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的瞬间他嘶地倒抽冷气,脸色一变。
千算万算,什么情况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想到这种玩意也会出现!
“射下那只鸟!”
他暴怒的声音霹雳般响遍战场。
与此同时闻人岚峥也看见那只黑鸟,愕然之后巨大的惊喜在脑海中炸开,他反应极快,想也不想拉住同样飞身而起试图去接问人既明的闻人行云退回到本部阵营。
“杀了他们!”
那只黑鸟的速度极快,爪子一勾,已勾住闻人既明的衣领,半空中一个灵活转身,向闻人岚峥的方向飞去。
顾澹宁简直七窍生烟,啪地一掌拍在垛堞上,青灰色垛堞立即粉碎成灰。
“好!好!你很好!”
他冷笑森森,眼神狰狞阴狠如发狂的猛兽,劈手夺过身边士兵的弓,弓如满月,箭尖如阴冷吐信的毒蛇,毫不犹豫地向半空中的黑鸟射去。
却有一支重箭,如仇人的厉眼,后发先至幽然生光,疾电奔雷般狞然扑向那一箭。
“啪”的一声,两支箭在半空相遇,悍然对撞,随即同时碎成两半掉落,就像两个同级别的高手在生死搏斗后同归于尽。
顾澹宁的脸瞬间铁青一片。
底下闻人岚峥迎上他的目光,挑衅地举起手中的弓。
有本事你就来打!
惊呼声中,黑鸟转眼已扑到他身边,爪子一松,闻人既明掉落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如纸,昏迷不醒,但胸口仍有细微的起伏。
闻人岚峥看见,心里也松口气,知道他是被跳下城头的冲力激晕了。
目光投向身边盘旋的黑鸟,他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随即他伸手一指城头。
“攻城!”
城头的顾澹宁从看见那只血鸢,脸色就没正常过,眼见闻人岚峥下令攻城,他强忍怒火,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知道此时不是和他硬拼的时候。
刚才他逼闻人岚峥入绝境,如今他转手就报复回来。
如果说刚才众目睽睽之下,闻人既明那一声喊那一跳,已将黎国的军心挽回一半,如今这只血鸢救下闻人既明就已将军心彻底挽回来。
此消彼长,这一幕对自己这方的冲击力太大,军心浮动下实在不适合和对手硬拼。
再说,鹿死谁手尚且未知,他干嘛要做硬拼这种傻事?
他唇角泛起一抹冷笑,挥手,毫不犹豫地下令。
“鸣金收兵!”
濮阳城守军井然有序地退入城中,历来军队退兵,最能展现主帅的素质,守军退得很整齐,没给黎军任何可乘之机。
而闻人岚峥也没打算追击,此刻他担心着怀中孩子的安危,也没心情再和他们决一死战。
他微微思考,淡淡吩咐连珏。“通知全军,暂时休整,一个时辰后,发动第二次攻击。”
连珏看一眼他怀里的孩子,也理解他的心情,微微低下头退开两步,“是。”
他匆匆忙忙抱着昏迷不醒的闻人既明回营,容闳满脸欢喜地迎上来,喜滋滋地搓着手,告诉他里间的小家伙已经睡了。
闻人岚峥瞥他一眼,此刻没空管他的小心思。
军医很快被叫上来把脉,手指定在闻人既明的脉搏上,半晌没动静。
闻人岚峥目光灼灼紧盯着他的脸色,见他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心里陡然沉下去。
军医心急如焚却不敢抬头。
这是怎么回事?脉象正常……气机却低弱,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脉象?
闻人岚峥看他僵木着脸不说话,从他竭力掩饰的神情中已能看出几分端倪,不由心中大恨,愤怒之下一掌拍在桌上,坚硬的酸梨木桌子立即粉碎。
军医畏惧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闻人岚峥压根没看到他的小动作,目光牢牢凝注在孩子娇嫩的脸颊上,他眼神明亮得像有燎原大火在其中燃烧。
还是自己太大意,以为顾澹宁不会对孩子下杀手,却没想到让孩子不死不活的办法多得很。如今人虽救回来,却是这样的鬼样子,让他如何能承受?
“叫所有大夫都来。”
很快所有军医都被带来,挨个把脉,却没人能拿出具体说法,眼见他们面面相觑却一言不发,闻人岚峥的脸色渐渐阴沉。
“开方子!”
“是是是……”一堆人愁眉苦脸头碰头挨在锦墩前,咬着笔头绞尽脑汁,半晌方子递上去。
闻人岚峥目光匆匆一掠,有的温补有的驱寒,有的治内热有的治体虚,全都是自相矛盾,根本没有两张相同的。
这样的药方如果吃下去,再健康的活人也得吃死了。
他越看越觉得心头火起,一掌拍下去那叠厚厚的药方已碎成齑粉。
“滚!都滚出去!”
帐内所有人立即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作鸟兽散,连在旁伺候的近卫都被那汹涌的怒火卷得站不住脚,悄悄地低头躬身退下。
帐篷里越发安静,只剩下一坐一昏的父子俩,还有里间沉浸在甜睡中的知昧。
人都走了,闻人岚峥觉得刚才支撑自己的力气也消失了,他也没必要再顾及其他,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看软榻上沉睡的孩子,一时心里竟不敢靠近。
想看见又怕看见的感觉像生锈的钝锯子一点点在自己心上拉割,拉出淋漓的血迹,割成千疮百孔的肉末。他垂下眼睑,心里默默地叹气,心想也不知道这日子是过成什么样的,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没完没了的也不嫌累的慌。那个女人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杀顾澹宁真的就有那么重要?重要到让她连儿子都不看一眼?
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其实已上上下下打量遍孩子的全身,着重在他苍白的小脸上落了落,心里陡然生出一种烦躁的感觉。
娃娃浓黑的眉毛衬着白得明显不健康的脸,过于鲜明的对比越发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闻人岚峥的心微微一颤,不安地看一眼沙漏里飘飘洒洒的细沙,
他缓缓地伸出手,将孩子露在被子外的手塞回去,弯腰连被子带人地抱起睡相不佳的孩子。
就在他抱起孩子的瞬间——
昏睡的孩子突然睁开眼睛,藏在被子里的手一翻,细微的“嗤”声瞬间响起。
被子破洞,闪着幽幽蓝光的匕首,直刺闻人岚峥的心脏。
与此同时,隔开里外间的帘子被人大力撞开,一人杀猪般大叫着扑上来想撞开那柄匕首。
有人大嚷——
“别靠近他!这是假的!”
第四十四章 你来我往
匕首近在咫尺,躲闪不及。
闻人岚峥刚要动,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着了道,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离自己最近的知昧即使扑过来也来不及救他,就更不用提帐篷外的侍卫们,何况让一个四岁娃娃对付经验丰富的侏儒杀手,即使知昧自己不怕他还怕。
看起来已是死路一条。
闻人岚峥却丝毫不着急。
他只淡淡一声。
“落!”
惊风密雨,华光如练。
淡金光芒从软榻上飞起,后发先至,直袭“闻人既明”的后背,速度极快,肉眼甚至难以捕捉。
“啊!”
惨叫声凄厉,匕首掉落在地,大蓬鲜血如梅花般绽放出妖娆的姿态,在地面上落成一幅淋漓的写意画。
侏儒软倒在地,倒在自己的血泊里,倒在软榻外侧。
知昧厌恶地看一眼地上的斑斑血迹,退开好几步,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睡这张软榻,恶心。
他看看始终不动的闻人岚峥,张嘴刚想说话,外面已传来脚步声,他只好闭嘴。
门外的侍卫们此时已冲进来。
他们一眼看见“太子”倒在床边,后背血淋淋的人事不知,闻人岚峥面无表情,而知昧站在旁边发呆,不由得都呆住。
这是……怎么回事?
领头的侍卫看看他们三个,眼见闻人岚峥端坐不动,眼底掠过一丝不安。他沉默而尴尬地带着兄弟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问发生什么事,但看地上的血迹又觉得没必要也不敢。
正进退两难间,有人掀帐入内,解救他此时的尴尬状态。
闻人行云进门就看见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呆在当场。
“这是……怎么回事?”他茫然地瞪大眼睛,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晕了。
看地上的“闻人既明”那伤口,分明是九叔软榻上布置的简易机关所伤,可九叔怎么会伤害“既明”?
闻人岚峥沉默。
闻人行云愣住,目光转向知昧。
哪知道知昧看起来也怔怔的,失魂落魄地盯着那个侏儒发呆。
闻人岚峥目光瞟过他,心里暗暗担心,该不会是自己当着他的面杀人吓到他了?瞧这样子,受刺激?
他心里暗暗愧疚,都怪自己因为顾澹宁派人假扮成既明刺杀他的事太过愤怒脑子发昏,忘记身边还有孩子,这样血腥的场面实在不该让他看见,等下还要好好开导他,可别给这孩子心里留下阴影。
气氛古怪而寂静。
闻人行云皱着眉打量他们俩,想不通这一大一小是怎么回事。
眼见他们都不说话,他只好转头问侍卫头领是怎么回事。
头领苦着脸,偷偷瞟着闻人岚峥,见他始终不动如山,缓缓地低下头,吞吞吐吐地道出自己所见。
闻人行云听他说了等于没说,只好再看他闻人岚峥,眼神询问。
“是侏儒吗?”知昧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缕青烟一片羽毛,稍不留神就会忽略,可听到闻人行云耳中,带来的震撼不亚于惊雷轰然贴着耳朵炸响。
“你怎么会知道侏儒?”他箭步上前,一把抓住知昧的手腕,厉声询问。
知昧用力想要拽回自己的手腕,可他的力气比起闻人行云,实在微不足道。“你放开!”
闻人行云不放,反而抓得更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行云。”闻人岚峥的声音,凝定如山,沉静如水,带着数十年积压的威严压下来。“放开他!”
闻人行云冷哼一声,悻悻地放手。
知昧低头揉着自己的发疼的手腕,娇嫩的肌肤已红肿大块,他委屈地扁嘴,想到自己来后这人一直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觉得心里酸酸的挺不是滋味。
他从小到大众星捧月,一直是众人关注的中心,就没吃过这种苦,心里堵得慌,三分忧伤,七分委屈。
“真是个土包子,连顾家的侏儒都不知道,还活着干嘛?”他嘟嘟囔囔的自以为声音很轻很含糊,闻人行云听见也听不清,不料人家耳力很好,听得清清楚楚,当下就觉得血气上涌气得不轻。
这谁家孩子?说话老气横秋的也就算了,怎么这么不中听?爹娘怎么教的?
他牙根痒痒,又有点哭笑不得,也不好意思拉下脸和一个小娃娃计较,只好装没听见看向闻人岚峥,“九叔,你怎么……”一直没动过?
闻人岚峥瞟他一眼,心想你总算问出这句话了。你今天真够愚钝的,莫非真的是受到打击反应都变慢?
“动不了。”他漠然答:“地上这个是假的,顾家派来的侏儒杀手。朕一时没防备,中招了不能动。”
闻人行云怔住。
敢情他们白辛苦一场,救回来的却是个居心叵测的杀手?那真正的既明岂不是还在顾澹宁手上?那……
他霍然转身。
然而他出不去。
眼前白光一闪,熟悉的属于兵器的寒光,拦住他的去路。
那些原本唯唯诺诺的侍卫们,冷笑拔刀围住他的去路,刀光雪亮翩若惊鸿,招招致命直攻要害。
闻人行云大惊,连忙抽刀抵挡。然而这些人武功不弱,配合也很有默契,部分人围住他将他拖住,部分人冲着闻人岚峥和知昧而去。
外面早已被他们用自己人替换,闻人岚峥那个贴身护卫也被他们设法引开,他即使呼喊求救也没用。
雪亮的刀光如银河倒挂,泼风惊雨般冲着两人当头劈下。
……
濮阳城东,静园。
质地精洁的雪白长袍垂落在地,衣袖在日光下闪烁着淡银光彩。祭司长袍轻曼如飞羽般飘过守卫们的视线。
来人步伐带着奇特的韵律,身形轻若流云,衣袍不动,整个人已如一片霜雪般出现在眼前。
守卫们看见他,眼前一亮,连忙迎接上来,恭敬地弯腰。
顾澹宁略微颔首,神态淡漠,眼神示意他“进去再说”。
守卫看一眼门外宽阔的街道,腰弯得更低,连忙陪他入内,小心地距离他三步远以示尊敬。
顾澹宁似乎笑了笑,笑意清淡而遥远,他姿态惬意,仿佛正和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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