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还活着,就会竭力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林野松脱那截齐根反折的手指,缓慢地按上了第二根,“罗森家墙上的那两个所谓新潮装饰品,是你亲手做的吗?他们是我的教官,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和同室的拳手殴斗受伤,从医院回来之后,整个寝室的人都已经被他们杀得一干二净。两个家伙都是粗人,这就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在你们这些高贵的人眼里,是不是很可笑?我的兄弟,我的女人,包括我自己,全都是这样的人。我们向来要求的不多,就只是想生存下去,唯一会的,就是依靠着彼此的体温,在这个狗日的世界上生存下去。为了这个简单的理由,我们不得不把敌人杀得干干净净,杀到无人再杀。前几天,我刨了个坑,把他俩埋了下去,没有碑,什么都没有。在拍上最后一捧土的时候我发誓,火峰家的男女老幼,将会一个不留地为他们陪葬。因为,这是我表达爱的方式。”
夹杂在低沉话语声中的裂响一下下炸起,在耳边清悦回荡。汉默和身边的属下俱是木然而立,望着那个黑发黑眸的年轻人正带着享受的表情,将一根接一根白皙柔润的手指,齐根折断。这些俱是杀人如麻的欧洲汉子不知为何,均是觉得自己视线中所伫立的,是一头来自蛮荒的野兽。
白森森的指骨,陆续暴露于皮肉之外。很快,激涌而下的鲜血便将它们染成了妖异的红色。火峰流竹已是连叫都叫不出来,只有在断指的那一刹那,身体会微微地挣上一挣。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反应。
密集的枪声隐隐传来,片刻后楼层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第二小组与第三小组的“十字军”成员几乎是同时而返,林野意犹未尽地看了眼昏厥过去的火峰流竹,举步而行。
“莉诺雅小姐,她还好吗?”行进中,汉默不经意地问道。
林野淡然道:“她很好,谢谢你。”
汉默见他似是不愿深谈,话锋忽转,笑道:“林先生,您出现的时候,还真是吓了我一跳。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好奇,您是怎么进来的?”
林野无声苦笑,指了指建筑穹顶:“最笨的办法,昨天下半夜时,我就已经在这里。”
汉默愕了一愕,大笑了起来:“早点遇上我们,您也不必这样费事。。。。。。”
两人谈笑之间,“十字军”渐行渐停,已是连下七层楼面。他们的对敌方式很简单,小组开路,大队居中,最后的一个小组留守于上层楼面,以绝后方敌袭。开路小组所过之处,敌方尽皆全灭,队中的所有清扫者,均已完全成为了遍体赤红的血人。
第五大道上的指挥车内,此际寂然一片,所有的人都已是面如死灰。短短五分钟,将近400名强壮敏捷,极富经验的联邦特工彻底消失,在杂乱而惊恐的惨嚎声之后,他们的通话器就再也没有传回半点声息。就像是冥冥中一双无形的大手,突兀间掐断了所有的电波信号,气氛诡异地令人窒息。
贝塔斯尔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被捞起来似的汗湿重衫。已经连续有五支特种小组被空降到大厦顶层,正如同那些被悄然屠戮的特工一般,他们亦是如泥牛入海,于短暂的响动过后,再也没有了一丝动静。
阳光下的帝国大厦辉煌依旧,而此刻它在贝塔斯尔的眼里,却通体散发着一股阴森气息。这幢著名的建筑体仿佛在不知不觉之间,已变为了一座地狱冥城。
贝塔斯尔怔怔地看着如妖魔血口般大张着的建筑大门,心中十分清楚,就在刚才被调进去的两千多名武装解救者,又将被无声无息地吞噬。正如身陷于一场无力自拔的豪赌中般,他已不再有选择的权利,只能在这只轰然转动的命运轮盘之上投下全部筹码,绝望地,茫然地祈祷着幸运女神的眷顾。
随着时间的流逝,如预想中一般,那些至今仍未照面,却的的确确存在着的劫持者们狞然而下。将近70层楼面内的伏兵皆被格杀。战斗,往往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另外一个共同点是,不再有一个活口。
仍然潜伏于余下楼层的解救者们默然握紧了火器,在深入骨髓的寒意缠绕之中,等待着恶魔的降临。
“先生,军方的人到了。”属下的一声低唤,将神思恍惚的贝塔斯尔拉回了现实。
“美国海军陆战队第2师第3团戴维·;舒普中校向您报道!从现在起,我和我的属下们将服从您的指挥!”指挥车旁,一名高大壮硕的军人立正敬礼。他身后的空地上,约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列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这些肌肉怒凸,身形强悍的大汉脸上,俱是涂抹着浓浓的墨色油彩。大约半数的人身后,斜背着一支狭长扁平的枪械。而另一半的士兵,则是配备着微冲、手枪和望远镜。
贝塔斯尔扫视了一眼这支由迷彩色组成的队伍,诧异地道:“两人一组的狙击小队?难道,你们是海豹的人?”
舒普挺胸吼道:“报告长官!我们的确是以两人一组的方式行动,但海豹和我们比起来,就像是挥舞着玩具枪的孩子!”
“哦?那很好,费利格,你负责为这些先生们讲解内部情况。希望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不比嘴上说的差。”贝塔斯尔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心中实在是对这支人数少到可怜的援军没什么信心。
几分钟后,舒普站在了重新集合的队伍前端,大声吼道:“全队分为四个小组,其中一支上大厦顶层,其余的人分散选择狙击点,我要建筑内部的每一寸角落,都在你们的控制之下!”
“是的,长官!”一阵地动山摇的齐吼。
“别忘了出发前接到的命令。现在,孩子们,去干活吧!”舒普瞟了眼远处的安全官员们,低声狞笑道。
几乎是所有沦为人质的财团首脑们,都在如筛糠般地不停发抖,完全是依靠着衣领上拖拽的那只大手才能继续前行。自顶层直下以来,他们就只是以四条消防通道中的一条为行进路线。“十字军”的杀戮小组率先清场之后,人质们觉得,自己脚下所踏的已不再是楼道,而是一条狰狞冥河。浓厚暗黑的血泊悄然蜿蜒流淌,渗过通道上的累累尸骸,逐渐漫向下层。自顶层开始,这道血河竟是一路直下,毫无断流。粘稠的血液使得地面上滑腻不堪,好不容易在尸丛中寻到空隙落脚,却往往是脚下一滑失足跌倒。每一个人质的身上,都因为多次滑倒而沾上了厚厚的血浆,与断肢骸层的近距离接触,使得他们的脸色看上去惨白而暗淡,和地上的同类没有半点区别。
汉默满不在乎地踏步于尸丛之间,就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中闲适漫步般神情自若。林野略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死了那么多手下,心里不难受吗?”
汉默似是未料到这个内向的年轻人会主动与自己交谈,略为沉默了一会答道:“一个战士,最好的坟地就是战场。‘十字军’的成员,本就要有随时准备牺牲的觉悟。为组织而死,是件荣耀的事情。”
林野望向手中犹自昏迷的火峰流竹,低沉地道:“公司没有了无所谓,我只希望那些家伙能没事。。。。。。”
汉默脸上掠过一丝不忍,正欲开口时,忽抬手止步,诧异道:“什么声音。。。。。。”
一道暗红色的粗大光束徒然现出形体,自众人身侧的外墙直穿而入,直如魔矢般横向扎过三名“十字军”成员的躯干,于细微的“噼啪”声中没入另一侧墙体不见。
“是死光!全体戒备!”汉默大吼一声,话音未落,异声猛然间大起。几十道暗红光体自四面八方直刺而入,瞬间将“十字军”众人扫倒大片!
林野身形疾纵而起,冷冷地道:“他们能看得见这里!”
汉默心头一震,于高速掠动中回首,大喝道:“把人质都提起来!我们杀出去!”
“十字军”成员此时已是只剩二十余人,闻言纷纷探手,各自拎起一名人质挡在身前,漠然格杀了余下的财团首脑,疾扑下层而去。
“接着,别让他死了。”林野抬手将火峰流竹抛向身侧,身形诡异地扭曲微颤,消失于昏暗的空间之中。
汉默愕然接过第一首富的身躯,正疑惑间,只听得下层楼面中隐约响起一阵极其凄厉的呼啸声。紧接着,林野冰冷的声音传来:“从现在开始,我来开道。”
“28楼!27楼!26楼。。。。。。我的上帝!是撒旦突然加入了他们吗?!”连续不断的骨裂声,沉闷的人体仆地声,大片大片瞬间沉寂的枪声,震撼着每一个指挥车中的安全官员。其中一人摘下耳机,哆嗦着抬腕看表,脸部肌肉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痉挛,“十秒种一个楼面,十秒钟。。。。。。”
短暂的寂然后,凄艳的赤色光芒徒然间再次大放,更有些是从垂直高处激射而至。一次合击之下,“十字军”中剩余的那些金发年轻人再无一人存活,带着他们手中同时毙命的人质一起,缓慢僵硬地仆倒于地。
“蠢货!我们可不是红十字会。”舒普立在第五大道边的一幢楼顶上,放下于夜色中闪着淡然荧光的望远镜,狠狠地啐了一口,“还有两个,不,加上那个该死的人质是三个,统统干掉!”
“报告长官!我做不到。。。。。。”耳机中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舒普勃然大怒,正要开骂时却听见那名属下吞吞吐吐地道:“其中有一个不是人,一定不是。”
林野直如一道黑色旋风般卷过层层楼面,与“十字军”的杀戮机器们不同。他的身上还是很干净,并没有沾上半点血迹。因为每一个人,都是死于颈骨断裂。这种杀人手法,也很干净。
带着一道凛冽激起的劲风,林野疾掠于伏击者与建筑体之间。便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在难以想象的高速之下,他的出手依旧稳定而准确。昏暗中,他的眸子里泛着碧油油的光芒,就像是两盏燃点于地狱深处的幽幽冥灯。
底层的大厅,空阔旷然一片,锩刻着六角星芒的大理石地板上遍布着血泊尸骸,没有了敌人,也就不再有杀戮。一道风声急速投来,犹自掠动的林野双臂横揽,接住了火峰流竹的身躯。
“去地下一层,那里有电脑机房,射线会阻隔热成像望远镜。”汉默勉强闪过几道横戈而过的赤光,气喘吁吁地掠近。
林野默然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疾纵而起,没入茫茫暗色笼罩的地下通道。
“为什么不选择冲出去?你有这个能力。”充斥着嗡嗡噪声的机房中,林野略为诧异地问道。
汉默擦去嘴角血渍,靠在墙边低笑道:“袭进的死光束越来越少,他们一定是将火力集中在了几处出口,就等着我们出去。‘十字军’也有这种武器,死光的射速不比子弹,我们没有机会的。”
林野将目光移向他捂在胸前手掌,低沉地道:“你受伤了?”
“没关系,我说过,能为组织而死,是最大的荣耀。”汉默松脱了手,一个杯口大小的血洞赫然出现在他前胸上,他急促地喘息了一阵,微笑道:“你可真是强大!不过我也不差,至少能完成你的托付。”
林野神情一黯,涩声道:“你应该杀了他,一个人行动起来,会轻松地多。”
“不关这头日本猪的事,是我。。。。。。我的动作太慢。再说,我可不敢胡乱下手,你会痛打我一顿的。”汉默狡黠地眨了眨眼,低喘着道:“说实在的,你这个人又冷漠又高傲,以前还杀了我们不少人,就算是为了组织,我也应该找个机会干掉你才是。可没办法,我现在要死啦!难得偷懒一次,感觉倒也不错。”
“你怎么会杀我?哪有朋友之间互相残杀的。”林野竭力想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一些,强自笑道。
汉默笑了笑,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光彩:“我们是朋友吗?对,除了像你这样的人,还有谁配做日耳曼雄鹰的朋友!好朋友,有一件事情,我要说给你听。。。。。。”
林野见他已是气若游丝,低声道:“你休息一会,别再说话了。”
汉默固执地摇头:“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你的朋友索尔斯亚先生,那个罗森想要杀他,恰巧被我们的人救了。现在他就在纽约,住在曼哈顿12大街的215号,你记住了,是幢灰色的公寓楼。还有就是,请转告莉诺雅小姐,元首在上一次飞弹袭击中不幸遇难。‘十字军’正在找她,希望小姐能够回去主持大局。除了她,没人可以的。。。。。。”
“这些话,是说给我的朋友听的,不是敌人。我这不算是背叛组织罢?”汉默扯下内领上的金制十字架勋章,无力地伸出,“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送给你。希望在我死后,你可以打碎我的头颅,那些年轻人都是生面孔,而我却是卡诺米亚公司的总裁。”
林野接过勋章,却缓缓摇头:“我做不到。”
汉默眼中掠过失望之色,气喘道:“公司对‘十字军’很重要,你一定得这样做。。。。。。”
“我会带你走,找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埋掉。只要我活着,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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