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走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更年轻的男子,穿着粗布长衫,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妇人,那妇人臂弯挎着一个大篮子,里面飘出来饭菜的香味。
小妇人尽管低着头,还是如此黑暗的牢房中,却也能看得出来面容姣好,肌肤白皙,样子有点紧张,紧紧跟着前面那个人。
牢卒们眼睛都瞪大了!于他们来说,这妇人就是百年不见的大美人啊,真真是不输给一个月前叫郝老三破相受伤的那个美人。
几个人顿时蠢蠢欲动,但是因为牢头的警告,他们还有点犹豫。
那年轻人过来了,拱手作揖的道:“小人叫王小二,哥哥昨天被判了监,说是今天送到这边来的,请问几位爷,刚刚是不是送进来了一位。”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碎银子,给一位牢卒塞了过去。
那狱卒将碎银子掂了掂,冷笑:“你数数我们这里几个人?”
那年轻人忙又拿出来了几块,那几个人分着,陪着笑脸道:“我哥哥在这里就劳烦几位爷的照顾了,几位爷的好意,我们也不会忘了的。”
几个人全都拿了碎银子,其中一个这才道:“跟我来吧。”说着带着两人往里走。
余下三四个就凑到一堆儿:“那小娘们真漂亮。今年咱们这里是烧了高香了还是怎么着?总来这么漂亮的娘儿们……”
“牢头刚说的话……”一个欲言又止。
另一个盯着牢房里面,仿佛还能看见那女子走进去的杨柳腰肢,喃喃的道:“横竖,叫我能舒坦一回,就是脸上被划到口子也乐意啊……”
一个声音大点的就道:“瞧你们一个个的出息!怎么,郝老三那个怂货被一个娘们花了脸,你们就全都怂了?你们不敢我来!”说着就往里走。
另一个忙跟上,道:“你不怕牢头知道了?”
“怕个蛋!他没干过?这里天高皇帝远,谁管得着?他不是牢头的时候,干过的坏事更多!”
这家伙居然知道这是‘坏事’。
只要有一个出头的,马上所有人都跟着进去了,门口站着的那个都着急了,不停的伸头往里看。
几个牢卒追到了里面,见那个年轻人和妇人站在关押那个年轻人的牢房前面,之前领他们过来的那个牢卒,一看见几个牢卒都进来了,顿时明白了。
那个比较横的过来冷不防的就将那个妇人的脖领子从后面揪住了,发出了一阵怪笑的叫道:“爷几个正好闲的难受,送上门来的美人,不享用白不享用!”
那妇人顿时尖叫了起来,牢里牢外的兄弟俩大叫了起来,其余几个牢卒怪笑不已,一个已经迫不及待的去将旁边一个空牢房门推开了:“快,这边!”
那比较横的另一只手搂住妇人的腰,想要很轻松的将那妇人夹着弄到隔壁的监牢里面去。
监牢里面乱叫着,惨呼嚎叫斥骂痛哭各种声音都有,门口站的狱卒已经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猴急猴急的,伸着脖子往里叫:“给我留一会儿……哎哎,谁出来帮我看着门?”
喊了半天当然没人理他,一着急他决定进去,从里面拴上门。转身跑进了牢房中,用力的关门,一关却没关上,好像是哪里卡住了。
于是打开一点用力再一关,居然还是没关上。原本着急的就是关门都扭着头看里面的牢卒终于觉着奇怪了,‘咦’了一声回头:“这门是怎么……”
才说了几个字,就给吓得一激灵!
门口站着几个黑衣人,就像是突然从地底冒出开的一样,前面一个很年轻,但那一双眼睛冰冷冷的,被他盯着,就像是一柄利刃刺过来。
“你,你们……什么人!”狱卒壮着胆子叫。
他的注意力当然已经全都在门口这几个人身上了,所以也没听见,牢房里面的声音都变了,原本尖呼惨叫的女人声音不见了,这会儿惨叫的却变成了男人的声音。
如果他能认真听一听,应该会觉着耳熟的。
高源冷冷的推开了牢门,用脚挡着牢门的禁卫跟着进来了,寂静无声却又行动快速,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进来了十几个,两边把手躬身站立。
其中一个已经将那个狱卒给一脚踢倒。
那狱卒懵的都怀疑眼前的情形是不是做梦,挣扎着爬起来,还想要问一句,你们到底什,什么人?就看见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可那气势真比得上皇帝驾临,高高在上的根本看不清楚脸,仰望着仿佛在天空中一般。
下一个眨眼,狱卒的后脑就被人狠拍了一下,直接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背上被人踩住了。
高源前面带路,楚恪宁走进了牢房中,就看见甜豆正从一个牢房里的地上爬起来,尽管有和她一起进来的侍卫护着,还是吓得脸孔雪白,浑身止不住的哆嗦着。
身后跟着来的香豆和毛豆忙过去搀扶她。
余下的几个狱卒已经被禁卫打倒了,几个禁卫盯着他们。甜豆被搀扶着过来福身:“娘娘……”
“没事吧?”楚恪宁道:“碰着你了了?”看她吓成了这样,总不会吃亏了吧?
“没,没有,禁卫马上就把他们打……打,打趴下了,”甜豆说话的声音还在乱抖:“奴婢没事……没事,就是吓坏了,这里面……太吓人了。”
“没事就好。”楚恪宁道,眼睛扫了牢房中一眼,牢房很黑,只有拐角的地方才挂着油灯,阴森恐怖。但是这里并不真的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这里是京郊,就在天子脚下!天子脚下的地方,居然有这样黑暗的地方,如此祸害妇人,竟然无人管,无人问!
楚恪宁真是给气坏了,她便转身出来了。
甜豆被搀扶着,两腿发软的出来。
外面站了数十个官员,大大小小的,最高官衔的自然是刑部尚书,后面左右刑部侍郎,后面是刑部所有的大小官员,看见皇后娘娘出来,‘噗通噗通’全都跪了下去。
“娘娘恕罪。”刑部尚书估计吓坏了,紧张过了头的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楚恪宁气的冷笑:“恕罪?付大人真是管的好衙门啊!无罪的妇人进了你们刑部大牢,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你们刑部这些官员难道是吃……”
楚恪宁真想骂脏话!
这种事听别人说是一种情况,但若是亲眼看着,亲耳听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皇后娘娘都给气的哆嗦,甩手就走了。高源带着禁卫们冷冷的看了地上跪着的官员一眼,跟上去也走了。
官员们狼狈不堪的爬了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全都是面色如土,刑部侍郎陆慕轻声道:“赶紧赶上吧?”尚书忙忙的点头,带着大家跟了上去。
第218章
第二天上朝。
皇后娘娘背着手在御座台子上走来走去,从走路的速度能看得出来,她气的够呛。
朝堂中间跪着十几个官员,不用说,全都是刑部的,刑部尚书以头扣地。
“说!你们全都说说,这种事情知道还是不知道?一京两直隶十三个省,一共多少的衙门,哪些衙门有监牢的,是不是全都有这样的事情?你们从上到下,一个都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恪宁站到了台子前面,看着满殿的朝臣们,转眼看向了大理寺卿,厉声道:“大理寺的牢房里,有没有这样的事情?!”
一声质问,大理寺卿廖景瑞‘噗通’一下跪了下去,膝行爬到了中间,同样是以头抢地,不敢说话。跟在后面的赵永进和另一位少卿,也是忙跪爬出来,磕头不敢言语。
“我大豫朝的疆土上生活的都是我们的黎明百姓,皇上的子民!你们为官的是为了什么?寒窗苦读,科举考试中披荆斩棘,终于坐到了令人尊重的职位上,请问你们坐这个职位到底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还是光宗耀祖?还是兢兢业业的为天下百姓做事,让我华夏疆土百姓人人安居乐业,和平安宁的过日子?或者,是为了祸害皇上的子民的?!”
最后一声质问,满朝文武全都跪下了。
皇后娘娘气的乱哆嗦:“如此不法之事,从京城到地方,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年了,被害了多少的妇人!你们一个个的扪心自问,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你们谁受得了?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这么严重的问题,居然无人管无人问?!”
满殿无人敢说话,所有人都是头碰地,不敢抬头。
“天子脚下的刑部大牢,明目张胆的犯法,还是如此恶劣如此可恨的事情!本宫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真的不敢相信,犯法的人居然自称那个地方是天高皇帝远。可见,你们这些人平常是如何的高高在上,除了皇宫和官衙,恐怕是哪里都不去,不走动不查问,以至于你们管辖之下的京郊小吏,都会认为他们是天高皇帝远。”
刑部的人今天是被当成了典型了,整个部门全都苦不堪言,跪着不敢说话。
楚恪宁继续在上面走着,底下有些人偷着抬头看,有点担心,皇后娘娘怀着身孕呢,不要被气出什么好歹来,皇上回来了可如何的交代?
楚恪宁走的慢了些,缓了这口气,道:“本宫也知道,你们每个衙门管的都是全国的事务,公事繁忙,如刑部这样,外面的牢房小吏做的事情,未必传的到尚书侍郎的耳朵里去……”
这话一说出来,刑部尚书简直感动的快要哭了,真的想大喊一声,娘娘圣明!
楚恪宁说到这里脸色严肃了很多的道:“但是,如此恶劣的事情不能再这样听之任之了,必须遏制住。要查,从京城所有的牢房开始,然后到地方,两直隶一十三省一个个的查。”
“即便是多花一些时间,但这也是必须做的事情,我大豫朝治下,真的要做到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是只有富人、贵人安居乐业,百姓们却水深火热,而且哭诉无门。刑部侍郎陆慕、大理寺少卿赵永进、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牧,你们三个人为钦差大臣,专门管这件事,给本宫查清楚,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黑牢房,到底有多少的无耻犯法之徒,却披着官府的官袍,为虎作伥!”
陆慕、赵永进和李牧重重磕头:“臣领旨。”
楚恪宁过去坐在了御座上,稍微的缓缓,气死她了。她伸手摸着肚子,感觉肚子都一跳一跳的。
成渝早担心的不行了,这会儿看见了忙出来,小声的道:“娘娘息怒,还是要保重身体。”
楚恪宁想了一会儿,继续道:“第一,你们三个选派人手,从你们各自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选两名,其余可从侍卫营、禁卫营和五城兵马司等调派,每处不得超过十人,选中的人需要经过他们各自统领指挥使的同意,不同意的不准强征,重新选择。被选的部门也要配合,只要能调派的人手被选中了,就要给他们。三人分片区,将全国各处的衙门牢房都要走一遍,”
楚恪宁说着道:“第二,在检查司狱的时候,尤其要检查一种情况,就是即便有犯罪行为的妇人,也不能任由当地官府狱吏随意处置。犯了什么罪按照大豫律规定处置,不准动用私刑,更不准借机对犯妇做出侮辱的事情!若依仗官身就能随意欺压百姓,那还要大豫律做什么?”
三人道:“是。”
“第三,重点检查司狱,如果在检查的过程中还发现了其他的问题,一一详细报上来。不论什么都可以报,发现了不法之事,朝廷在当地的举措有不合适的地方,或者非常合适的地方,当地有什么可以致富的策略,甚至于发现了人才等等,全都可以报上来。本宫会一一查看。”
三人答应:“是。”
楚恪宁看着所有的朝臣们道:“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男人,一种女人。各位的家中都有妇孺女眷,万望在处理各种事务的时候,牵扯女人的,都能秉持一种公平的心,而不是先用贬低的目光看待。”
朝臣们全都磕头:“是。”
楚恪宁呼了一口气出来,正要挥手叫散朝。
高源忙出来道:“娘娘,昨日禁卫营抓的那几个狱卒如何处置?”
楚恪宁一听顿时来气,想了想怎么处置,然后看着下面问道:“如何处置,谁有建议?”
一个不知道什么部门的官员道:“臣建议,将这些狱卒的家眷拖出去,去衣游街示众!既然这些**害别人家的妇人,就该让他们也尝尝这样的滋味!”
半天,没人说话。
有些人觉着不大对劲,这个主意不对劲啊……
有人偷偷的抬眼看,就发现皇后娘娘坐在御座上,冷笑个不停。
“呵呵,呵呵。”大约是更多的人感觉出来不对了,整个大殿几乎听不到一点其他的声音,只有皇后娘娘气的变了调的冷笑的声音。
“这位出的好主意啊,真是好啊,本宫简直都想要给你鼓鼓掌了。男人做错了事,受罚的却是女人,还美其名曰也尝尝这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