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乐与大雪的对话很有意思,就像一场点头与摇头的猜谜游戏,到最后好歹问出了一些端倪。这里确实经常起狂风,最大的风甚至可以把大雪给吹起来。因为它回答的时候还在地上蹦了蹦,做出被风吹起来的样子。
傍晚的狂风出现在夏季,一般是从湖中央升起,越往外围风越大,到了几十里外贴近山脚的高处则会变得极其猛烈。风出现的时间不定,一般都是在日落前后,掌握它的规律就是感应气温的变化。如果突然出现比较大的温差,则是狂风将起的征兆。
这个答案看似简单,但成天乐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大雪理解了温度的概念,然后问出了这些解释。成天乐也明白了为何那大湖周围是郁郁葱葱的丛林,可靠近湖岸的地方却是寸草不生的碎石滩,就是因为夏季里浪花的拍击。
刘漾河显然不太了解这些情况,去年夏天来到这里,他选择在湖岸边点篝火宿营,结果被突然卷起的大浪给拍了进去。只是很可惜,刘漾河的功夫也很好,并没有被浪涌卷走。
成天乐不仅在问大雪这一带的各种情况,言语中所包含的神念也在教它理解各种概念。他们在盆地边缘走的并不算很快,因为要经过很多崎岖的地形,成天乐也不能一味快速神行,既要适当的保持体力也要照顾大雪。大雪跑起来很快,不比全速神行的成天乐慢多少,但要连续高速奔驰的话,是不可能一整天都跟上成天乐的。
551、大自在,逍遥真意
这一路伴随神念的交谈,也等于是在给大雪讲法令其开悟,虽然成天乐讲的并不是什么佛经,而是各种人间寻常事物,却正是大雪这种妖兽所需要了解的东西。它的眼神也越来越亮,并不时露出迷茫或恍然大悟的神色。
訾浩悄声对盛龙说:“看见了吗?大雪好像听懂了很多,懂得越多,学得就越快。我看用不了多久,你在万变宗就要多一位师弟了。”
盛龙:“我们这次来是为了采取落雷金,成总只能尽量给它留下神念心印,令其自行修炼开悟。它暂时还是离不开这个地方的,只能等将来的福缘了。”
訾浩:“是啊,这么大一头雪人,可不是小小的金线鼠,没法从高原直接带回苏州去,除非它自己化为人形还懂事会说话了,这恐怕还得再修炼一段时间。……成总既然给它起了名字又教它法诀,连怎么加工干粮都教了,显然就是留下福缘,让它将来能自己找到万变宗去。至于有没有这一天,就得看运气了,反正我是挺喜欢这个大家伙的。”
接近黄昏的时候,大雪将他们带到一条雪水融化成的山涧附近,取出网兜里的干牛肉饮水而食。成天乐取出杯子却没有在山涧里打水,而是施法化雾凝露,集露入杯成水。大雪看得直眨眼,望着成天乐又是一脸请教的神色。
成天乐笑道:“这不算什么大神通手段,只在于运转法力的巧妙,你完全可以学会。论功力早已足够。但是很多手段掌握起来需要从头修炼,并不像你自然悟出的天赋神通。我教你的法诀。接下来的日子你可慢慢尝试,也不必着急。但想正式拜我为师加入万变宗。只能是将来的事,还需要受万变宗的门规约束。”
经过一整天的交谈,成天乐所说的话,大雪懂的是越来越多了,就连訾浩和盛龙不带神念的简单话语,它多少也能听懂一些。万变宗究竟是什么意思?大雪虽不能确切了解,但它已经知道,那是各类妖修聚集的地方,可以学各种本事。就是专门指点它这种妖怪的。
这朴素而简单的认知,已让大雪以成天乐为师,认定自己将来就是要去万变宗的,那么从现在起就要好好听话修炼了。有了这个想法,远方那恐怖的雷鸣山谷仿佛也显得不再那么可怕,假如成天乐要它一起进去,它也会鼓起勇气跟进去的。
吃完东西不久,大雪敏锐的察觉到急剧气的温差变化,于是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示意成天乐跟着它往高处乱石密布的裸露山坡上走。这位向导很称职,走在路上时就已经想好了今夜避风的地方,特意把他们领到这个可饮水之处来休息的。
走入山崖乱石间,成天乐皱了皱眉头。他闻到了一股气味,臊哄哄的,虽然被风吹的已极淡。但明显似一条分界。这时大雪对着前方很威武的一声吼,乱石间突然跳出来两只白猿。惊恐的逃走了。大雪示意成天乐跟它往那边去,转过几块巨石。找到了一个洞穴。
由于冰川侵蚀作用,这一带山体中裂隙和洞穴非常多,但并不都是好“住处”,首先要足够宽敞平整,还要隐蔽并且避风。洞口有一丈方圆,往里走有七丈余深、两长宽窄,没有大雪那个“洞府”舒服,但那两只白猿住着已经很不错了。大雪显然知道这个地方,今天就选在这里宿营。
成天乐也看见了那两只白猿的样子,假如站直了个头有一米多高,混身长满了白毛,是一种他没有见过的高山雪猿。与大雪相比,它们的体型小了很多,头上也没有红褐色的毛发,但样子是差不多的。
一进山洞,就有一股腥臊味扑面而来,和在外面闻见的气味是一样的,但非常刺鼻。那两只雪猿在附近划了地盘,这是动物的习性。它们并未开启灵智,不像大雪那样懂得清洁与打理洞府,甚至还另找一个小山洞当“柴房”,这里就是野兽的巢穴。
盛龙闻到了这种气味,成天乐也微微皱眉。大雪好像也清楚这家“宾馆”的条件不咋地,站在洞口一挥双臂,风雪卷入洞中带起碎石与枯草乱飞,把刺鼻的气味冲淡了不少,也把很多脏东西给扫了出去。盛龙跳出来道:“看我的!”
一股金烟升起,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还好他不是放屁,而是反其道行之,施法净化了空气以及洞中土石沾染的难闻气味。成天乐摆手道:“行了,不用这么夸张的,我们就是在这里歇一夜而已,你们还想长住啊?”
坐下之后,成天乐问大雪道:“方才那两头白猿,是成年的野兽吗?”
大雪点了点头。成天乐又问道:“你原先的样子就和它们差不多吗?修炼有成之后,原身却起了变化,成了现在这样?”
大雪又点了点头。成天乐继续问道:“这与世隔绝的高原雪山中生活着一种白猿,若有幸开启灵智修炼成妖,原身大抵就会变成你这般模样。有了强大的天赋神通,就可能翻过雪山屏障跑到外面去被人看见,喜马拉雅山雪人的传说可能就是由此而来。……大雪,你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如今已超脱族类。这些年中,你可曾见过与你一样的白猿修炼成妖,这里还有没有你的同类?”
大雪跑到洞口开始比划起来,向着外面的群峰指指点点,然后还模拟着很滑稽的上下攀援动作,又用双手比划出一头巨猿的形状,露出很害怕的样子,再一拍巴掌一摊手,表示没有了。
訾浩和盛龙看着它的“哑语”,在那里猜谜:“它是说在附近有很多巢穴,俗话说狡兔三窟,难道这傻大个也有很多埋伏吗?……不对不对,它应该是说这周围雪山里还有其他的雪人,不止一只白猿曾修炼成妖,也可能是说雪峰之间也不止这么一片绿洲盆地。
有一个雪人特别厉害,是它们的头目,相当于猴王吧。嗯,这么也能解释得通,猿和猴是亲戚嘛。那头雪人好像很厉害,大雪打不过它,是这一带所有雪人的头目,但是不久前突然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猜测大雪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已成为訾浩与盛龙一路上玩的趣味游戏,至于他们猜的对不对,恐怕只有天知道了,因为大雪不会说人话,更别提发送神念了。而这一次,就算他们没有全部说准,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成天乐就一直在旁边看着大雪的比划,听訾浩和盛龙这么猜,突然皱起了眉头。就他亲眼所见,这片高原雪山间被峰峦切割出的盆地可不止这一片,他就是从另一片小盆地穿过来的,其实那一片小盆地也不小,方圆有几十里。
在与世隔绝的漫长岁月中,这里有不止一只白猿修炼成妖,或者强大的妖兽可以翻越雪峰从一片盆地到达另一片盆地,能见到同类的妖兽。假如这里出现过一只很强大的雪人王,不久前又突然不见了,那么它会去哪里呢?
如此险恶的环境,哪怕是强大的妖兽,出什么意外也都是正常的。比如在绝壁上攀援时被雷劈了,或者被突如其来的风雪所埋、失足落入万丈深渊、不慎陷入石缝或冰窟里。但若不是意外呢,也有可能如那只鹰一样被刘漾河所收服了,毕竟刘漾河知道这个地方也来过这里。
可惜大雪并不知道答案,成天乐更没法追问。就在这仍带着淡淡腥臊味的黑暗野兽巢穴中,冒着青藏高原上刺骨的严寒,听着洞口外的狂风呼号,成天乐端坐在岩石上闭目调息。
有一种人被称为苦行修士,或者某种修炼方式被称为苦修,或托钵乞食或露宿荒野,经历人间各种困苦与磨难。这样的苦行往往是为了某种磨砺,达到某种心境、求得某种心志,还有人是为了寻求解悟,在这个过程中去审视灵魂,求证平常状态下无法得到的答案。
而成天乐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苦行修士,如果有人说他在苦修,他可能还会瞪大眼睛反问道:“有这回事吗,我怎么没感觉?”
但从旁观者看来,成天乐此时此刻的经历,应该超越了世上绝大多数苦行修士的证道历程。他从珠峰穿过世界最高的高原,经过连生命都没有的苦寒之地,来到这自古与世隔绝之处,穿冰塔顶风暴,还遭受强大的妖兽袭击,在荒原上漫长的步行,夜间住在野兽的巢穴中。
就连那些白天托着碗讨饭,晚上找个破庙睡觉、以此为苦行的修士,恐怕都难以想象世间还有这样的苦修。如果还想有更艰苦的苦行之地,地球上恐怕是找不着地方了,只能去外星。有意思的是,成天乐压根就不是苦行修士,他甚至从来没刻意想过要借苦修磨砺心志。(未完待续。)
552、碧玉湖,观文知境
昆仑修行各派中苦修很少见,尤其是修道之人极少苦行。因为修行本身就是一种身心状态的超脱,而不是故意矫情非得跟自己过不去,所以很多修士过得都很舒服。看那些洞天福地都宛如人间仙境,比世上最美的园林还美妙,于其中清修本身就是一种莫大享受,那是普通人根本无法体会的。
当然,各派修士偶尔也有苦行磨砺之时,主要目的是为了弥补红尘中所没有的见知,才能突破重重境界的考验。比如如今海天谷的掌门于苍悟,年轻时就曾在世间行乞,游走各地风餐露宿,见证人间种种苦楚。
于苍悟生姓豁达,不以苦之为苦,后来有所参证,才悟透了“观受是苦”的境界。世上也有很多人懂得苦中作乐、磨砺心态意志,皆是值得称道之辈。可成天乐的情况却稍微有点不一样,他并非不以苦之为苦,很清楚来到的地方非常险恶;他也并非在这里苦中作乐,因为他心中就没有苦意,而是真的乐呵呵。
这当然与他的修为有关,无修为他也来不到这里,却暗合了修道本身的真意。所谓修行的目的,追求就是身心状态的真逍遥、大自在。修为境界也罢,神通法力也好,都包含其中。
成天乐此时的修为,当然无法与于苍悟相比,于苍悟如今已是出神入化之高人。可是成天乐这种心境,切合了求道者逍遥的真髓,他没有刻意想什么才是逍遥,只是自然如此。
第二天曰出后继续出发,高原雪山中原野的风景实在太美了,成天乐一边走一边很自然的带着标志姓的呵呵傻笑。而訾浩和盛龙又开始逗起大雪,一路上与它说话。大雪眨着眼睛猜他们是什么意思,然后又比比划划,訾浩和盛龙又接着猜谜,玩的很是开心。
他们走远之后,那两只白猿才从远处鬼鬼祟祟的爬出来,又在乱石间撒尿留下新的圈地气息。
他们沿着盆地边缘的草坡地带走到中午,隐约听见了轰隆隆的声音,声音传来的地方非常远,时断时续,可是越往前走就听得越清晰。訾浩说道:“师兄,快问问大雪,这地方有野马群吗?怎么听起来像一大片惊马在奔腾!”
成天乐不动声色的答道:“那是落雷之声,我们快到了。”
盛龙惊骇道:“我早就知道那个地方有雷,可这是大晴天啊!艳阳高照,怎么会有这么密集的雷声?”
成天乐:“高原上的诡异与神秘之处,不亲眼见到根本就说不清,那是一个山谷里,与这个盆地可能完全是两个气候,两种世界。就像这个盆地,与雪山外的高原也是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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