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必须得去。
陇南有变的消息,她还得去证实。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借此机会除掉那些碍眼的。
她心生烦躁,索性不想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场婚礼必须参加,大不了把韦淮越叫来当临时护卫好了。
“兰姑娘,这几日天气反复无常,还是不要一直吹风了,喝药吧。”侍女柔和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兰倾旖瞪大眼,呆呆地盯着她,“喝药?”
“是啊!”侍女微笑,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主子特意吩咐的,还让人送了不少滋补的人参灵芝来。”
兰倾旖接过药碗,心头有淡淡暖意蔓延。“谢谢。”
“兰姑娘这么说可就折杀奴婢了,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兰姑娘赶紧趁热喝吧。”
京郊密林,急促的马蹄声打破静寂,林子里不时响起野兽的嚎叫,偶尔有箭矢破空的风声。缠丝金弓下倒了不少猎物,看上去收获颇丰。
“明明是出来散心,你怎么不动?”六皇子瞥了眼身边连弓都懒得拉的许朝玄,又扫了眼自己的满满收获,无奈道。
“又不是什么值得猎的。”许朝玄不以为意。
六皇子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神色悻悻,都不想和他说话了,免得自找打击。
他随口道:“最近如何?”
“一切照常。”他问的淡漠,许朝玄答得也简单。
“那她如何?”
“……”许朝玄沉默良久,轻声道:“我还没和她说。”
“啊?”六皇子这下真的呆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在犹豫?”这么多年,他见惯了他的杀伐果决,即使是涉及生命的大事,他也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做了决定,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过。
“唯独她,是我无法掌控的意外。”许朝玄缓缓道。
他要走的路,容不得半分变数,步步为营,每一步都出不得差错,错上一分,毁的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可这世上总有些事是他无法掌控的,他是人,不是神。
六皇子沉吟片刻,决然道:“反正这是你的私事,我不想逼你,要怎么做,你自己衡量吧!做好了决定,告诉我一声就是,我最后还是会支持你的。”
“多谢。”
“你也不用谢我。”六皇子摇头,苦涩一笑,神色略显悲凉,“我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许朝玄不语,他只默默挽弓,一箭洞穿了林子里的吊睛白虎,正好从嘴里射入,不伤皮毛。
六皇子默默咽了口口水,有些难以想象他仅凭听力就能射出如此精准的一箭,敢情自己一直以来白担心了,就他这打不死的剽悍样,让别人出事还差不多,自己哪会出事?
“容闳,把虎皮给她送去。”许朝玄收起弓箭,淡淡吩咐贴身护卫。
六皇子:“……”合着您老答应我出来打猎,就为了这虎皮?不带这么重色轻友的。
不管六皇子怎么想,得到这虎皮的兰倾旖还是很感动很欢喜的,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热烈亲切。当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忠心护主的护卫,是一定会“如实”禀告主子的。
兰倾旖觉得养伤的日子其实不错,当个米虫也挺好。她乖乖地喝了侍女送来的灵芝鸡汤,卧床休息。
“难得你最近这么乖巧听话。”许朝玄听过侍女回报,仍觉得不可思议。
她瞅着他,不语。心说现在时间这么紧,我又不是傻子,自然要早点养好身体,才能尽量占据主动。
“来,喝药。”许朝玄端起小桌上的药碗,招呼。
兰倾旖苦了脸,“能不喝吗?”
“你说呢?”许朝玄笑得温和无害,但眼神全然不温和无害。
兰倾旖咽了口口水,心虚地往后缩了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自己理亏在先,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换成侍女来不行吗?”她垂死挣扎。
这家伙不会把药喂到鼻子里吧?她直觉不会,可还是觉得不自在。
“放心,我不会出错的。”他说的意味深长。
兰倾旖呆了呆,觉得这个“出错”的意义不简单。她苦心沉思,也没注意其他,药送到口边,下意识张嘴咽了下去。
许朝玄没撒谎,药喂的很准。动作流畅优雅如一篇清丽词赋,无损他尊贵气质。
兰倾旖垂下眼睑,看了眼那黑乎乎的药汁,立马移开目光。她喝药的动作有些机械,明显正神游天外,咬着勺子不放。
许朝玄轻轻拽了拽,没拽动。他好笑又好气,“咬着勺子不放干什么?”
啊?
兰倾旖愣了愣,连忙松口,“抱歉,一时出神了。”
许朝玄神色暗了暗,“药还没喝完。”
兰倾旖扁嘴,“你真不可爱。”
许朝玄嘴角抽了抽,“可爱这个词似乎是用来形容小孩子的。”
“你就不能配合点吗?”兰倾旖重重叹气。
“不能。”许朝玄一本正经。
兰倾旖直接闭嘴。
一碗药喝完,她长长松了口气,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刚刚受了十大酷刑,才满脸苦逼相。
“来,吃糖。”一小碟话梅糖送到她手上。
兰倾旖呆住,嘴巴张成了鸡蛋形。她难以置信瞪着他,脑子里难得有片刻空白。
这是咋了?脑子被门板夹了?被雷劈了?中邪了?怎么突然关心起这种婆婆妈妈的小事?
诡异的沉默中,许朝玄脸色有点发僵。“喝药后,不该是想吃点甜的吗?”
“啊?哦!”兰倾旖眼神呆滞,还没完全回神,“吃糖。”她接过话梅糖放进嘴里,酸酸甜甜,似此刻心情。
她咬着糖,抬头去看许朝玄。人还是那人,看上去和往常似乎没什么不同,感觉却又有些不同。
她对他其实没太多防备,因他看不见,她对他也多了份怜惜,一些小女儿态也不怎么收拾,允他稍稍靠近。往日也没觉得什么不妥,现在却有些心慌。仿佛他放下了顾虑,开始全心追逐。
第四十章 谁的初吻
她下意识想躲,应对也略显局促,“难得你考虑这么多。”
许朝玄挑眉,“你是在说我平日为你考虑少了吗?”
兰倾旖顿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没……没有的事。”
“你好像很紧张。”许朝玄若有所思。
兰倾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好吃糖。
“好了,记得按时喝药。”许朝玄放下糖,微笑叮咛。
兰倾旖点头,像是家养的小白兔般温顺乖巧。
眼前一暗,唇齿微暖,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带着浓重的男子气息,温柔地覆在了她的唇间。由浅入深,辗转品尝,唇齿间的气息如他本人微凉清逸,淡淡的兰芷芳桂香气在身边萦绕,覆盖了每一寸思维,华美如每个少女曾在春夜小楼中做过的豆蔻梢头的梦。
那样的梦境温软而醉人,烟雾般包裹了她身心,让她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身在何方。
兰倾旖呆在当场,震惊的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脑子里掠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明明看不见,怎么亲的位置还这么准都没搞错地方。
第二念头是——“许朝玄你个混蛋!”她恨恨地瞪着餍足后心满意足的许朝玄,“这是我的初吻啊!你竟然抢走……你……”她恨得直咬牙。
许朝玄若无其事拈起话梅糖慢慢品尝,才对脸红脖子粗的兰倾旖答:“那我的初吻早就被你抢走了,我都没说什么。”
“啊?”兰倾旖瞪大眼睛,不会吧不会吧?我什么时候亲过你我怎么不知道?骗我呢?不过看这家伙的神情,不像撒谎来着……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也忘了兴问罪之师,搜肠刮肚地回想是什么时候干过逾矩之事。
许朝玄却已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给她掖掖被角,掖被角的动作很自然。从兰倾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他微抿的唇角,清浅薄红,如春日初绽桃花温柔一瓣,黛青长眉微微上挑,弧度几分凌厉几分冷傲,却被他眼底如水的温柔中和。
她看得呆了呆,觉得这样的许朝玄太难见,平日里他总是看似温和好说话,却距离感十足,难得这一刻给人的感觉这么近。她不舍也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就会打破了两人之间流动的奇特气氛。
许朝玄却仿佛什么也不知道,神态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叮嘱。“好好休息。”
这个世界上,无论哪个国家,哪个时代,八卦的流传速度永远是最快的。在女主本人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初吻事件已在府中传的人尽皆知,很快许家上下都知道女主子要出炉了。一大群八卦爱好者整天两眼灼灼冒狼光,在未来女主子经过前聚在一起神色兴奋地用敬仰的目光盯着她,在未来女主子经过时神色坦然地转过头不看她,在未来女主子经过后神色鬼祟地注视着她。
未来女主子光明正大的、理直气壮的,去找了男主子。
“参加喜宴?”许朝玄听她说明来意,愣在了当场。
“对啊!”兰倾旖笑语盈盈,眼眸弯弯,声音听起来很欢喜,“元铭久和吕可妍的婚宴,你应该听说了的。我收到了请帖,打算去看看。”她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眼,语气郑重地道:“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我答应过会治好你的眼睛,就一定会做到,陇南那边有不少好药材,这次过去,我也能采到不少药,反正最近这天气,你的寒毒也不会发作,只要平日注意保暖,就不会有事。我也不会去太久,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许朝玄沉默,他没有任何理由强行留下她。
“一路顺风。”
兰倾旖一笑:“放心放心,我行李已经收拾好了,特来向你告辞,这就先走了。”
话都到了这份上,许朝玄还能说什么?况且兰倾旖心意已决,亲自来跟他说一声已经算是客气了,他有什么资格不让人家走?
“要我派人护送吗?”他问,语气平淡。
“不必了。”兰倾旖微微笑,笑容渺远如云中月。
“保重。”他的语气低沉。
“你也一样。”
红衣少女转身,身形飘然,心里却有微微的冷。
许朝玄坐在暮春暖阳里沉思,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花香。他抬起头,容颜掩映在阳光中,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通知下去,启动第二套计划。”
半个时辰后,苍灵宗名下一家首饰店后院一处静室内,茶香袅袅,竹帘半卷,雅室门口一人披发而立,衣袍在风中翻飞。
他一边喜滋滋盯着院门的方向,一边鬼鬼祟祟听着四面动静,不住紧张兮兮问:“老夫人她今天真的出门去了?”
“跟您说了很多遍了,夫人确实带丫鬟去踏青了,我亲眼看住她们往西山去的。”烹茶的小厮头也不抬。
“神佛保佑!”那人舒一口大气,抚胸长叹,“娘亲也真是的,不就是娶个妻子吗?她至于亲自赶来玉京,像是看犯人似的天天看着我吗?”
小厮低着头只顾烹茶,露出茫然无辜神情。
茶香渐渐渗入暮春明媚的空气中,清越空濛,压下了一园怒放的花香。
“佰山云雾香茗,不是给你这不讲意境的粗人,在这香气熏人的园子里烹的。”
忽有清越如歌的声音从繁花深处传来,来人笑声浅浅,如一串玉珠落于水面,正穿帘入户,分花而来。
绯红色绣银兰的长裙流水般拂过深青木质长廊,飘飞衣角沾染嫩黄浅红的娇蕊之香,典雅中平添了三分娇艳。
“你是狗鼻子?难得我烹一次好茶就冒出来!”年轻男子斜眼一指来客,笑意嘲讽。
“与其焚琴煮鹤,不如以待知音。”来人含笑坐下,随意取过小厮奉上的茶。
她接过茶那一刻,四面下人都无声退了下去。
“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一双手伸过来,稳定地给她斟茶。
来人不答,只在袅袅水雾中,定定看着元铭久。
元铭久被她的目光看的心头一跳,睁大眼睛瞪着她:“你干嘛?”
“我们是不是朋友?”来人肃容正色问,语气十分严肃。
元铭久翻了翻眼睛:“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
这女人今天发什么疯?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那你告诉我,苍灵宗是不是和朝廷有牵连?”来人单刀直入,直接的令人心惊,犀利的令人胆寒。
元铭久沉默。
他的默认让来客心里一凉,“你们投靠的是哪位皇子?”
“别问了。”元铭久的脸色变了变,语气急迫而沉冷,素来嬉笑怒骂笑嘻嘻的模样也收了起来,眉宇间透出丝丝压迫与冷硬。
来人置若罔闻:“是八皇子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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