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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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卿情- 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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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烦躁地抓紧自己的头发,看那力道恨不得将自己的头皮生生扯下来。

    他赶紧去拉她的手,好歹别让她再自残。

    兰倾旖低着头,眼珠通红,瞬间她脑中无法抑制地冒出一个念头: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太后!这样她就自由了,就再也没人能逼迫她夺走她的孩子了。

    腕上制住她双手的手稳定有力,沉沉的力道顺着腕骨传进心里,她半疯狂的内心总算清醒几分,心里冒出深浓的凉意,她脑子空白,手指顿住,颈骨微响,似要抬头看他的表情,然而她动作做到一半,又缓慢坚定地低下头。

    他始终没看到她的神情。

    没看到,也可以猜出来。

    他知道这会是艰难的决定,他愿意等。他知道她最后会做出最冷静理智的选择。

    这样的冷静,是她的幸福,也是她的悲哀痛苦。

    她渐渐不再挣扎,禁锢在他掌心的手腕无力地滑落。

    他清楚感受到她全身的僵硬,她双手抱膝,身体在微微发抖,那样的颤抖一开始很细微,随后越来越大,她将脸埋在双膝间,颊边垂落的长发遮住整张脸,谁也看不到她的神情。

    他下意识地想拍她的背给她顺气也安慰她,但手伸到一半又顿住,犹豫地停在半空。

    他终究没触碰她,只默默任她发泄。

    双膝间的空间狭小而沉闷,她却觉得天地间只有这里是安全的,心里像有淬毒的铁蒺藜在狠狠地扯动着血肉,痛得她都想立即停止呼吸。

    皇宫大内的青砖地里掺着金箔粉,室内还没点灯,可她却在地上看见光亮。

    太刺眼了。刺眼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把眼睛睁开。

    如果走投无路,她有什么不敢的?狗急了还敢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可她终究做不成跳墙的狗咬人的兔子,因为她前面有饵有出路!他们逼着她,又给她留下一线希望,让她连破釜沉舟的勇气都不敢生。

    闻人岚峥,你们母子俩可真狠!真狠!

    口腔里都是血腥味,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流血,可她什么都不能做不敢做。

    半晌,她放下手,抬头注视他的眼睛。

    出乎他意料的,她眼眶发红,眼中却干涩无泪。她脸上的神情是沉静的,沉静如天地间岿然万万年不倒的永恒山河。

    这在阴谋血火中趟过的女子,多年倾轧争夺,早已谢却泪水这种没用的东西。

    她手指紧紧地扣住地面,用力得指甲根血色尽褪微微泛青。明明连声音都在痛苦得发抖,她看他的眼神却依然是平静稳定的,眼中星火极亮,亮得他都不想睁眼。

    “以后我还能看见他吗?”她问得极冷,极静。

    漠然的态度,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不信任。

    他神色微凉,心口如被细密的针扎中,却也只笑一下,点头。“自然能。”

    “那么,他的母亲会是谁?”

    “你在想什么?”这次他再也没忍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瞬间心如刀绞。“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又把母后看成什么人?”

    兰倾旖目光亮到他无法直视,语气四平八稳。“我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气愤之极又觉得无可奈何。

    这丫头脑子里的那根弦到底搭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孕傻三年真不是白说的!

    他将太后的保证说给她听,再三劝她。“倾旖,这是最好的办法,不过是把孩子放到母后那里去养,我向你保证孩子会好好的,母后会好好教导孩子。凤仪宫隔明寿宫也不是十万八千里,你想见他还不是转眼功夫?”

    兰倾旖紧绷的心弦微松,整个人都怔怔的。

    “是……吗?”她声音里满是茫然,问句不像问句。或许她压根就没问过任何人,只是单纯地发泄情绪,也没指望过任何答案。

    他沉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第六十二章 让步

    兰倾旖脸色阴晴不定,沉默良久,她摇头。“不!不成!我压根不相信她。”

    又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好东西,谁知道她会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万一她把政治立场带到行动中,对她的孩子下黑手怎么办?

    她冷笑着坦然承认,“从三皇子到我自己,我对她的印象,从来不好!”

    闻人岚峥哑然,不知自己该恼怒她的诚实,还是该庆幸。他苦笑,“三哥的事,她并不知道我知道。”

    嗯?这句话很绕口,但兰倾旖想过好几遍还是想明白了!她的心情顿时颇复杂。

    太后对她的态度不好,而她对太后的态度其实也不好。这来自于一种先入为主的印象。接触到三皇子事件的真相后,她便以为太后是以争权夺利为主,对闻人岚峥这唯一儿子感情虽有,但也不多,不过是将他视为获取荣华富贵权势地位的踏板。再加上她和太后的接触从不愉快,她对太后自然没什么好感。

    可听他这么说,莫非是她想岔了?

    她还是不怎么情愿,但好歹没原先那么抵触,扯着他的衣角使劲地揪啊揪,眼神恨恨,也不知道是在恨谁。

    虽不大乐意承认,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太后和那个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很爱你。”

    也许太后只是年少气盛心有不甘,一念之差后再也回不得头。任何事一旦蒙上爱这层面纱,就会奇妙地变得可以理解让人怜惜。

    可她兰倾旖呢?她只是旁观者,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评谴责?仁亲王、闻人行云有资格,可她没有。何况她自己又何尝干净?太后有过一念之差,她自己难道就没有?谁也不比谁高尚,何必计较这么多?

    可她还是一口气梗在喉咙里顺不过来。理智上她知道该怎么做,可感情上她始终不愿意。

    她其实知道自己没资格任性。

    没有任性的权力,只有拼搏的人生。

    所有人都在让步。太后、闻人岚峥,他们都有退让。她凭什么寸步不让甚至得寸进尺?

    得到什么,必然要失去什么。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

    说句难听的,他们母子做下决定,她压根没有拒绝的权利。告诉她一声已算给足她颜面。再不知进退是自己给自己没脸。

    可她心里的遗憾不甘始终填不平。她承认她小心眼,她对太后的恶劣印象不是他一席话就能扭转的。

    她不得不让步,除非她和他一拍两散。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或许他也是想到这点,知道她和太后都会为他让步,达到妥协的平衡,才会下决定走出这步棋。

    成功的人,自有常人难及的狠绝,对自己,对他人。

    他是如此,她也一样。

    换做她是他,八成也会这么干。

    可他对她到底心软,所以才会犹豫不决不敢见她。她苦笑,暗暗提醒自己就知足吧!总不能让他为她将老娘撇开不管,他要真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只怕又要有意见觉得他不可靠。

    人果然都是矛盾体。

    “你是觉得不忍心?还是心虚?才不敢见我?”她似笑非笑看他。

    闻人岚峥干咳。

    兰倾旖嘿嘿冷笑。他也有今天!她转过头,笑意转淡,“虽说这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但你现在告诉我,我还是很欣慰。”她烦躁地扯着自己的衣袖,发狠地咬牙。“我同意!”

    他心中微颤,一松的同时又不由一抽。

    决定做得永远比想象中艰难。他想过很久她的反应,却怎么也想不出她的反应。无论她是哭是闹是不答应还是强颜欢笑地点头,他都觉得不忍心。

    无论哪种,都是一个母亲咽泪装欢的寂寞隐忍和无助。

    他抓紧她的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不确定地问:“你真的同意?”

    她忍无可忍。“我都说过我同意,你是听不见还是怎么的?”

    他无语地看着她,暗暗告诫自己她脾气不好是正常的,这没什么,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似乎这句话挑起她的火气,她冷笑森然神情讥诮,“你们母子都决定了,我还能怎么着?就算我不同意,一道旨意下来我也无法反抗。白费力气去对抗一个不可能改变的定局有意思吗?有那功夫还不如给自己争取点有利的条件。我又不傻!”

    他也不计较形象不嫌脏,陪她坐在地上抱住她,单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无声的安慰。

    她烦躁地将他的衣角扯成梅干菜,再三劝自己想开点,就当是低位妃嫔不得不把孩子给高位养了!至少她不用担心自己和孩子的安全,她的孩子能平安出生长大,她也随时能看见孩子。比起这些好处,她付出的代价也不算特别大。

    那些低位妃嫔多的是再也见不到孩子,孩子长大后也和她们关系淡薄形如陌路的。她总比她们强吧!

    她发狠地和自己磨啊磨,好歹把这口气顺过来。到底不甘心,她逼视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道:“我就一个要求,孩子可以送去,但必须洗三后!”

    最起码孩子是我生的,我要最先看见他!

    她目光灼灼盯着他,使劲磨牙,大有“你不答应我咬死你”的架势。

    “好。”这回他很合作。

    她紧绷的心劲松懈,缓缓地埋首在他肩头,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才敢流露自己的哀伤。

    幽幽咽咽的低音,拉成剪不断的十里哀歌,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他。

    “我……我不生气,也不难过,我往好处想,一个生命的夭折由另一个来补偿,公平得很。三皇子的事也可以彻底过去,以后所有人都能重新开始。当年温九箫抱走她女儿,他是我师兄,也算我半个哥哥,这笔账,就当我替他还了。”她咬着下唇,声音渐渐低沉,“你记得替我找温九箫要补偿。”

    闻人岚峥特无语地抬头看屋顶,搞不懂她这风一般的跳跃性思维是怎么来的。怎么扯到温九箫身上去了?

    她越说声音越低,声音像闷在喉咙里般含糊不清,断断续续地拉成欲哭无泪的破音。“我……我……我还是希望这胎生个女孩。”

    等她平静下来,宫人收拾干净内殿,送来热气腾腾的汤药。

    闻人岚峥挥退宫人,端着药碗,好声好气地哄着端坐在软榻上背对着他的傲娇孕妇。“刚熬好的安胎药,来,趁热喝。”

    “我不喝。”兰倾旖摇头,对那颜色暗沉的药汁敬而远之。“苦的要命。”

    “大夫还怕喝苦药?”他用银勺搅动着汤药细细地吹凉,半开玩笑道。

    “谁规定大夫就不能怕喝苦药?”兰倾旖气结反驳。

    “好好好,没人规定,是我说错了。”他好脾气地笑,“有酸梅你吃不吃?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闹脾气?乖,这也是为孩子好。”

    “你不是不准我吃太多酸梅吗?”她咕哝声很低,发誓绝对要在口舌上扳回一局。

    他听得清楚,只笑而不语,只要她乖乖喝药,他怎么让着她都无妨。

    提到孩子她犹豫须臾就转过身来,看都不看他一眼,接过药碗捏着鼻子喝酒似的一口干,喝完后快速抢过酸梅塞进嘴里,酸得一张秀气的小脸皱成水纹绉纱。

    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面部表情,觉得怀胎期间的她情绪丰富多彩得像一幅人生百态图。

    幻灭感就是这么来的。

    他努力压下扬起的唇角。

    不能笑,千万不能笑。她正是情绪多变难以琢磨的时候,脾气去得快来得也快,万一惹恼她怎么办?

    “肚子饿不饿?用过晚膳没?”他看着瞬间空空如也的药碗,心想她怎么连喝药都和喝酒似的?

    兰倾旖摇头,她算着闻人楚楚离开龙泉宫的时辰过来,哪里来得及用晚膳?况且她现在也吃不下。

    闻人岚峥一边扶起她,一边吩咐传膳。

    膳食做得美味精致,连鸡汤上的油花都撇得干干净净,从她有孕后,龙泉宫里的香炉都收起来,养在室内的花花草草都撤走,就怕对她的身子不好。

    她看着摆满桌子的菜肴,想着最近他的改变和迁就,心里觉得有点堵。

    人总是贪心不足,她得到这样又忍不住想要那样,恨不得全天下的事都遂了自己的愿,可总有她不能办到的事。

    算了,就当是为他妥协。反正她又不是怕了何沛晴。

    她劝着自己,专心吃饭。

    但她依然吃不下,闻着鸡汤鲜浓的味道也觉得不想吃,顾念着孩子又不得不吃,却也只强撑着勉强挑几筷子填过肚子就放下碗筷。

    他看着心疼,却无可奈何,他纵然智能天纵,也对孕妇的反胃和食欲不振束手无策。

    是不是该想个法子呢?直到放下碗筷,他仍在认真研究对策。

    兰倾旖偷眼瞅着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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