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拜别,庄重肃穆,免不了殷殷祝福谆谆教导。
青阳门门主膝下仅此一女,送亲的人选只好定为吕可妍的表哥,对此所有人都表示理解。
一直沉默伫立的年轻人缓缓步出,他也换了身红衣,容貌并不出色,却天生的好气质好风姿,往人前一站便有种鹤立鸡群感,身姿秀颀,个子高而挺秀,一双眼睛清水流月般漂亮,对上那双眼睛的人都觉得心头一凉,如冰水流过心间。
他神态自若地上前,扶着新娘上花轿。反倒是新娘,姿态看起来有些僵硬,众人只当新娘子紧张过度,也不在意。
花轿白马,一路吹吹打打,高调地迎进了苍灵宗的大门。
兰倾旖站在正堂一角,冷眼凝望着那个徐徐走进的红衣女子,老实说,吕可妍穿上这套大红嫁衣,比起她平日所穿的银白衣裳要美多了,也看起来平易近人有人情味多了。果然女人在做新娘子的时候是最美的。
她的目光落在送亲的年轻人身上,神色有瞬间恍惚。
那人……
他出现时的姿态……
笔直,优雅,从容,他红衣的身影携着门外阳光忽然出现时,她竟恍惚觉得似曾相识,并将这个身影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
但这感觉只有一瞬。
随即对方那轻柔小心的姿态让她回神。
想多了吧?下一瞬她讥诮地笑了笑,嘲讽自己竟然有这么荒谬的联想,把他当成了许朝玄,这人和他哪有相似之处?再说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给吕可妍送亲?
跨过钱粮盆,射了轿帘。新娘子抱着宝瓶下了轿子。
正堂里早铺满了红毯,年轻人扶着新娘走到前方,元铭久已站在那里静静等待。他换了身红衣更显爽朗大方,英气十足,往昔俊朗的容貌也显得更加出色。
吕可妍步履轻盈,上座宗主夫妇笑容满面。
一对新人拜了天地,新娘子由侍女扶着送入洞房。
满堂宾客立即活跃起来,恭贺声起哄声笑声响成一片。
此时新房里除了一对新人,就只有负责主持仪式的全福人和傧相,多半都是不会武功的妇人,按规矩那些细小仪式完成后,新郎要出来招待宾客,新娘只需在新房等着就好。
兰倾旖看着新人消失的方向,心想若要对付元铭久,这可是最好的时机。
身边韦淮越忽然碰了碰她的手,用气音悄悄道:“这可是个绝好的偷袭时机。”
“你也这么认为?”兰倾旖凛然。
韦淮越微微一笑,“等着看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兰倾旖目不转睛瞅着他,神色十分怪异。“韦淮越,你知不知道,你这种笑容很可怕?我觉得全身凉沁沁的。”
“是吗?”韦淮越淡定道:“我还真不知道。”
兰倾旖撇了撇嘴,不想理他。
“啊——杀人啦——”后院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声音尖厉刺耳,充满了恐惧,一线钢针般穿上去,冲破了沉滞的黑夜,如一把带血的刀,将阴沉的天色割得支离破碎。
满堂的人脸色都变了变。
苍灵宗宗主一把扔下酒杯站起身,连连吩咐下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宗主,大事不好了——”门外忽然传来焦急凄厉的喊声。一名青衣弟子飞奔进来,满身是血,头发散乱,呼吸急促,满头大汗。顾不得行礼,他的报告已冲口而出。
“云光堡和青阳门联手袭击我派,已经拿下了十八处堂口,兄弟们死伤惨重,火速求援!”
“什么?”
满堂人悚然而惊。
兰倾旖听见自己从牙缝里“咝”的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她还真没想到,常行歌竟然会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
绝对的稳准狠凶悍辣俱全。
可话又说回来,他是如何说动吕可妍的?青阳门会和苍灵宗站在统一战线,八成以上的原因是吕可妍对元铭久的痴恋。他如何能让这女子改主意?总不会是美男计吧?
喜庆热闹的大堂里,气氛瞬间大变。宗主气急败坏,火速下令派人去探查情况进行援助。
现场乱成了一锅煮沸的粥。
宾客们眼见情况不对劲,纷纷夺门而逃,逃不了的也尽量往不起眼的角落里缩,生怕殃及池鱼。
一声令下,门外的护卫子弟纷纷涌了进来,要将送亲的青阳门子弟拿下。
“宗主,不好了!少主被少夫……吕可妍打伤了,吕可妍被围在后院,少主陷入昏迷……”后院跌跌撞撞奔来一名丫鬟,脸色苍白慌乱大叫。
兰倾旖脸色微变,心里有些不放心,也不知道元铭久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可现在这状况,自己实在不方便出手,搞不好就是把自己的命交代在这的结局。
她犹豫了一下,撞了撞韦淮越的手肘,压低了嗓音,“你去看看元铭久的情况如何,小心点,注意安全。”
韦淮越挑眉,想说什么又作罢。“好。”
大堂里已打了起来。青阳门早有准备,来的人虽不多,却都是门中好手,即使打不过,逃跑也不是问题。
兰倾旖笑意微微地看着,目光变换不定如烟水迷离。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眼底的惊讶和微微怒气。
那个人竟然不见了!那个容貌普通气质却上佳甚至曾让她一瞬错认成许朝玄的年轻人竟然不见了!好吧!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她居然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不见怎么不见的!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打击她的事吗?她两只眼睛目光灼灼一直紧盯着大堂,却连这么个大活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
兰倾旖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都是绿的!
风声微响,竟是冲着自己这边来的。
兰倾旖抬头,神色难掩愕然。
她很快明白了原因,自己身边的常佳敏暴露了。
暗骂了声老狐狸,她想也不想,抬手一掌迎了上去。
掌风接实,发出一声闷响,苍灵宗宗主向后退了半步才站稳。
反观兰倾旖,半步不退,身姿笔直稳若泰山,一双清凌凌的秋水明眸,泛起凛凛寒光。
宗主神色难掩惊愕。什么时候江湖上出了这么个年轻高手?
大厅里早乱成一团,杯倾桌倒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到处都是碎裂的瓷片打翻的酒菜断裂的桌椅,不断有人跑来跑去,将本来狼藉不堪的地面变得更加狼藉不堪。
兰倾旖心头叫苦连天,她不能用自己的软剑,虽然和苍灵宗已然站在敌对阵营,但她对元铭久总还想留三分香火情,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身份,可现在哪里去找趁手的兵器?
宗主神色一凛,丝毫不敢大意轻敌,刚才两人对的那一掌,他便已看出这个年轻女子足以与他一战。手一伸,掌间出现了一双光芒闪闪的月牙钩,长钩精光四射,寒气森森。
四面一片惊呼声议论声。
这双月牙钩,是云国第一巧手武器制作大师亲手打造,钩下杀人无数,苍灵宗宗主最近十年很少再和人动用这武器,这女子是何来历?竟然逼得宗主拿出武器?!
兰倾旖翻了翻眼睛,暗骂自己运气实在不佳,她也不急,目光一扫发现常佳敏已躲到安全地方,这才放下心来,心想打完架后一定要常行歌给自己赔偿。
趁她分神间,宗主一声不吭,手一扬钩尖电光飞射,径直抓向兰倾旖胸口。
一阵哄然。
第五十二章 离别
“老不羞!淫贼!”兰倾旖大骂出声,心里瞬间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钩尖将至,劲风嘶嘶,不愧是绝顶武器,速度和破坏力都非常可观,劈开空气的声音宛若撕裂。眨眼将至兰倾旖要害。
兰倾旖的身形忽然一飘,当真是飘,宛若一片月光一缕流水般无声滑过,场中只能看见她淡紫色的影子,飘游挪移,流光渡越,轻逸灵动间,又有千年亘古巍巍不变的凝与定。
一飘的同时她肘底银光一闪,短小匕首锵的一声,毫不犹豫地磕上了月牙钩,武器相撞声音清脆,月牙钩被推出数寸。
她挥袖,顿时桌椅板凳地毯帘帐呼啦啦都飞了起来,劈头盖脸地砸向宗主,漫天飞舞着横七竖八的障碍物,呼啸旋转,直罩宗主当头。
满天里飞舞着巨大的阴影,罩住了月牙钩灿烂的银光。兰倾旖身形一动,擦着障碍物灵活辗转挪移开去,她淡紫衣袖猎猎飞卷,宛若九天之上踏云而来的仙子,无需借力,半空飞转她连个顿都不打,衣袖一挥身边恁多障碍物如同有生命般将宗主全身围了个密不透风。
她自己没有半分犹豫地冲上前去。
宗主不得不去对付那些乱七八糟的障碍物,月牙钩曳出雪色弧光,光芒雪亮如刀光,那些障碍物往往离他还有数寸距离,便已无声碎落。
只是这么一耽搁,兰倾旖已经到了。
身姿快得宛若追光掠电的少女,伸手。
手势如拈花,手指如玉琢,一缕劲气直击宗主眉心。
宗主脸色变了变,却突然轻轻一笑。他手中月牙钩突然一震,“嚓”的一声,月牙钩上突然生出两片羽翼般的闪亮小刀。
四周一片惊呼声响起。
宗主心头冷笑,手腕一震,掌中双钩速度突然快上一倍,轻轻一滑,充满真气的长钩已经到了兰倾旖面门。
钩光灿烂如月光,迅疾而无处无在地冲来。
兰倾旖皱了皱眉,掌中匕首银光流动,架住了面前的双钩。她手腕一转,匕首用力一拌,双钩被搅得变了形。
她右手用力,“咔”的一声响清亮干脆,双钩钩尖直接被切了下来。
四周人脸色齐变。
宗主脸上露出愤怒铁青之色,低喝一声,左边钩子突然扭了个诡异的弧度,击向兰倾旖天灵盖。力道之大,存心要把她的头敲碎。
兰倾旖撇了撇嘴,闪身躲开,她的速度极快,仿佛超越了人体极限,快得满屋子都是她淡紫色的身影,瞳孔已无法捕捉到她移动的具体轨迹,只能捕捉到她行动的片段,以至于满屋都是虚影,宗主打了一次又一次,打到的却总是她的残影。
大堂里有人呆呆咽下一口口水,声音山响。
这是什么轻功?快到这种程度,还是人吗?
韦淮越出现在门口,他双手抱胸,气定神闲地看着四处移动的人影。
宗主果然功力非凡,招式精妙内力浑厚,月牙钩卷起的风声剧烈呼啸,站得近的人发簪呼啦一下被卷碎,头发乱舞,满脸震讶的人们一边忙着束发,一边紧盯着场中不断躲闪毫发无伤的少女。
韦淮越不急,他看出兰倾旖虽一直在躲避,如风卷浮萍摇摆不定,但身姿有度,每个动作精准协调,准而又准地避过了宗主内力气流的压迫,那种躲法精妙绝伦,分毫不差,表明她对自己身法的控制,已达到惊人的境界。
没有绝对自信的人是不可能用这种法子的,毕竟危险性太大,要是一不小心中了招,面子里子都得丢光!
能有这种自信,宗主怎么可能杀得了她?
果然是兰倾旖这种懒女人的打法——多一分力气都不肯出。
她忽然出现在宗主身后。
玩够了,就可以下手了。
拖了这么久,吕可妍应该早就安全逃脱了吧!
整个苍灵宗,能让她放在眼里的也就是元铭久父子,至于其他人……青阳门难道是摆着好看的?
至于她为什么多管闲事?哟呵,苍灵宗敢和顾家统一战线,不就已经是她的敌人了吗?
她看都没看,抬手就是一掌。
半空中洒落鲜血如落梅,苍灵宗宗主脸色苍白,踉跄几步退开。
兰倾旖毫不罢休,纵身一跃挥开冲上来保护宗主的弟子,一拳击出,这下双钩彻底报废,成了一堆破烂的不规则银块,再也别想用。
她哈哈一笑,身在半空毫不停留,借势一个后空翻,嗖的一下穿出门外。
还等什么?此时不跑,难道等苍灵宗的人反应过来,借助人海战术压死她吗?至于韦淮越,他自保绰绰有余,不用管他!
满堂鸦雀无声,人们呆呆地盯着少女远去的方向,眼神里满满艳羡与敬仰。
不知是哪个前辈高人教导出来的弟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若是知道来历,将其延请到自己门派,何愁门派不兴?
常佳敏呆呆地盯着韦淮越离开的方向,脑子里空白一片,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里茫然若失。常行歌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回去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会遇到懂得你的好并珍惜你的好男人的,他不是你的良人。”
常佳敏不语,仿佛完全没听见这话般没有任何动作,只眼底闪烁着淡淡泪光。
有多少人为爱痴狂,就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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