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我们自是不愿,商量后决定私奔。我让她回家等着,先去准备马匹行装,然后再将地点想办法告诉她。当时这寨子周围都是她父亲的眼线,我便将马匹藏到山外的剩水桥旁。然后将地点刻在我每日携带的笛子上,从她闺房窗口掷了进去。可我在那剩水桥上等了一宿,也未见她人来,料想她还是怕跟我过清苦日子。当时正值战乱,我一时愤懑便没有回寨子,直接参军去了。”
“那雅玲为什么说是你负她?”
“我又哪里知道?”老人苦笑:“待10年混战后回来,庄主已经将家搬到祖龙城里,我就再也没寻到她消息。”
“你们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见她吧?”穆野说着就想上前扶起老人。
“我已是一息尚存,平日连下床都难,怎能再与你们翻山涉水呀。”老人深深叹了口气,复转过脸去,纵然那岁月雕琢的脸上已是一把老泪。
两个孩子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也罢,先过去交差再说,换得猫毛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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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水古木旁。
“剩水桥?怎么可能,他分明与我约在这剩水木!”女鬼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可他是这样说的呀,你没有看错吗?”
“没有,不可能错!那是他的竹笛,也是他的字!你们休要帮他骗我,我不会原谅他!”雅玲声音凄厉,眉间凸显一股黑气,必是心中怨气积结。周身的绿光越发青暗。
异羽心中忽然有些害怕,眼前这个怨魂开始狂躁,若是戾性大发,他们就是有十条腿也跑不掉的。
怎么办?怎么办?冷汗泠泠,不觉背后已湿透。
忽然脑中灵光一现,竹笛!既然用竹笛传话,问题或许出在那笛子上。
异羽定了定神,问:“当年那个竹笛姐姐知道在哪吗?”
似乎又被唤回记忆,雅玲情绪稍稍平静了点,道:“当年,我等他不到,便觉失魂落魄,再无生念,自尽于这剩水木上。那竹笛,想必是我神情恍惚之际,失手滚落地上了吧。”
“异羽,你疯啦?都过了50年了,再上哪找竹笛?”穆野大叫。
“试试看吧。看她的样子,今天这纠结解不开,我们也别想好过。”异羽无奈地说。
剩水木下就是一个陡坡,异羽顺着坡边小路绕行下去,却是一丛假山,假山后又是一座凉亭。站在凉亭中看过去,不正是剩水桥吗?
当年两人正是被这一亭一假山就此斩断情缘,阴阳两隔。真是可惜呀。
异羽虽然感叹,可眼光还继续在地上寻找着。
忽然发现假山基石旁似有些异样,处于背光之处却有些灵光闪耀,扒开看来赫然一只竹笛半截埋在土中。
“找到啦!”异羽高兴得大叫。
穆野忙凑过来,抹去笛上泥土。笛身已有些发黑变腐,但上面的字还依稀可辨。
“剩、水、木,真的是剩水木。那村长莫不是骗人?”穆野不解。
异羽却不信,一把抢过去,仔细看了看说:“不对,这上面本写的应是剩水桥,你看这‘木’字旁边已是缺了一块,而且木比剩水两字要小些,应该是偏旁。”
雅玲听这一番解释先是一愣,再接过那笛子细细端详了好久,好久。
脸上的神色,渐渐由凶戾转为平静,到最后竟变成淡淡的微笑,不似初见时那份妖媚,只是让人觉得很娴静。包围她的荧光已由青色变为白色,似月光般皎洁。
“当日竹笛掷入我房间确是裂下一块,可我那时候心急如焚哪还顾得上细看。唉,都怪我,怪我自己呀!”雅玲一声叹息,将竹笛藏入怀中。
忽然又像想起什么,雅玲转向两个孩子,从袖中取出些东西,递到异羽手中:“这是答应你们的东西。还有两块黄沉玉,本是我父亲收藏多年,被我偷出来想与长风做定情之物……现在也无用了,你们拿去,都拿去吧。”
“50年了,我也该解脱了……”女鬼似是喃喃自语,退回到那棵参天的剩水木上,身影逐渐消散,化为荧光匿于叶间。
异羽和穆野打开雅玲送的那包东西,好不开心。里面除了他们想要的巡野山猫的毛,还有两块锥形的玉石,月光下反射出橙黄的光芒,摸上去却有一股温暖滑润的感觉。
时间已不早,想想还是赶快回家。路过四方寨时候,又顺路去拜会了下村长。
“原来最后竟是错在此处……咳咳咳……”老人又是一阵咳嗽,让人听了就觉得喉咙发痒。
“老村长,你也别太难过了,想那女鬼,不是,雅玲已经原谅你了。”
“小玲,小玲呀,我这就来找你……”风烛残年的老人向着空中伸出双手,似乎想抓住什么,眼中精光闪烁,又渐渐黯淡下去,闭上……
就这么去了。
吱呀——半掩的门忽然被风吹开,悠悠清风从两个孩子身间穿过,最后绕到长风的脸上,一次回旋,一丝缠mian,一次飘散,一丝感叹……
异羽突然觉得老人嘴角有一些微笑。不会是自己看错了吧,揉揉眼睛准备再看,却被穆野一把拉住向剑仙城奔去。
第七章 噩梦
“他们要放火焚屋了!我背你,快走!”男子扒在窗前看了下,随即神色紧张地转向坐在床上的女子,意欲拉她起来。
“我中了毒箭,又连日奔波,早已毒入心脉,命不久矣,你别管我了,快走吧!”女子双目紧闭,面带痛楚。
“没关系,我带你去找鬼医,快跟我走。”男子焦躁不安。
“你带我只会拖累你,两个都跑不掉。”女子依然不愿。
几箭嗖嗖钻进屋中,箭头带火。
男子急忙想踩灭地上的火星,无奈更多利箭呼啸而入,箭头抹了火油,屋内物品,触之即燃。
顷刻间小屋内已是一片火海。墙壁在火焰的焦灼中吱嘎作响,屋顶摇摇欲坠。
“好吧,你不走我也不走。这世间既然容不下我俩在一起,大不了同去忘川滩边逍遥快活,再不转世。”男子大笑一声,将女子抱在胸前。
“不!”女子突然睁开双眼,一把推开男子,取出随身的匕首,割在左手腕处。热血喷洒而出。
男子惊恐万分,想按住女子的左手。
女子却迅速地抽出身去,用那手中热血在地上划出一道符咒。
“极度乾坤!”女子口中念念有词,左手上举,身体顺势转了一圈。
烈烈火光中,一个阵法瞬间开启,阵法围绕在女子周身,从上至下形成蓝色球状。手腕内的鲜血继续飘洒出去,在阵法中顺着一个方向盘旋,撞上球阵外壁便幻化成各种奇异符号,闪耀出蓝色光华。
那女子在周身的蓝光围绕下,看去那么美丽、炫目。
但见那球阵越来越大,将男子也笼罩其中。他只觉得周身无比清凉。原本被烤得焦躁的身体刹那间平静下来。
恍惚中,身边挥之不去的是什么?
是那个女子不变的恬静微笑。
是那一句绵绵的话语:“不要想我,照顾好自己。”
平静得睡去吧……
空气里是什么味道?是木头焦灼的糊味,是腕上血气散发的腥味,似乎还有一丝芬芳……
真想就这么睡过去呀!
十方缓缓地睁开眼睛。
这个梦已经做了无数次了吧。
每次都是这样,梦到睡去就终止了。而醒来后却总是要回忆,回忆起烧得破败不堪的木屋,回忆起吹息无力的手腕和苍白的脸庞,回忆起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每次都那么清晰。就像第一次醒来看到的一样,似乎就发生在眼前。
如果真的是一场梦就好了。
这个几乎要被痛苦掩埋的男人,表情漠然地站在通天峰顶。棱角分明地脸让岁月磨蚀得更加俊朗。长发未束,随风飘洒,划过脸上,似乎就像情人间的抚慰。
十方索性闭上眼感受着。
不知道多少次就这样站在一个地方,漠然地看着日升月落,看腻了再换一处地方。
究竟看到了什么?看懂了什么?还有多少风景可以看呢?
忽然,微闭着的双眼上感受到来自上方的一道光线,强烈而直接。可就是一瞬,随即又隐了。
上空中云雾缭绕,却在头顶正中最为稠密,厚厚的云团背后,飞檐翘角隐隐约约。
难道这世上真有神仙?
十方祭起飞剑,飞身跃上,直冲那云雾过去。
刚升到半空,只听耳边几声厉啸,只觉得眼前光线一暗,再定睛一看,两只黑色翼龙,一左一右,狭在正上方。口中嘶啸,利爪尽伸。翅膀伸开足足有五丈宽。难怪天地光辉俱被挡住。
哼,天下人都阻我,就连你这异兽也想挡我吗?
十方冷哼一声,沉心定气,口中默念般若,但见手中飞剑幻化为九九八十一态,双手抬起,掌心向对,似有真气流动。
猛抬头,怒目直视翼龙,口中喝道:“烈火炽翼!”
只见一只火鸟从两掌中间喷薄而出,挟火的双翼只把前方半空的水汽尽数蒸干。
“破!”一道火光流星般冲天划过,该是方才火鸟尾翼带出。再看半空,哪里还有翼龙的身影,怕是早被火鸟冲出九霄云外去了。
待跳上了云中楼阁,才发现与心中所想何止差之千里。不过是个平台而已。平台周围又有悬桥连着3个小平台,呈三足鼎立式分散于周边。平台上还有几人,眼光自然是向下。
在这里向下看去,四周山峦池水尽收眼底,天地万物是何其渺小。呵呵,也罢,在哪里看风景都是看。十方苦笑两声,站在风中又不动了。
“年轻人,你在这里看什么?”身后一白发长须老者缓缓走过来。
“不知道。”来者没有杀气,十方并不想多理。
“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
“那你准备上哪去?”
“不知道。”
“好好,好一个不知道。”老者并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还恋恋看着俗世做什么?”
十方被老者取笑自然不悦,反问道:“你这前辈好生奇怪,旁边亦有人和我一样观看,你不问,偏偏要问我。”
老者转向右手边,望过去那边小平台上还有一人,神色迷惘。老者手一指,问道:“你说的可是他?我自然是知道他才不问他。他叫商鞅,几十年前大战时分,不知被何事所激,乱了心智。如今失去记忆,思维纷乱,你问他什么,也是答‘不知道’。不过他和你不一样,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十方听罢,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不过心中却给激得思绪万千。
是啊,自己在干什么呢?我最想看的人,最想看的风景纵然在这世上是看不到的了。
十年就是这么一瞬。
五年与你一起逃亡,本想着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总能觅到一畦安身之所。
可惜,天下之大却不容我。
我又用五年时间循着和你一起的轨迹,重新走了一遍。
可惜风景未变,你却无踪。
果然看风景是要看和什么人在一起的啊。
也罢,自己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十方万念俱灰,从平台上起身跳下,直直摔将下去。
恁是被那翼龙叼啄,恁是摔得粉身碎骨,也无所谓了。
“吹息,我来陪你了。”十方闭上双眼,任那身体坠下去,坠下去……
第八章 张猎户
午间的密林越发闷热,早上带出来的水早就喝完了,干粮格外难以下咽。
不知是因为没吃饱饭,还是心情低闷,穆野和异羽垂头丧气地走着。还剩下最后一天时间,可距离龙师傅七七四十九的目标还差一大截。
而两个孩子设陷阱,放网,寻踪,挂套,什么方法也用尽了。
“这太阳怎么这么毒啊。”穆野眯起眼看了下头顶上的烈日,嘴里咒骂了句。可这抬起的头却再也没放下。“快看快看,我们还有一个没捉到!”
“是什么?”异羽疑惑地看过去。
却是几只绝地灵狐兀自在半空中戏耍盘绕着,雪白的狐翼并不需多扑闪。而是借助风力上下翻腾滑翔。
“这个怎么捉呀?我们又不会武功,还没什么武器。”异羽摇摇头。
“你不是可以飞吗?”
“可我那次是一时情急伸出了翅膀,现在叫我飞,我还不知道怎么控制呢。”异羽无奈地低下头。
穆野轻叹了声,满脸的失望。
异羽忽然复抬头,手比划着拉弓姿势,面带喜色地道:“等等,我想起了个人,我们可以去找他。”
经这一提醒,穆野也恍然大悟:“对啊,那个猎户。”
剑仙城外十里,元江旁。异羽回忆着老人的话,可猎户家并不好找。
从剑仙城大路南下到元江,没看见一点房屋的迹象。又顺着元江滩涂北上过来,又是了无人烟。
难不成张猎户骗我?正疑惑中,忽然眼睛一亮,发现剑仙山路和这元江相夹一隅,虽然不宽,却是密林缠绕,古树参天,刚才怎么就没注意看里面呢?
可是绕来绕去却没有小路进去。
没办法,穆野仗着身高力气大,在前开路,带着异羽硬是踩了条路挤进去。
果然有间小屋。但看炊烟袅袅,张猎户估计也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