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这里已有一个多月了,除了第一日因遭遇伏击的事,云旸过来慰问了一下之外就是在学规礼,不过说是习礼,也只是几个女嬷教了一个月她差不多都会的东西罢了。最要命的事是不允她出门,她虽早料到可是实在太无聊了,这样的日子她还得过多久,再下去她就要发霉了!
远远地听见外面有动静,叶琉涟好奇地张望,由于身处庭阁二楼四下空略倒是一眼就能瞧清楚,只见云旸遣散了下人正独自朝自己所在的方位走来。
终于想起她了啊,叶琉涟回过神,在府门口发生的伏击他可是查清楚了?自己要不要问,但若是问了他不知是皇帝旨意又当如何,哎哟,好烦。
云旸老远就瞧见她探头看过来,遂也没打算走正门直接飞身至二楼上,正瞧见叶琉涟抓耳挠腮好不忧愁便轻声落了下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
叶琉涟一下定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转头,整了整自己挠乱的衣裳起身行礼:“三皇子。”
云旸抬手示意她起来:“可是在此处无聊?”
“还好。”叶琉涟规规矩矩地回答,“不过您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
“抄近路。”
“……”好吧,这里是他家,自然是随他。
云旸见她没说话便随意取过桌上的杯子倒了水一口喝下,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好似真的渴的不得了一杯不够又倒了一杯。
叶琉涟欲出口的话霎时憋了回去。
“怎么?”云旸又一口饮尽才看到叶琉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个杯子……”叶琉涟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头道,“我方才用过了。”
云旸持杯的手一顿,一阵的不自然,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道:“伏击之事我已禀报父王查清了。”
“哦?”叶琉涟听到这,瞬间忘了方才的不自然,难道……
“那些蒙面人把你车上的行李财物都劫走了,绿裳和你所说的那两个被击杀的蒙面人也没有踪迹,最后判为土匪抢劫,朝廷已将附近土匪一一绞杀,你可放心了。”
果然,叶琉涟微微侧头避开他的视线,收缓眼中的情绪:“那真是怪我的运气不好了。”可怜了那些无辜的土匪平白给人背了黑锅遭了祸事。
“这事责任在我,若不是我大意未遣人护送,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他说的都是廷尉最后的审判,不是他查出来的结果,本是想借机试探,没想到父皇真的动手了,如此一来他和叶府的婚事便只是名义上的了。
“礼数女嬷已教授完毕,不知我何时可归家?”
云旸醒过神来道:“我今日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几日前我已得人禀报,只是最近诸事缠身未得空闲,所以拖至今日才来,你且准备一下我送你回去。”
“啊?”叶琉涟一愣,“怎好劳烦您亲送,只消派个车夫侍卫就行了。”
“几日前余匪未清四下治安未稳,现在我亦得了空闲还是自己来比较放心。”云旸笑笑又道,“何况我答应了御史要护你平安,自然是该把你完完整整地送回叶府才是。”
“那就有劳皇子了。”叶琉涟见他已决定,不好再推辞便应下了,“待我回屋收拾一下。”
“嗯。”云旸点头,“你只需带上你的随身之物便可,其他的我已吩咐下人收拾好后送回叶府。”
因为那些蒙面人劫了马车,叶琉涟也便没了什么行李,只是那雪淬剑是师父所赠,因在习礼不允带在身上便放在了房内,想想自己虽没有什么好整理的但雪淬还是亲自拿上比较放心。
“那就麻烦您稍等片刻了。”说完叶琉涟便礼身离开了。
云旸见她走远,从袖中掏出一截纸片,上面罗列了几条云暮阳给他的建议,是关于如何讨得女子欢心的,他那日在纸上写了,随手就撕了下来,还未派上用场呢。
如此,他可还要用?云旸有些犹豫。
他本就不善讨女子欢心,况且父皇如此态度婚事必然有变,她便已无利用价值,不过无论如何叶御史多年来都帮衬他甚多,于情于理合该好好待她才是,还有苏子衾……云旸再次扫了一眼纸条,心下主意已定。
“皇子。”
“收拾妥了?”云旸候在门口,见到叶琉涟只拿了佩剑出来也未有多言,只是把自己手中的缰绳往前一递。
“这……”叶琉涟不知是何意,莫非让她骑马回去?若是她自己倒还好,可现下是跟皇子一起,怎可如此随意,不是逾了规矩么!
云旸自知她心中顾虑:“我带你往一去处,只是马车行路颇有不便,听御史说你骑术尚佳,此行只你我两人不必多有顾虑。”说罢将手中缰绳抬了一抬示意她接下。
叶琉涟索性也大方接了,如此正合她心意,骑马便不必担心因二人独处会生尴尬了。
由于前一日降有大雨,一路甚是泥泞难行,二人索性就骑着马慢悠悠前去。一路马蹄哒哒伴着清新的郊外空气,叶琉涟多日未出户的阴霾竟是一扫而空了,云旸似乎心情也是不错,偶尔和她闲聊两句,气氛盎然。
“到了。”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云旸勒马回身,“久闻此处泉水甘甜如蜜,可愿与我一同攀尝?”
“废话,来都来了还问……”叶琉涟一路观赏心情自然,方才听得他一问没过脑子就回应了,现在是肠子里子都悔青了。
云旸一愣,他没听错吧?
叶琉涟急忙打哈哈:“我是说,自然是愿意的。”
云旸心情不错,突然起了捉弄她的心思板起脸道:“你当我是耳聋了吗?”
叶琉涟一听以为他真怒了急忙下马要请罪,正当她看着一地的泥泞闭上眼睛准备舍裙跪地时突然听到一阵笑声。
云旸俯于马上笑开:“我跟你开玩笑的,莫当真,我未有怪你之意,此处山青水林会心生松懈也是自然。”
“……”叶琉涟默,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三皇子吧,居然会开玩笑!
“这样,我们比试一场如何,看到那边的石岩了吗?”云旸兴意上来,未间歇地指着前方道,“我们比比谁先到,输的人去寻器皿取山泉!”说罢一扬缰绳绝尘跑出数米远。
叶琉涟张着嘴愣神看着他跑远,这是在明目张胆地耍人吗?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叶琉涟不及多想赶忙上马挥鞭,然而晚了那么多怎可能追的上。
“愿赌服输哦!”云旸看着她渐近的身影喊道。
“噗。”叶琉涟一血喷出去老远,他是怎么做到如此理直气壮的?
二人都未发现各自俱已放松下来,一直持亘在二人中那股不自然与尴尬早已散于无形。
再往上去地势渐高骑马已不便通行,二人把马拴在山下拾级而上。台阶不多俱以粗石随意铺成无形无固,过了个转角便铺到了头,仅剩前方行人以脚步拓开的小路。二人兴致高昂,也不顾脚下泥泞顺了上去,只是此行比想象中还要坎坷一些。
“来,我拉你上来。”叶琉涟一手揽住一棵树对站在下面的云旸伸出手道。
云旸十分别扭地左看右看就是不伸手。
“你磨蹭什么啊,不等你了。”叶琉涟爬的酣畅,加之云旸说她不必拘谨,不知不觉就原形毕露了,拍拍手真的又往上爬去了。
云旸见她走远心中暗骂,五弟这是给他指了个什么去处啊,开始路不成路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没了路,山路崎岖只能扶扯着周围的枝枝叶叶,此下眼前竟还出现一道高坎,繁木森茂不得施以轻功,大抵只能学着叶琉涟那般揽树爬上去了。他低头看看自己干净的衣袍对比了叶琉涟一身的泥泞,皇室的教育总是让他放不下心里那道梗,无法如她一般全然不顾形象。
叶琉涟见他没有跟上来回退几步道:“要不,我们回去?”
那怎可,已行路一半怎能半途而废,岂不是显得他十分没面子!云旸一想咬咬牙道:“你且背过身去,我自会上来。”
叶琉涟见他一脸的视死如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上战场了呢,遂好笑地按他所说:“好吧好吧,我背过身了,行了吧!”
云旸见她确实背过身还自作聪明地抬胳膊蒙住了眼睛无力地抬了抬眼皮,罢了,看在风景的份上还是原谅她愚蠢的多此一举吧。
“好了嘛?”叶琉涟半晌没听到动静开口问道。
虽然云旸翻的已是十分谨慎小心,但衣服还是粘上了泥渍,于是站在她身后小心地择掉,可惜还是留下了道泥印,心中十分后悔今日穿了浅色衣裳出门:“未好,你再等等。”
“哦。”叶琉涟胳膊抬的已是酸涩但只得等下去。
云旸最终放弃了那块印子,闲适地站着欣赏她的站姿。
“还没好吗?”没过多会叶琉涟忍不住又问。
“未好呢。”
然而叶琉涟已经忍不住了,胳膊酸的完全不像自己的了,索性放了下来回身嚷道:“你个堂堂男子汉怎的如此……”
“嗯,如此?”
叶琉涟见他闲适的站姿,想想许久未听得的动静便知他又戏弄了自己:“你乃堂堂东政皇子,竟如此戏耍一女子,不嫌羞吗?!”
“我何时戏耍你了,我明明说好了的。”
“什么时候?”
云旸笑道:“就刚刚,我说‘喂,好了’。”
“我明明听到你说‘未好呢’!”叶琉涟叉腰怒目圆睁。
“对啊,就是‘喂好了’。”云旸笑对,看她将两句嘀咕来嘀咕去终是败下阵来又道,“我只是让你背过身,又没让你抬胳膊蒙眼,自己找罪受还要怪我?”
噗!可惜这里没有盐汽水,好想喷他怎么办?!?
☆、青空云雾蔽白霜 (3)
? “你看,有水流了。”叶琉涟打算不理他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就看到地上潺潺的溪流,透过岩石缝向下方渗开。好在地上有许多凸出的石头,应是经水流长久冲刷而露出,倒也不担心踩的一脚泥泞。
只是顽石形状无律湿滑,需得小心踩行,二人便专心脚下无甚言谈。
“云旸,往这边走!”叶琉涟见他往另条路上拐喊住他。
云旸疑惑:“明明这条路更开阔,为何要走那条曲折小路?”
叶琉涟笑:“你不是要喝泉水么,往那边去是赏景之路喝不到泉水的。”
“听你所言,似是对此处颇为熟悉。”
叶琉涟点头,脚下迈步未缓:“我以前常与师父来这里采草药。”
如此云旸倒是没料到,可惜五弟提的主意了,人不仅来过竟还是常来!
“记得我初见你时与你交手,那功夫也是跟你师父学的?”
叶琉涟:“是呀,师父说他没学到他师父技艺的十分之三,我亦然。”
云旸拨开路旁树叶:“你那师父必非墨守成规之人,你武功的套路并非循了规矩来,可概看,还是在套路的条条框框里,只是那招式总是用着让人感觉不得心力。”
那是自然,他看到自己施展武功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之时,那会儿她还不会《逆水剑法》,不得心力是自然。
想着叶琉涟突见旁边一从野果,紫红中透着鲜亮,大小只比葡萄籽略大些,眼中一亮将其摘下:“你尝尝?”
“这是何物?”云旸竟是未疑心接下就尝,待物入口时心里一惊,自己此举完全顺从了心意,竟一点防备都没有!但小小野果已在口中破开,有微甜的汁液漫出,不似葡萄般自成一股清甜,还微微带了泥土香,别有风味。
“紫豆果,晒干后泡水喝可清热去火,味道如何,好吃吧?”
“嗯,可惜太小了。”云旸将择完果子的枝茎弃下,尚觉意犹未尽。
叶琉涟将被丢弃的茎捡起重新插入土里:“别看它个儿小,生命力倒是顽强的很,插枝便生根,年年复如夕。”
“那移栽城中岂不是很方便?”
叶琉涟将茎周围的土压实拍干净手:“才不是呢,这植物可挑剔的很,非泉水之地不能生长,移至城中必不能活,你想吃的话前面有很多。”
缎带宽的溪水未止,二人的脚步未停,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却完全不觉得,路愈渐陡峭,二人走的更加小心。
“到啦,锵锵。”叶琉涟一蹦出去双手摇摇做降花状。
随着一股猛烈的清新之气扑面而来,云旸只见眼前地势徒然开阔,有水流自高处沿顽石汩汩流下,石面早已被磨得圆光滑,与流水一起在日光映照下灼灼发光,好不耀眼,数不清的紫红果子满地遍布,随手即可撷来作食。
叶琉涟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方叶子折成了纸盒状,在云旸观景感叹之余汪了一叶清泉递过来,俏道:“虽说你赢得不甚光彩,不过我还是不与你计较了。”
云旸笑,接过喝了一口。
泉水入口甘滑清凉,仿佛登山时所有的疲惫都被洗濯待尽,不似糖水甜腻却又仿佛比其还甜上几分,不是那种停留在舌尖上的甜而是充斥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