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过他,将他往里带,声音放轻了些,"乖,先回去。凉凉没事儿,凉凉不会出事儿。"他紧抿嘴唇,任由胡泉折腾,她使了个眼色,大夫便快速走上去为他重新包扎伤口。
他重新躺回床塌,胡泉遣退大夫,坐在他床边,轻柔地抚摸他铺满床沿乌黑柔顺的长发,像一个娘亲对待她心爱的孩子一样,温柔又专注。
他也并不介意,收起方才的着急,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眉眼温柔,就连他眼下的泪痣都生动起来,带着愉悦快乐,他声音低沉带着许些沙哑,"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倒了杯水递给他。
"我刚才梦见她滚下悬崖,她死了……"他并没有接过瓷碗,说这话时,他又恢复了最初惊醒时的惶恐,双手颤抖着抬起,遮住自己的面容。
胡泉沉默。她想起那个姑娘不懂掩饰,爱憎分明都写在脸上,她又忽然记得别离那天她背着华誉对她扮鬼脸,那个单纯天真、却又沾满鲜血的女孩儿……
"真像她。"胡泉笑了。
华誉沉默半晌,淡淡反驳,"不,一点儿也不像。"
……
夏凉凉是在一片阴暗潮湿的柴房醒来,她浑身缠满纱布,一动就疼。身旁有个负责照顾她的小丫鬟见着她醒了,便欢快地去通报。
她趁机打量了一下这个发臭无日的柴房,却发现这个房间除了一扇可以出入的门之外,就再也没有可以离开的出口。她不仅感觉有些疑惑,既然救了她,为什么要让她在这样一个破烂的柴房
休养?
但是很快的,小丫鬟带来的人就解除了她的疑惑,带头推门进屋的是一个虎面壮汉,他身后跟了几位同伙,满脸警惕,似乎在防备夏凉凉,生怕她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一旁的小丫鬟就立刻端上了水,小心翼翼喂她,一杯见底,夏凉凉才开口打破这僵持,"是你们救了我?"
壮汉冷笑,"我们可不是好人。"
她暗嗤一声,这个她老早就看出来了。"那么,你们要我做什么?"
他们似乎在诧异眼前这小姑娘为什么那么淡定,沉默半晌,那位带头的虎面大汉才笑起来,道:"先把你伤养好再来问吧!"语毕便转身欲走。
"京城官府收到平民百姓上报消息,信内道近日京城有一群匪徒为非作歹,j□j拐卖孩童妇女。朝廷派人来搜捕,却得小道消息称那群歹徒已逃离京城,下落不明……"身后是一道幽幽清脆
的女声,带着淡然冰冷。他顿住脚步,回头,却是那个半倚着丫鬟的青衫姑娘闭着眼念叨。"而数日前,满州忽然多了几起孩童失踪案,搜捕无果,最终成为冤案。"
领头的壮汉笑不出来了,他阴沉着脸走回去逼近夏凉凉,"你到底是谁?"
她并不睁眼,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是你们抓来的我,你问我是谁?"
壮汉沉默半晌,转身便离开了那儿。她内力不错,他们走得远了,还隐约地听见一道陌生的男声低低询问,"那姑娘身姿样貌不错,老大,你说咱们兄弟们能不能……"话还未说完便被壮汉
打断,"住嘴!想也别想!保住她的处子之身,能卖个好价钱。"
她缓缓张开眼,嘴角笑意收回,恢复了最初时冰冷的模样。她有时候很讨厌自己的样貌,别人总认为她生了一副好皮囊但只能当个摆设,有胸无脑不成大器。可是在华誉面前,她却偏偏憎恨
自己为何不能漂亮点,再漂亮点,这样她就可以把胡泉比下去了!
身边的丫鬟一直看着夏凉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夏凉凉斜睨她一眼,淡淡道:"有事?"
"姑娘,我为你换药……"她尽量控制自己的语调,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泄露出颤抖。
夏凉凉听着她说话,笑了起来,"谢谢姑娘好意,不必了。"
"可是……"丫鬟皱着眉,目光定定的停留在她伤口,有些犹豫。
"没关系,我还死不了。"夏凉凉道。那个壮汉还算不错,至少救活了她还会为她换药……虽然她知道她的身材外貌足以令他卖得一个好价钱,他才愿意舍本救人。
带着严重的伤,她在这个昏暗无日的柴房呆了近三天。壮汉没有再来过,倒是那个小丫鬟一直不离不弃的陪伴左右,一直无视夏凉凉的冷漠疏离,待她好的如同亲姊姊一般。
因为有内力,保住了身体重要部位,夏凉凉倒也恢复得挺快……当然,这不得不承认是因为有那个小丫鬟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小丫鬟坐在她身旁为她梳顺长发。夏凉凉问,"姑娘,你还不过碧玉年华,怎会在此为一群匪徒服侍左右?"
她沉默半晌,笑起来:"说来也不怕姑娘笑话。当时尚无知,小女心爱的情郎要成亲了,我受不住打击从家中跑了出来,却不料遇见一帮恶棍……沦落至今。"说到最后,语气里浓浓满是思
念之意和掩饰不住的哀伤。
夏凉凉直起身子与她平视,一脸认真:"过几日待我养好身子了,我带你走罢!"
小丫鬟苦笑,"多谢姑娘好意,他们的组织大江南北皆有,逃是没用的。但是若姑娘能离开,那就走远点儿,我希望你好好的。"她说的极是诚恳,夏凉凉不免心下感动。
小丫鬟一抬头,却见平日淡然冰冷的夏凉凉红了眼眶,她不禁有些慌张,"是、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惹姑娘不高兴了?"
夏凉凉摇头,嘴角弯起,露出淡淡的笑意:"没有,是我想起了以前我身边的丫头罢了。"
小丫鬟似乎兴致冲冲,眸里满是羡慕:"能服侍姑娘,她一定很幸福。"
"不,她想杀我。"
"啊?那她现在……"
"她死了。"夏凉凉说完这话之后小丫鬟沉默了许久,似乎想瓦解这尴尬的气氛,她又开口:"那姑娘……说说你喜欢的人吧?"
也不知这丫鬟是不是故意的,说的话都尽戳她心窝伤口,夏凉凉嘴角的笑渐渐苦涩:"没什么好说的,他不爱我。"对,他不爱她,所以还有什么可说?
自从那日她从山上滚落下来被绑架至此的这几日,她都控制着自己,让自己尽量不要想她,她一个劲儿催眠自己,不爱他不爱他不爱他……可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不爱?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说忘记就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
☆、二六章
言幼辰来的那一天,天气一扫几日前的阴暗昏沉,晴空万里一碧如洗,她梳洗打扮了一番被丫鬟扶着走出了柴房。门外已经等候多时的壮汉们一脸不耐烦,但是目光扫过刚从屋内出来的人儿脸上时,皆都愣住,一个个眉眼呆滞,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仿佛被她迷惑了一般。
她乌黑的长发被简单粗糙的簪子盘起,露出优雅美丽的脖颈,一张端正干净的脸上不施胭脂,却白里透红,一双透彻黑亮的眸里泛着淡淡水光,楚楚可怜。她着一袭胭脂红的薄纱长裙,裙摆随着小碎步而前后摇摆。温暖的阳光打在她身上泛着淡淡的光芒,一瞬让人以为她是误入凡间的仙女。阳光的折射勾勒出了她姣好纤细的身材,看的在场男人频繁吞口水,蠢蠢欲动。
还未等那些男人说话,领头的壮汉就将夏凉凉推上车了,他凶神恶煞的转头,对跟着夏凉凉的小丫鬟道:"你给我看着点!别玩什么花招!"
马车一路颠簸,她惨白着脸呕了一路,加上大病初愈,只好在途中停下歇息。丫鬟安顿好了夏凉凉,轻轻为她顺了一下背部,道:"我去给你接点儿水,你在这歇息一下。"
夏凉凉已经没有力气搭理她,只让她快去快回。
她点头,得到允许之后,她才端着水壶绕过繁杂的小树林,来到小溪边接水。平常很快就能回去的,可是这次遇上了一点儿意外,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草木声,她收好水壶警惕的望过去,厉声道:"谁在那里!?"话音刚落,不多时那儿便走出了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男人,看他苍白的脸与柔弱的模样,倒像一个书生。
他声音醇醇的很动听,"姑娘莫怕,在下姓言,方才与友人走散,不幸在这儿迷路了。"听他语气,像是对于惊扰了她很是愧疚,加上他俊逸干净的容貌,让刚过及笄不久的她很快羞涩了起来。
小丫鬟收起惊恐的神色,挂起笑容:"来,我带你出去吧!"
站在不远处的书生轻轻咳嗽两声,笑起来,脸上挂着感激,"那就有劳姑娘了。"
小丫鬟红了脸,点了头过后就带着他,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那片树林。壮汉们不知到了哪儿去,马车边上靠着站了一个青衫女子。马车的阴影遮住了她的容颜,一时间让人看不清她。
小丫鬟很高兴的跑了过去,正欲对她说起方才的事情,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道击中颈部,迅速昏厥了过去。夏凉凉微微侧头,扫了地上的人儿一眼,抿唇:"下手有点重了。"
"对不起。"言幼辰摘下背上的竹篮,走近她。
夏凉凉从丫鬟怀着拿过水壶,咕噜噜喝了几口才缓缓道,"嗯……这次来得有点晚。"话音未落,言幼辰就伸手将她搂入怀里,也不顾她是否挣扎。将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带着眷恋的呼吸
着她身上属于她的味道。
可惜好景不长,壮汉们很快就回来。带头那个壮汉的视线从她和言幼辰身上移到昏厥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丫鬟身上,怒了,二话不说抢过身旁男人手里的长剑就杀了过来。
言幼辰一手搂着夏凉凉一手握着剑与他对打起来,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地形与动静,想着对自己有利的脱身方法,却总被壮汉神出鬼没的剑术弄的集中不了精神。不得不说他武功实在高超,软硬兼施将言幼辰打得频频后退,难以招架。
届时,她才终于明白,壮汉将她独身放在这里不是怕她离开,因为他有足够本事将她抓回来,而是他知道她不简单,所以想借用此次机会将她背后的人引出来而已!
她暗骂一声,运输真气保住了肺腑之后,也加入了战争。强强联手自然是让壮汉吃了亏,可是他也不是愚昧的人,一个口令出来,那群野蛮男人就如同潮涌一般直直逼近。
她原本就虚弱,经过这么一打导致体力耗损,从而成为了言幼辰的累赘。言幼辰松开夏凉凉,紧握手里的剑挡住了那些壮汉的前进,转头问她,"你先走!我断后!"
"臭娘们想走?也不问问我们同不同意!"壮汉眸里酝酿着愤怒,一双眼里全是阴霾,似乎是对于言幼辰这样的举动很是愤怒。
夏凉凉直起身站到言幼辰身边,冷冷直视他们,冷笑道,"我若是想走,会等到今日?"这几日她都是这幅神情,是因为她病殃殃的躺在地上他们觉得没什么,而如今她站在他们面前平视他们了,他们反倒有些害怕了
"既然我了解你们的身份,那么我一定有方法将你们交给衙门!"她从兜里抽出一包粉末打开,那些壮汉见状连忙退避三舍,生怕沾染上了什么毒。
她抓起一把狠狠撒向他们,伸手拉过言幼辰趁他们不备迅速逃离。那粉末其实是方才地上抓的泥土,就怕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以拿来吓唬人,谁知还真的用上了!
"等等!那丫鬟……"穿过了小树林,她忽然顿住脚步转头看着言幼辰。
"人各有命。"他只给了她四个字,说完便拉着她继续跑。
壮汉的追兵很快就追上来,她体力不支,很快就缓下了脚步。言幼辰将她扶到一旁靠着树,转身马上就从剑鞘里拿出剑挡住他们的去路,死死护着她不让她被那些人触碰分毫。
言幼辰刚才与那领头打了一架就已经消耗了许多气力,加上跑了一段路,此刻围着他的是一群壮汉,胜负很快就分晓。他被死死压倒在地,领头手里握着把匕首,把玩了一会儿,便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左肩!
夏凉凉尖叫出声,拍地而起,一段细长的丝绸从衣袖飞出,打退那些壮汉。再从裙里藏好的短剑拔出,一个一个的对付,直至那些人都捂着伤口痛不欲生的倒下了,她才收回丝绸与剑,来到他身边。
她上前扶起言幼辰,眸里满是泪水,死死的按着他伤口想止住血。"幼辰……你、你何必呢?你那么恨华誉,你将我交给那群人,就会让他痛不欲生,你何必要来救我呢?"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结结巴巴的说得很辛苦。
自幼起她哭得次数便屈指可数,但是为了言幼辰哭,还真是第一次。他伸长了手擦去她的眼泪,笑出了声,莫约是牵扯到了伤口,他又倒吸一口气,面目扭曲起来。
"我……我那天跟你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