“这是我和你约定的证物。”

“什么证物？”

“我发誓……”时冥闪烁着那双酷似真夜的双眼，说道：“我会让你最爱的孩子，回到你身边。”

送真夜回到病房后，时冥找到了孙诣。

“跟我到事务所来吧。”

孙诣惊喜，他几乎不敢置信她居然那么快就改变了态度。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太太。”

她并无打算原谅孙诣。

事务所的员工，也多数惊异于小姐那么多变的态度。

灵渺是最意外的人。

“契约我已经拟好，”时冥知道，她将来可能会后悔，所以，至少也要为事务所多争取一点委托金。契约中注明，这次的逆转，要的是孙诣绝大多数的财产。

当然，考虑到真夜，她还是留下了一部分不动产。

“善待你妻子，她是个难得的好女人。”

在签约前，她特意提醒了孙诣一句。

然而真要签约之时，他居然发现感觉和第一次大不相同。

他乞求儿女的复活，却发现自己对于牺牲，并非全然可以释怀。

契约中列出的要扣除的未来条目，几乎可以彻底令他下半身生活在穷苦之中。他奋斗一生的所有成果，在盖下手印的瞬间，都会烟消云散。当年为了守住这一切牺牲掉了一个女儿，如今又要为了救回另外两个孩子而再牺牲它们。

灵渺看出他的犹豫，便冷冷地说：“若是舍不得这些，就请回去吧！然后抱着它们孤独终老！”

孙诣的心一阵颤动。

他抬起头问：“这次逆转的价格，竟然如此昂贵？”

“你说过，你愿意倾尽所有，”时冥耐人寻味地露出一个微笑说：“莫非你真如此健忘？是否需要我帮助你回忆一遍？”

孙诣知道他没有选择了。

他终究按下了手印。

收起契约后，时冥满意地看了看，说：“回去吧，我想等你回家，你的儿女便已经在等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